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清早醒來,發現一窩呼嚕睡著的小朋友,伸手想搭著床頭起身,卻忍不去把孩子抱個滿懷,每一根手指和腳趾都不想離開床鋪。

 

  他已經流浪太久,如果可以,希望再也不用飄泊下去。

 

   感覺到視線,他循線去摸跟他一起清醒的小娃,被輕輕叼住指頭。

  

   「祈安,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爸爸說?」

 

   可惜寶寶只是嚼他兩下,分不出是肚子餓還是年紀太小沒法出聲,就撐不住早起的眼皮子,不一會又睡成一團白嫰的肉包。

 

   雖然捨不得,但男子還是下床穿衣穿鞋,到外頭上工。

 

 

 

 

 

 

 

  工頭覺得這個年輕人和別的年輕人就是不太一樣。

 

  中午休息時間,原本大伙總是為了爭奮冷氣休息間空位而大打出手,幾個傢伙還會無視規定拎著酒瓶當下午飲料,而今天不知是風向變了還是怎麼了,時間一到,他沒聽見習慣的吵雜聲,到外面探看,只見一群漢子拎著便當坐在工地外邊那株茄苳大樹下,安靜聽男子說話,有的連飯也忘記吃。

 

  工頭當場震驚非常。他走近,也沒人注意他,都在專心聆聽教誨。

 

  男子在講人生。工頭家裡也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吃喝玩樂都忙不完了,哪會去想生活的無奈?甚至是透徹思考過後,給人一個開導的解答。

 

  等工頭眼中的「佈道」結束,工人們一臉平靜地離開,工頭趕緊叫住把便當仔細收好的男子,問他是不是宗教分子。有些小教派會吸收信徒去滲入不同的社會環境,招攏旁人來壯大信仰。

 

  男子笑笑承認,請工頭不用擔心,為道之人本應為他人揮去前路迷霧,這是他的責任而非圖利手段。

 

  工頭再問:「你是學什麼教?」

 

  男子比向天,又指向地:「道法自然。變化如風,上善若水。」

 

  工頭不太明白,只知道男子的笑容怎麼看都牲畜無害,而且那種雍容的氣度不像個爪牙,絕不可能居於人下。

 

 

 

 

 

  接近收工時候,工地來了一群黑衫人,一來就砸壞他們入口的圍欄,直衝著正用推車運沙石的男子。

 

  「你就是陸廷君?」對方十足盛氣凌人,沒半點禮貌可言。

 

  男子略略偏過頭,這世上敢不避諱叫他全名的人,約莫只有他的乾姊兼妻子和抓狂中的大兒子。

 

  「張大哥不是已經回絕你主子?」

 

  公會之長前些日子和男子說過有筆來自黑社會大老的案子,要借一名卜筮見長的道者,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麻煩的差事,他問了旗下的法師,他們卻向委託人推托出陸家來。張會長覺得非常抱歉,請他最近多注意一些。

 

  「給你機會,你還不賞臉!」對方可能以為男子不過只是公會中比較會算命的小卒子,看他得在日頭下做工就知道沒什麼才能。

 

  「在下從不做不願的事。」男子依然溫和地拒絕。

 

  領頭的人卻陰狠一笑,抬手一揮:「這事恐怕由不得你,拿下!」

 

  「慢、慢,有話好商量。」男子回頭請身後想為他助陣的工人大哥們止步。「你的手下都是無力自保的常人,請三思後行。」

 

  「我知道你們道士都有些小技倆。」對方看來不是不相信另個世界的不思議,卻有意冒犯規則。「我已經派人去捉你的小孩,你就束手就擒吧!」

 

  男子緩慢地眨了下眼,是他失算了。

 

  「天誅。」

 

  (奴家在。)

 

  召喚成立,青紫長劍在男子手中現形,原本晴朗的天空頓時烏雲滿布。

 

  對方囂張氣焰被陰天滅了大半,心中不免忐忑。男子笑起來就像鄰家男孩可親,不笑的模樣卻和他們老大發怒時一樣,讓人呼吸困難。

 

  「發什麼怔!還不快捉住他!」

 

  眾人聽令湧上,但在碰觸到男子衣角前,就被突起的風暴活活吹開飛起,黑衫人摔得四處都是。

 

  現在只剩男子和主謀者兩相對立,主謀者急得拔出槍管,對準男子那張即使蒙上塵土也不掩清雅的臉龐。

 

  「不想死就聽我的話!不然你一定會後悔違逆我們老大!」

 

  主謀者仗著強大的後台,已經數年沒有過這麼狼狽的場面,男子卻像沒聽過黑道大老的名號,連他手中的槍都不放在眼裡。

 

  槍管開始發燙,幾乎要讓他握不住,他抓狂扣下板機,槍口卻開出一朵通往地獄的曼珠沙華,紅艷如血。

 

  「啊啊啊!」他扔下槍,跌坐在地,倒爬著想逃。「魔鬼、鬼呀!」

 

  「張大哥明明跟你身後的人說過我是誰了,還敢去動我家包子們,為免你們日後重蹈覆轍,早早死去又無法超生,我就再重申一遍──」

 

 

  有道是不知者無懼,一旦明白了,以後就該日夜戒慎恐懼。

 

 

   「吾乃陸家風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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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