綠林山寨　林綠

　　阿姨我怎麼會滿意？這聽起來總不會是好事。

　　琳琳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她不喜歡我，也和小草他們有過節，就算曉得什麼也不願意說。

　　「妳知道她還是花花去哪兒了嗎？」

　　「都說不知道了，妳煩不煩啊！」琳琳對我好兇，我到底得罪過她什麼？

　　「之萍姐，請別放在心上。對一個轉世成女人就是為了誘拐陛下的老鬼，妳不需要浪費口水。」小草展開反擊，琳琳表情猙獰起來，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妳也喜歡阿夕啊？」我寶貝的魅力真是沒話說。

　　琳琳那張過於粉飾的臉，一下子刷起小蕃茄成熟的顏色。

　　「誰喜歡他了！」琳琳放聲尖叫，尾音還分岔。「我又不是夏格致那個被虐狂，也沒有葉素心那種愚昧的仰慕，我是正常人！難得能到人世放鬆一下，偏偏又遇到那個殺千刀的，我美好的人生全毀在林今夕手上！」

　　「我也是正常人。」香菇有感而發，被兩個友人各瞪一眼。

　　格致彈彈手指，和小草一人一邊壓制住琳琳，再從她提包裡挖出紫羅蘭色調的皮夾，扔到我手上。

　　我看著琳琳一個弱女人在面前掙扎，大叫「不要看、不准看」，我打從心底同情她的處境，默哀三秒，然後興奮地把皮夾的金屬扣子打開。

　　裡面放著一張合照，穿著百花洋裝的花花挽著林今夕的右手，龐綺綺束著黑白套裝搭在林今夕的左肩，而一身休閒的琳琳踮腳環住阿夕的脖子。照片中陽光燦爛，不管是景色還是人兒都風光明媚。

　　啊，後宮…不是，花心是不好的，小朋友不可以學。我兒子一次佔了三顆美人芳心，在這個不能娶小老婆的時代，而他能握住的只有一雙手，從這張相片延伸的以後就變得不是那麼美好了。

　　「還來！」琳琳掙脫出男生們魔爪，急忙想要回她的寶貝皮夾。

　　這種時候，人的劣根性就冒出來了。我對她奸笑，把東西移開來又收起來，她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年輕小妞兩隻手卻搶不贏大嬸一隻手，熊寶貝還從我背後鑽出來，爪子抓著皮夾的另一邊，要幫他媽咪助陣。

　　我放手，讓小美人和熊寶貝單挑。

　　第一局，熊熊取得優勢，把有阿夕爸爸相片的皮夾幾乎抱進了綿軟的懷中。

　　可是，接下來臉紅脖子粗的琳琳拼了命地拉近皮夾與她之間的距離。

　　然而，熊熊不是一般的熊，是會和兔子小七玩拔河遊戲的熊仔，一鼓作氣，喝啊，熊寶貝成功奪得阿夕的照片，轉過身跟我邀功。

　　可是小熊沒算到一點，他長得是這麼毛茸茸又無攻擊性，任何一個人都能突襲他毫無防備的後背──把整隻熊抓起來。

　　「小殿下！」小草他們驚叫，而琳琳冷眼望著助紂為虐搶她私人財產的熊。

　　熊寶貝緊張望著紫色眼影的姊姊，琳琳僵持一會，終究還是忍不住，把小熊往懷裡抱。

　　「好可愛……」琳琳認輸說道。怎麼說都是女孩子，抗拒不了絨布娃娃。

　　通常看到小女生這麼喜歡，我都習慣說「送妳，小甜心～」。但小熊畢竟是我兒子，他又一直向我揮爪子求救，總不能見死不救，而且阿夕要是發現熊被我弄丟會抓狂。我只能向琳琳討回小笨熊，可是琳琳卻深深地把腦袋壓在熊寶貝頸窩。

　　「長得好像你媽媽，茵茵小時候也好可愛。」她這麼說的時候，有種快要掉淚的感覺，但看向小草他們，又露出冷漠敵視的神情。「哼，好在不像生父。」

　　三人之中，格致垂下眼，不見平時世家公子的氣勢。

　　他們跟阿夕一樣，還是不到二十歲的小毛頭，何必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和沉重。

　　我拍拍手，打破這突來的沉默，熊寶貝聽從媽媽召喚，從琳琳臂彎跳到我懷裡，正中紅心，毫髮無傷。飛高高玩久了，特技訓練有成，等阿夕回來再跟他炫耀。

　　琳琳看起來好惋惜。

　　「從實招來才有熊玩！」我站起身，林媽媽決定召開公審會。

　　「威武－」

　　「如果妳一直在圈子外觀望，要是真發生什麼，就算妳改變主意想伸手救，也太遠了，來不及了。妳是花花的好朋友，真的能坐視不管嗎？」

　　「我是茵茵的玩伴。」琳琳揉著眼皮，讓紫色眼影糊成被家暴過的瘀青。「也是心綺的姊妹淘，我幫誰都不公平。」

　　「妳想想自己的身份，說這種話也太可笑了。」小草凝視著琳琳熊貓。

　　「可笑的是你們，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裡。我已經忍受很久了，你們自以為聰明搶著聚集到他身邊，根本不懂他想要什麼。林今夕當你們只是一起玩樂團的好友，你們卻這樣對他。你們要是被恨上心，也不要怨誰。」

　　「什麼意思？」小草怔怔眨了下眼。「我一心一意，都是為了陛下。在妳盡情玩樂的時候，我一直在找他，不敢有一絲懈怠，妳竟然說我在害他？」

　　「對統治者來說，你這種傢伙，除了打打雜，一點益處也沒有。」琳琳抿出一抹冷笑。

　　香菇適時過來拉開兩人，不然這場面真的會打起來。

　　「冷靜點，在外面，不好說話。」

　　我看了下錶，時間也不早了。我向火爆的兩人和香菇招手，也叫來蹲在地上和熊寶貝無聲對看的格致。

　　「暑假嘛，爸爸媽媽會不會罵人？」雖然他們都十八歲了，我不會因為拐騙未成年少年少女入獄，但還是得先確認一下。

　　「我們本來就打算要深夜練唱。」男孩們表示家長同意。

　　「茵和綺都不在…不對，我幹嘛回答妳？」琳琳一瞬間流露落寞的神情，讓我決定要把她撿回家養。

　　我們先去全天營業的超市買了私人盥洗用具，琳琳從頭到尾都不理人，但只要熊寶貝回頭去拉她的涼鞋帶，她就會抱起熊加緊腳步跟上來。

　　回到家，不得不說，我家晚上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三個男孩子都說要睡阿夕房間，琳琳冷冷指了小七那間房，而我去廚房弄宵夜，很好吃的林媽媽愛心宵夜。

　　「哇，不愧是太后，泡麵泡得真美味。」小草他們大力讚賞，我甚至以為自己考過特級廚師。

　　我把最後一碗端到兔子房間，琳琳穿著阿夕的襯衫，垂著溼漉漉的長髮，正在看那張皮夾照片，看得出神，直到我去她面前打響指，她才驚覺。

　　「妳家好小。」

　　「將就點吧，我的大小姐。」我笑嘻嘻把食物往桌上端，她往我身後看看有沒有熊，可惜熊寶貝和小草他們在客廳玩著。「妳們三個住在一起，都是誰在做菜？」

　　琳琳毫不猶豫比出「零」的手勢，起身去吃她的那碗愛心速食麵。

　　「不擔心嫁不出去嗎？」

　　「我們長得那麼漂亮，哪個男人不想要？」琳琳朝我輕睨一眼，還真是風情萬種，大嬸骨頭都快酥了。「不過要是半夜真的餓到不行，心綺會去煮白飯，我們拌肉醬罐頭一起吃。」

　　「真的嗎？」我對「龐」姓實在成見太深，只當龐心綺是個魔女。

　　「當人真的很好，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東西，熱的，而且是身邊的人煮給妳的，跟供品的味道完全不同。」琳琳捧著泡麵微笑，又低頭喝湯，咬到蛋花還發出感動的低呼聲。

　　看她這樣，我突然後悔沒跟阿夕學幾招廚藝。

　　「那張照片什麼時候拍的？」

　　「去年秋天，林今夕配合得很，我們玩得很開心。」琳琳吃麵的動作停了下來。「只不過拍完照，綺跟茵就吵架了。」

　　「好好的，怎麼啦？」我光是看，就知道照下的一瞬之間有多麼美好，令人忍不住想挽留。

　　「心綺討厭茵茵把林今夕的手抱得那麼緊。可是那時候，他們兩個已經是男女朋友了。心綺認為茵茵搶了應該會喜歡上她的林今夕，便以為自己也能從茵茵手上搶回來。她自始至終都以為林今夕該是她的，就像過去每一次要茵茵讓她一樣。而茵一直都是讓著綺，但惟獨林今夕她不願意鬆手。要是沒有他，我們三個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她說得很急，沒辦法從那團快要崩毀的關係抽身出來。喜歡那份心情曾讓她們這麼快樂過，卻也是因此互相傷害。

　　「妳也喜歡他吧？」我想做個補充。

　　「住口！」

　　「是。」請原諒中年婦女的八卦。

　　「他天生無血無淚，我沒奢望過。」

　　「阿夕絕不是無情的人。」我這個老母願意用頭保證。

　　「妳不知道，妳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再自以為是說著天打雷劈的話。那是他一點一滴學來的，就為了討妳歡心，而妳卻把它視為當然。」

　　阿夕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我大部分的時候都記得，也不敢不珍惜。

　　「林今夕每次跟我們出門，買的每一件東西都是給妳，下雨只記得要替妳送傘，起風也只擔心妳穿得夠不夠暖，茵茵總是排在他關懷的第二順位。我很早就意識到他跟茵茵不對勁，沒想到是妳這個最不該的女人從中作梗。」

　　「因為…我不太會照顧自己……」

　　「我也很想他能多關心我一兩句話呀，可是求了幾千年什麼也沒有！妳這個暴殄天物的傢伙，到底把他當作什麼？」

　　琳琳那雙黝黑的眼珠直望著我，好像要望進到我心頭自己也看不到的最深處，令我心生惶恐。

　　「他不是個溫柔的人，卻對妳百般溫柔。我問妳，妳真的不動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