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門三更半夜被搖起身,橙朱和靛紫兩人一人挽著師父一臂,神神祕祕把白掌門帶到昏暗的道場裡,視野只有窗外星子映下的一點餘光。

 

  「做什麼?」白掌門毫不客氣對賊笑的兩個弟子擺臉色。

 

  「師父,子時過了。」即使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靛紫,依然耐不住心頭的興奮。

 

  「我知道,所以才更想宰了你們。」

 

  「師父,今天是什麼日子?」

 

  稻子收了,西北風漸起,冬日將至,白掌門思緒轉過一圈,沒想起特別的要事。

 

  「您老人家壽誕,咱們這幾個不肖弟子做了幾齣戲給您。」橙朱甜甜說道,把師父請到搬來道場的太師椅上。

 

  白掌門仔細一瞧,才發現橙朱穿了件新娘袍,要是等會向他敬酒,要與靛紫結為連理,他就打死這兩個混蛋。

 

  燭光大亮,他面前立著三個木匣子,每個至少有一個煮鍋大,分別貼著「福」、「祿」、「壽」三張紅紙。

 

  雖然修道之人不該被身外之物所惑,但白掌門看著精心準備的壽禮,又看向笑顏燦爛的笨蛋弟子們,心想他也到了給晚輩祝壽的年歲。失去妻兒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走到這一步。

 

  蒼穹和碧海打起節拍一模一樣的響板,靛紫吹笛,橙朱攬著紅裙翩翩起舞。白掌門忍不住在心裡抱怨徒弟不學無術,又無比認真欣賞偷偷為他準備多時的表演。

 

  歌舞結束後,還有燈影戲,演道士捉妖。白色布幕上的道長與大妖打得難分難捨,後來大妖一個手滑,抓破布幕,白掌門盯著那隻可以撕裂成人的利爪,伸手就往比他還大的爪子重拍一下當教訓。

 

  「哇啊啊,師父打我-!」

 

  然後布幕後的彩衣就哭著跑掉了,剩下飾演道士的木匠黃穗。

 

  橙朱去哄回六師弟,接下來,就是今晚的重頭戲──百寶箱!

 

  「這什麼?」

 

  「師父,打開來看看吧?兩個匣子是陷阱,只有一個是真正送給您的大禮。」

 

  誰叫他們師父老板著臉,動不動就揍他們出氣,這次他們要一口氣回報師父平時的教導,也嚇嚇他一次。

 

  白派眾弟子咯咯笑著,白掌門瞄了一眼白癡徒弟,抽出白刀,一刀把貼著「福」字的匣子劈成兩半。

 

  「師父,用砍的犯規啊!」弟子們瞬間由奸笑轉為驚恐。

 

  白掌門不理他們,只是比向也變成兩半的精緻木人,要他們好好解釋。

 

  「是女人,它叫『福子』,師父。」黃穗站出來報告。「做得很棒吧?我照阿紫說的,給它在下面打了兩個洞,要是您有需求,可以直接拿來用…唔啊!」

 

  黃穗遭到鐵拳重擊,抱著頭吃痛蹲下。

 

  「唔啊!」這一拳是賞給靛紫的。

 

  白掌門再劈開「祿」,沒想到是一個醃果子小甕。

 

  「奇怪?」響起五聲怪叫,還有一聲慘叫。

 

  「臭師父壞師父,那是彩衣送你的心意,你竟然把它砸了!」彩衣放聲哭喊,過意不去的白掌門只得向他道歉,他還以為又會是什麼廢物。

 

  蒼穹記得明明做了師父愛吃的蘿蔔絲大餅放進去;碧海則是換掉大餅,改放蘿蔔絲餃子;橙朱吃掉餃子,挪進一件紅肚兜;靛紫把橙朱的肚兜拿去當手巾,換成一大把小金珠;黃穗覺得金子俗氣,還不如超然的師父真人木雕;最後彩衣把木雕拿去抱著睡,以自己最愛的醃梅罐替代。

 

  白掌門哄了兩聲,就任由彩衣去哭。天又更晚了,他想起心頭那抹柔軟,想要快點結束這場鬧劇,好回到床鋪去陪寶寶睡。

 

  於是,第三刀也劈了下去。

 

  「師父,等一下!」

 

  依然碎成兩半的木匣,一半是空的,另一半則靠著睡得很熟,渾體通白,只穿了件紅短褲的寶寶。

 

  白掌門雙脣抖著,白派眾弟子也抖著雙腳。

 

  「師父,你、你看,是小七壽桃耶!」

 

  「敢玩弄我的小白點,恁爸宰了你們這群孽徒!」

 

  「師父,你刀還在手上啊,會見血的,救人啊!」

 

 

 

 

 

 


  睡前故事結束,看著現世的養母抱著肚子在床上笑到發抖,男孩嘆口大氣。

 

  「現在想想,我師兄他們還真是群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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