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了下來,要入冬了。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緊偎著他,入睡前總抖個不停,即使他放棄外宿,和尋常人家借得一處棲身的倉庫,還是抵不住夜晚的寒冷。



  小孩子不像他皮粗肉厚,身子單薄。他去和主人要了乾草,在屋外拍打一陣,去除會讓人發癢屑末,才把這些補給的草料鋪在孩子身上。



  「還會冷嗎?」



  「不會!」他們總把對方當成敵人,彼此都不甘示弱。



  「你們別把我抓得那麼緊,昨天不知道是哪一個勒著我脖子,差點害我下去見閻王。」青年鑽入兩個孩子中間,省得他們又哪根筋不對勁,打了起來。



  「是他!」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他聽了就頭痛。



  「好了,別鬧了,快睡。」青年兩隻手各拍一顆腦袋,他們就順勢擠進他的臂彎,不是抓著他的袖子就是攢住他的褲襠,似乎怕他半夜逃了。



  帶著兩個孩子,他的腳程慢下不少,一天走不上十里的路,加以找上門的妖怪日與俱增,蒼穹和碧海原本見了只會逃得遠遠的,近來也肯和它們攀談兩句,主要是為了討食物。



  (我們師父不做白工,把吃的喝的全交出來!)



  只會這種時候會團結同心,兩個小流氓。青年想,一定要小心看著兩人,省得他們大了以後去殺人放火。



  「師父……」睡得流口水,卻連夢話也一模一樣。



  雖然日子不由得慢下,青年卻感覺他身上死寂的時間,往前走了一步。








  隔天,主人端來豐盛的早飯,他覺得不對勁,但兩個死小孩已經扒掉半碗白米飯──是結實的米飯,不是清粥,塞得兩邊臉頰鼓脹起來。被青年一頓罵,吃沒吃相,像乞丐。



  他們還一起頂嘴:本來就是乞丐。理所當然地,被師父大人教訓一頓。



  等那一對雙面鏡各摀半邊紅腫的臉頰,跪在一旁懺悔,青年才整了儀容,與等在門外的主人會談。



  「他們喚你『師父』而不是『父親』,您是道長吧?」主人誠惶誠恐問道。



  「有什麼事?」青年沒有否認,直接進入正題。



  「我們莊主千金近日出閣,本是喜事,小姐卻夜夜啼哭。直到昨日才安靜下來,莊主問底下昨夜有無外人夜宿,惟有你們一大兩小。如果您是修道之人,請為我們家小姐驅邪。」



  「我午後至莊家拜訪。」



  「謝道長。」主人行禮道謝。



  主人走遠之後,兩個小子笑瞇瞇湊來他身邊,沒注意到青年深鎖眉頭。



  「師父,又有好菜可以吃了!…你不要學我說話!誰學你說話,明明是你跟在我屁股後,學人精!」



  兩人變聲期間的二重奏真不是普通地煩人。



  「吵死了!」青年各敲一記腦袋,用暴力換取耳根子安寧。「等下要見人家閨女,你們就給我規矩點。」



  「我也能去嗎?」兩個孩子興奮起來,還以為會被扔在倉庫,沒想到可以去湊熱鬧。



  「這是辦事不是兒戲,弄得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皮繃緊一些,否則我就把你們兩個倒吊在外邊那棵柳樹上。」青年事先聲明,說到做到。



  「為什麼會是『你們』,一定是他闖禍又不是我!」又是一次合音。



  「你們根本一模一樣!」青年照料了兩人半個多月,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夠像同個模子印出來,分毫不差。



  這是蒼穹和碧海最討厭聽到的話,但不好和師父回嘴,悶著氣直到青年在門外朝他們招手,他們才鬱悶地各抓青年左右手臂。



  一個早上他們都在莊頭閒晃,青年問兩人有無觀察到異相,兩人咬著糖糕直搖頭。



  「只會吃!」青年啐罵一聲,後悔剛才不該給他們買甜食。



  南方相對北方富庶,他們又來到較為和平的嶺南,日子過得總算比較不像逃難。白衣服的追兵也幾無所見,他大概已經出了白霜的勢力。



  「師父,你說那小姐怎麼每個晚上都哭,她要嫁豬公嗎?」



  「給福王當妾。」



  「又是王爺!」兩個孩子從小長在市井裡,對作威作福的皇家從未有過好感。「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都是朱姓所有,太霸道了!」



  青年一時間回應不了這切身而犀利的問題。



  「師父,不知道人家小姐漂不漂亮吶?」



  兩個孩子一起涎著臉笑,立刻遭到兩記重頭搥。



  「你們,說說這莊頭有什麼問題?」登門造訪前,青年再提一次。平和的表面下,總有蛛絲馬跡。



  兩張小臉皺成一團,他們又沒上過學堂,怎麼老愛向他們問東問西?



  「他們好像不太開心。」



  「而且知道千金被妖怪纏上,不是嚇都快嚇死了,他們卻只是哀嘆?」



  「是吧,師父?」合音。



  「嗯。」青年有試著辨認到底是誰說了前句、後句,但成效不彰。他要是有餘裕就給一個掛鈴鐺、一個綁梆子,這樣誰先出拳打人就可以聽聲音知曉。



  對整個環境有了基本的感知之後,青年就領著兩個孩子到莊主宅邸。



  莊主是名和藹的老人,年輕時常為莊裡的農民和外地的大戶、官人周旋,受妖怪迷惑的少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最小的女兒,生得如花似玉,嬌美如畫。



  青年對千金的美貌沒有興趣,他必須親身了解事情的情況,得莊主的首肯,由一個姥姥領著,來到莊主小姐休養的房間。



  一進門,就是撲鼻香氣,兩個孩子連打三個噴涕。



  千金正睡著,纖白的手臂從大紅被褥露出,兩個少年看得目不轉睛。青年呼喚千金的名字──玉葉、玉葉姑娘,少女才慵懶起身,胸前只有繡著桃花的肚兜。



  姥姥大驚失色,直嚷嚷「小姐」、「名節」,然後血氣一往腦子衝,急昏過去。



  「這位道長,有勞您為小女子除去那可怕的邪物。」



  床上那位二八年華的少女,長睫垂下,嬌滴滴的嗓音直擊男人心扉,未經人事的少年都紅了兩張臉,青年卻始終扳著五官。



  「人呢?」青年逼問。



  「什麼?」少女裝傻。



  「張家莊的小千金到哪去了?」



  「嘖!」少女的笑容垮下,變得猙獰。



  意識到少女的身分,兩個孩子趕緊溜到青年身後去,抓住他們師父的衣襬。



  「倒楣,怎麼來了個真材實料的道士?」少女攬起大紅被褥,眨眼間紅被子便穿到她的身上,成了紅紗衣袍。



  「人呢?」青年再問,即便少女顯示了她的力量也面不改色。



  「送到桃源去了。」少女彈彈手指,門扉隨即緊閉上,單憑人力打不開。「她不會有事,你也別來打擾我,識相點就快走,天下就要大亂。」



  「為什麼?」



  「不用你管。他們就算知道這裡不是正主,也會用大紅花轎把我送走,反正只要一名貌美的女子就足夠了。」



  「妖怪,妳明白妳在做什麼嗎?」



  「清楚得很!」



  青年和少女用眼神凝視一會,意在言外,兩個孩子完全不明白雙方為何臉色凝重。



  道士和妖怪碰在一塊,照理說不都應該斬妖除魔?可青年卻會說上很多話,要妖怪說明清楚,也表明自己的立場,一點也不嫌煩。



  這個很花時間,師父老嫌他們腿短走得慢,但明明是他工作太多,每件事都想做到皆大歡喜才會耽擱日子。他們有聽跑船的人在說,如果冬天過了,西風停了,往臺灣的船就不開了。



  但他們也知道,要不是青年冷淡又兇惡的表面下有一顆好管閒事的慈悲心腸,早就把他們兩人扔下來了。



  想到這,兩人忍不住對望一眼,求得對方認同,隨即想到這個偷我臉皮的傢伙是敵人,又瞪了過去。



  「玉葉出生的時候,我的枝枒剛好被帶來莊頭種下,我們有緣,她見得到我。她沒有同齡的玩伴,便央求我陪她玩,我會化做和她同樣年歲的孩子。她每日為我澆水,我冬天結果給她。玉葉是莊主的孩子,也是我的。」



  少女撥弄烏黑的長髮,花香又溢了出來。



  「妳的原身已有百年,經此一難,形魂俱毀,再無重生可能。」青年必須明說利弊,省得人與妖各做著天真的夢,把剎那當作永恆。



  「我知道,要是能夠,我想陪著她一輩子。」少女雍容一笑,眼神溫柔。「可是玉葉她不肯走啊,我怎麼勸她都不聽。」



  面對摯友的請求,小千金只能夜半無人的時候,痛苦哭泣著。



  「她害怕那些掌權的人類會傷害她的父親和從小看顧她長大的莊民了,她寧可用那條命換上莊頭短暫的時間。這裡遲早會被戰火毀去,可是她不肯讓莊頭冒上任何風險!這就是你們人類以為柔弱的女子!」



  青年沒來由想到另一個美人,但現在的他不願去想那個可能。



  「你走吧,這件事你無能為力。」



  「近來,蜀地和關中饑民起義,盜匪猖獗,難保路上不被搶了花轎,相信福王會諒解,因為他們到時大概也沒餘力追查下去。」青年說道,少女睜大桃花一般的水眸。



  「看你這個人挺正直的,沒想到會出這般餿主意。」少女嗤嗤笑道。



  青年單槍匹馬去闖王爺府要救回妻子和被挾持的孩子之前,想了千百個脫逃的對策,只是到頭來都是空想。



  「你會告訴別人嗎?」



  「他們遲早會發現。」青年尊重她的意思。



  「那麼,桃花就在此謝過了。」少女並攏雙膝,恭恭敬敬朝青年一叩首。「您要是找到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那裡定會桃李長春。」



  「師父,什麼意思?」兩個孩子總會聽到妖怪在最後附加一句話給青年。和人們隨便說說的那種不一樣,「他們」是用靈魄去立誓。



  「她會送桃子給你們吃。」青年輕嘆口氣,兩個都不聰明。



  「哇,謝謝姊姊!」



  少女掩嘴笑道,眼波似水,煞是好看。兩個孩子對妖怪的體會又更深一層,有的長得實在比人漂亮,但再漂亮,他們師父也是眼也不眨,只想著替人解決難題。



  青年辭過莊主,編了一些讓人心安的漂亮話,三人又往東邊海濱趕路。



  經過青年一路諄諄教誨,唸到兩個小孩耳朵都快長繭,他們才學會吃飯不搶食、平心交談,至於什麼兄友弟恭,青年不抱任何期望。



  但就在抵達港口前一晚,青年順手把竹葉包的飯糰丟給蒼穹還是碧海其中一個,叫他分成兩半。然後拿著飯糰不知道是蒼穹還是碧海的那個孩子,先把一半給了碧海還是蒼穹。



  兩人漸漸接受彼此,青年摸著兩個小屁孩的腦袋,感到一絲欣慰。孩子果然要教才會有德行。



  「師父,是不是學了道之後,就會變成像你一樣的木頭?」他們一問,就換來扭耳根的處罰。



  「美麗只是表相,看破便能心無旁鶩。」青年嚼著蕃薯皮,心裡頭再不高興,還是有問必答。



  「可是你似乎特別不喜歡美人吶?」



  「對呀,你看桃花姊姊的時候,總像在和誰比較。」



  「正事不做卻來找我的碴。」青年給火堆加樹枝,不讓他們發現心裡藏了又藏的身影。



  「哪有?那是因為我們和你最親呀!」左右夾攻,兩個孩子抱緊青年的腰。這一個人是世上僅僅真心待他們好的恩人。



  「諂媚。」青年動手拔開這兩個小黏皮糖。



  「師父~」



  「既然知道要叫師父,你們就給我跪好,來凝思!」



  「凝思」對兩個孩子而言,就是閉上眼呆坐著,很無聊、腳又痠,亂動還會被打的麻煩事,兩張小臉頓時難看起來。



  「阿雪哥哥~」改口再叫。



  愛耍小聰明、無心向學,難成大器。青年對這兩個徒弟實在不滿意,但撿了又不能丟掉,只好一直教下去,直到他再也張不了口,動不了手。



  誰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看著一片蔚藍,他們總算來到出海港了。



  港口聚集許多像他們一般衣袍破舊的難民,行乞的回憶又浮上少年腦海,讓他們緊抓著青年的五指不放。



  青年赫然發現白衣人的蹤跡,那群人盤問每艘漁船、商船,不放過任何一人。



  憑白霜的天分,要猜中他們從哪個海港出海,並非難事。



  他緩下心頭那片慌亂,拉過兩個孩子,低下身,和他們冷靜地解釋情況。



  「蒼、碧,你們兩個拿這些錢和船家買三張最近一班往澎湖或鹿耳門的船票,一個時辰後,我會回頭找你們,我一定會回來,知道嗎?」



  「師父,你要去哪裡?」兩人急急拉住青年的衣服,青年想要瞧出他們有什麼不用,但這次依然徒勞無功。



  「白皓雪,找到你了。」



  青年身子一僵,回過頭,竟然是那張孩子氣的笑臉,和他師父年輕七分像的俊臉,真真實實是白霜本人。



  「跑!」青年大吼,兩個孩子一怔,隨即往人群裡頭鑽,一下子不見蹤影。



  「唉呀,那是你新收的小徒弟嗎?」



  「白霜,不關孩子的事。」青年胸膛一陣起伏,在心裡唸了祝禱兩個孩子平安無事的法咒。



  白霜只是笑了笑。



  「金盞妹妹很想你呢,阿雪。就在丈夫逃難的期間內,她被升為王爺的正妻,真是不簡單。」



  青年咬咬牙:「你對師父做了什麼?至今還不知道悔改!」



  「我就討厭你這副聖人口氣,你憑什麼教訓我?傻阿雪。」聽到關於父親的責難,白霜只是漫不經心笑著。



  「憑我是白派新一任的掌門。」青年抽下包覆銀刀的布,亮出白派的鎮門神器。「你這個敗壞門風的不肖弟子,還不快點跪下!」



  包圍兩人的白衣人頓時停下動作。



  「我可以給你們榮華富貴,他不行。」白霜只是淡淡地說,只一句便拉攏住人心。



  「我派的道義從來和權利無關,白派是依循本心的道!」



  「把妻兒搞丟的你,還對世間不死心啊?」白霜忍不住大笑。「事實上,人最在乎的就是擺在眼前的利益,白派捨己為人的精神根本是抿滅人性,是天大的笑話!」



  「『要用己身的力量讓世間更美好』,霜,我不聰明,這些都是你教給我的,我一直都銘記在心。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連我也認不得了?」



  白霜收起笑容,冷冷望著無法不念舊情的青年。



  「阿雪,把刀交出來,饒你一命。」



  「這是師父給我的刀,他老人家給了我,而捨棄你了,你明白嗎?」



  白霜抽出腰上的劍,傾身便刺過一劍,招招鎖定要害。



  青年提刀回擋,即使對方犯了無數過錯,他還是不忍心傷他。



  「包圍他!死活不論!拿下他!」自知不敵,白霜叫來所有白派弟子助陣,十多人對一人,就不信他打得過。



  青年武術造詣一向比白霜好,為了保護金盞免受地痞流氓欺負,他可是全心學習前任掌門各種絕學。



  能夠單身闖入深似海的侯門,直殺到王爺本人面前,青年那身武勇連十來個白派弟子也無法匹敵。



  但白霜知道他的弱點,一直都知道。



  「阿雪,金盞在等你回去救她,你難道要把她一個人拋下來嗎!」



  青年甫一遲疑,白霜的劍就穿過他腹部,鮮血直流。



  白霜咧開扭曲的笑容,深情撫摸著青年手上的銀刀。



  「有了它,我會是世間的王,號令所有術者,建立一個全新的朝代……」



  「狗屁!」



  不等他說完,青年就抓著腰上的劍,往前全力揍了白霜一拳,人橫飛了三尺遠。



  「白霜,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是白派弟子,即刻革除!」



  青年抽出腹部的劍,扔在地上,看了白霜最後一眼,便轉身往海的方向走去,其他的白衣人都不敢攔。



  「抓住他…那是我的刀…那是我的……」



  白霜那嘶啞的叫聲還在耳邊繞著,青年只是摀著腹部,四處尋找走失的孩子。



  他喚了將近百餘聲,急得像熱鍋螞蟻,聽說常在人口販子把抓來的孩子運去南洋作奴隸,一世受盡折磨。



  突然,腰間同時被兩個東西撞上,兩個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孩子,環住他的身體,怎麼也不敢放開。



  青年鬆口氣,幾乎要癱坐下來,但他還是站得挺直。



  「師父,錢不夠,只買得到兩張船票。」



  青年打聽過船錢了,想必是船家欺他們是孩子,故意哄抬價格。



  「師父,你還有銀兩嗎?」他們同時問道,打從心底惶恐不安。



  青年搖搖頭,眼下的時間也籌不到另外的船資,白霜不會放過他。



  「師父,你要丟掉誰?」他們顫抖的手指幾乎要嵌過他的皮肉,開船前的炮竹響了。



  「兩個都不要,我要另外選個乖巧的徒弟。」青年說,低身反抱緊他們。他有一瞬間想過,就讓這兩個孩子一道走,讓他們開創自己的天地,可是他們還這麼小,什麼事都不懂。



  青年把外衣脫下,內衣也脫下。



  「師父,血……」



  「少囉嗦。」青年隨便抓了一個小的,叫他從胸前抱緊。再穿上裡衣,套上外衣,最後還披上他們行囊帶著的被單,把小孩藏在他的懷中。「另一個,抓牢我的手,別被人潮沖散了。」



  船家驗票,小眼睛直盯著青年胸口那一團隆起,平時不苟言笑的青年陪著笑臉,一邊說他有隱疾,一邊把僅剩的銅錢往船家手上塞。



  到了船艙的隱蔽處,青年才放開懷裡的孩子和手上另一個,血已經流得其中一個滿身都是。



  「蒼穹,把行囊裡的止血膏拿給我。」



  染血的那個孩子急忙解開布包,另一個淚眼婆挲望著他。青年想,至少這一路他終於能認出哪一隻是哪一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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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先寫這一部,到小七登場。

其它故事可能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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