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看見相府裡以前大家玩著的小娃娃成了王朝日後的大君,一時百感交集,心頭複雜完不約而同想回頭找宰相算帳,那混蛋一定早就什麼都知道。

 

  「哦,小煊煊殿下是我家阿謇生的,我們韓家的男人除了博學多聞,還有生孩子這項不世出的才華!」韓宰相俏皮眨了下眼。

 


  要不是日子大好,候著四十年終於等來儲君,大伙真想輪著揍扁宰相的嘴臉。

 

 



  話說宮中,武帝日理萬機,沒多少空閒可以看顧太子,教育東宮這檔事就全落在太子太傅身上。

 

  人性本是好吃懶動,玩樂勝於苦讀,但宣帝不因為地位十八級升抬而有所懈怠,每天依然起個大早,讓宮人把自己梳洗得乾乾淨淨、打扮得漂漂亮亮,歡歡喜喜等著韓謇進宮。

 

  他在太傅面前總是刻苦讀書,孜孜不倦,超出一個十歲孩童能承擔的分量,還對韓謇露出不要緊的虛弱笑容,看起來就是個以天下為己任的好太子。

 

  韓謇就會心疼地說:「殿下,不如歇會吧?」

 

  宣帝點點頭,故意睡到晚飯時間,皇帝奶奶不得已,只得留韓太傅在宮中用膳,屢試不爽。

 

  武帝在飯桌總是瞪著韓謇那雙專營琴棋書畫的手為小東宮剝蝦去刺;湯熱一些,他從過軍旅的老娘還不是一碗乾了?他卻低眸文文吹著那一小勺湯水,確定溫了才肯餵到宣帝大張的小嘴裡。

 

  「他奶奶的,真是不能小瞧你這娃兒。」武帝對爬上她御榻、死賴著不走的宣帝恨恨說道。

 

  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有天宣帝不小心,一睡睡到大半夜。要不是武帝忙完朝政,正巧經過他們院落,遠遠望見那抹直挺的身影,說不定韓謇就這麼正坐到隔天早上。

 

  武帝詢問原由,韓謇只略略欠身回覆:「怕吵醒他。」

 

  「誰像你這麼寵孩子的?」武帝單手把宣帝這個大孩子拎上肩,宣帝不敢醒,要是被發現他是故意賴在韓謇膝上,強留他過夜,皇帝奶奶可是會打花他屁股。

 

  「父親一直都挺寵我的。」韓謇自然而然伸手跟武帝要回他的寶貝。「陛下,我來吧,傷了骨頭就不好了。」

 

  「又不是你爹弱不禁風。」韓管家在家裡叫韓宰相端個湯,他都會喊著「好重好重,人家不行了」,把家事推托給旁人。

 

  宣帝被拎給韓謇,他忍不住抱緊一點,被韓謇發現他裝睡的事。不過沒關係,韓謇不會打花他的屁股。

 

  「陛下,其實您也很疼孩子。」韓謇微微笑了,和武帝一前一後漫步回東宮殿。

 

 

 


  宣帝過了段給神仙謇捧在手心的囂張日子,老天爺約莫看不過去,麻煩找上門來。

 

  天官的人夜觀星相,從星子推算出這東宮不錯,才德兼備,但大夏所有才德兼備的明君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短命。

 

  「你們這群神棍,有種再說一次!」武帝震怒,這幾年來,大臣已經很少見到皇帝抓狂。

 

  「陛下,冤枉啊!」他們只是據實以報,叫小太子能生的時候早點生。

 

  宣帝得知朝上鬧成一片,拎著衣襬趕來滅火。

 

  「陛下。」宣帝起初還覺得好笑,看到武帝髮髻花白,兩眼赤紅,遂斂了嘴角,小心翼翼步上堂前,在皇帝身旁叫聲了「奶奶」。

 

  看武帝冷靜一些,宣帝回頭逡巡文武百官,宰相爺爺一去給老爺子作忌,就沒人能勸下皇帝。

 

  「煊殿下吉人天相,定有解厄之道。」朝官自動自發跪了一地。

 

  宣帝也就把十根手指數齊的年紀,知道生死有命,其餘的並不多想。一個太子沒事的話可以想想百姓、想想韓謇。

 

  他沒放在心上,隔天皇帝奶奶卻送來一件薰滿煙味的破袍子,聽說是城裡某個年過百歲耆老幼年穿過的衣服,給南斗殿的香爐過過火,又差了打了兩塊玉鐲給他避邪。

 

  宣帝覺得這不符武帝行事,同昨日告假的韓謇說明原由,韓謇卻摘下頸間老爺子以前為他求的紅線銅板,套在宣帝纖弱的脖子上,宣帝的胸口被那枚銅板熨得發燙。

 

  太子短壽的消息炸開,京城有月餘都在搜羅延命的法子,武帝每天總找個兩三樣來試。宣帝以問政為由,躲到相國府去,這世上也只有韓相爺天塌下來還是同一張笑臉。

 

  「你把皇上和阿謇嚇壞了,說,這是第幾次了?」韓宰相把紅筆尖指向罪魁禍首,禍首悲情地搖晃腦袋。

 

  宣帝非常無辜,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他們都是孤高性子,外人和裡人分得清楚。你想想,養在身邊的小娃娃,有天不會笑了,冷冰冰的,動也不動,縱是神仙謇也受不住,何況陛下只是一名彆扭的女子。」

 

  宣帝挨進韓宰相懷裡,宰相爺爺直說腳快斷了,撐不住大娃娃的重量。

 

  「相爺呢?」

 

  韓宰相略垂下眼:「我和他們正好相反,外人和家人分不出輕重。我從小就在估算今年戰禍死了多少人?疫病死了多少人?飢荒死了多少人?被你老爺子數落沒事找事,久了也就不痛不癢,沒心沒肺。」

 

  宣帝想起一張張憂愁的神色,竟然敢不當一回事,他還真被寵壞了。

 

  「我和相爺真是一對爺倆,都沒有良心。」

 

  韓宰相放聲大笑。

 

 

 

 

  宣帝回宮變得不一般乖巧,每天向武帝晨昏定省,不再整天黏著韓謇不放,還忍痛體諒韓謇不喜歡宮裡菜色,眼巴巴在黃昏前送韓太傅遠去。

 

  這件事鬧開月餘,直到宰相參了天官一本,指責他們沒有重新度量與時推移的辰星,還以錯誤的預警擾亂國綱。在武帝暴怒要把所有負責官員砍頭前,又和和美美把皇帝勸下。

 

  「太傅,相爺還會看星星呀?」

 

  「父親翻遍家中所有和天象有關的文本,希望能換得皇上一夜安眠。」

 

  宣帝羞愧低下頭,頭一次懷疑起自己或許是枚禍水。

 

  韓謇摸摸宣帝的頭,宣帝抬起腦袋,韓謇還是摸著不放。

 

  「殿下生得像臣,溫婉似軻妹,氣度肖陛下,而把朝廷弄得人仰馬翻卻教人捨不得往心裡放這點則是得了我父親真傳,很好。」

 

  宣帝對回復精神的皇帝奶奶嘆口長息,武帝問他何事,他不敢說。韓謇或許不適合當太傅,實在太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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