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面,森然巨木底下,青綠樹藤搭著卵狀的搖籃,隨山風輕巧搖曳。

 

  小娃睡得很熟,一旁的保母哥哥靠在盤起的樹根上,長睫微垂,一身淡綠的羅裙與樹莖同色的長髮披散一地,就像大樹所孕育出的小精靈,和協融入大自然的恬謐之中。

 

  「請問,這裡是陸家嗎?」

 

  陸家老大陡然睜大眼,瞪視貿然闖進他地盤的人類。西裝筆挺的客人打量那雙綠得深邃的翡翠眸子,更是認定他的猜測沒有錯。

 

  「我沒有惡意,不然就走不進這山裡了。」客人微笑舉起雙手,作投降貌。「我只是想請陸家的師父出山,可以為我通報一聲嗎?」

 

  他再走近一步,地面突然竄出單幹荊棘,尖刺停在他喉嚨三寸外。

 

  「你在說謊。」綠眼精靈冷然說道,客人笑了起來。

 

  「我是人,明白人性,沒想到一些爭權上的心得也能套用到自然界中,美麗的山林之主。」

 

  陸家老大整天被他們阿爹搓臉頰說:「我的好青枝!」不覺得怎麼樣,對方隻字片語卻讓他想起老三在外邊被騷擾的案例,那些變態最後都被老二脫光衣褲扔到大街上示眾。

 

  「這塊土地的守護主好像容不得你和風仙子湊在一塊,特別給了我們通行令。之前派來的人都被埋了,我和一些伙伴倒是好端端走進來。」客人一臉謙遜地炫耀著。

 

  陸家老大憤怒凜起碧眸,「土地」勾結漢人的當權者源流已久,和他不共戴天數百年頭。雖然他的株幹依附大地而生,若那傢伙再墮落下去,總有一天與他同歸於盡。

 

  「其實你能進陸家,也算我牽的線,因為當初就是我聘陸家風水師除掉一直破壞土地開發案的你。也不過砍了幾個林子,用得著殺掉那麼多建築工人嗎?」

 

  陸家老大恍惚憶起那天,雨一直下,帶走一寸寸山泥,再也沒有自然與人共存這回事,所有蠶食鯨吞的蛀蟲都該消失,他使盡全力報復,最後卻被一名人類道士以劍釘在枯死的真身上。

 

  道士血痕斑斑,就多贏他一口氣息,只見那人蹣跚靠近,伸手撫摸他猙獰的臉:「請您……不要再哭了……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真該殺了他,從那時候就知道自己遲早會毀在男子手上……嗚嗚嗚,那他現在又在幹嘛?任勞任怨替男子養小孩,家計簿寫到噴淚,人類真的太可怕了!

 

  人類對陸家老大來說是種無法理解的複雜生物,而客人所說的話卻也讓他察覺這些佈局約莫是針對他而來。

 

  「我只要下令,下頭的人就會炸掉這座山,還有幾個不錯的槍手瞄準那個小孩。你看著辦吧,小精靈。」

 

  他雖然只是「凡人」,但只要足夠富有,自然會有人為他籌謀。

 

  破壞自然弄得大水四起那又如何?他住在最好地段的華宅,有數名高人鎮守,活得比任何奉公守法的小老百姓都來得舒坦,他倒想看看何謂報應。

 

  「我聽說妖怪不能殺人,否則那個無權無勢的年輕人再怎麼想保住你,也抵擋不住眾人怕死的恐懼。」

 

  上次合作讓貴氣的客人了解到,那個姓陸的男子幾乎無法下手,另外兩個上學的孩子身懷異能,逃跑對他們不算難事,那就剩下別的道者以為最難闖入的宅邸和鎮守者。只要抓實弱點,不管是十歲小孩還是千年妖精都沒什麼不同。

 

  陸家老大咬緊牙關。

 

  「看你要交出那個嬰孩還是自個過來,小妖精。」客人已勢在必得。

 

  這時搖籃卻有了動靜,戴著保溫的布頭套的寶寶奮力爬坐起來。

 

  「尋我何事?」寶寶發出奶奶軟軟的童音。

 

  他的年歲不到能開口說話,還對客人甜甜笑著,顯得格外妖異。

 

  「你不是要找陸家的師父?我都大方露了臉了,怎麼不說了呢?」

 

  寶寶大方的模樣反而讓客人驚疑不定。在對方冷靜下來反應前,陸家老大過去搖籃邊,呆望著他家小老四。

 

  「廷君嗎?你附在祈安身上?」

 

  寶寶笑起來和男子有七成像:「這麼一塊寶玉可要藏緊些,別被匪類搶去了。」他笨拙解開圍兜兜,蓋在陸家老大臉上。

 

  「別怕,你只要捂緊耳朵,閉上眼,待在我身旁就行了。」

 

  等碧翠精靈安心下來,孩子才轉眼來招呼客人。

 

  客人緊盯著小娃,在他的千萬算計中,沒有這一著意外。

 

  「我和你們所知那名陸家人不同,他不殺人,可我殺得很好,尤其是披著人皮的畜生。」孩子低眸省視十根白胖手指,彷彿欣賞它們日後染血的模樣。「你能橫行於世,無非依仗權和勢吧?可看你灰飛煙滅那刻,能帶哪樣入土?」

 

  客人望著孩子甜美的笑容發寒。

 

  「不用客氣呀,儘管拿你的命來問吧!」

 

  客人臉色鐵青地撤退,人在打亂陣腳的時候,就不會去細想一個才出世半年的奶娃如何殺人。

 

  這一退,「土地」賜允的通行證就永久失效,再上山幾不可能。寶寶悠哉滾回去籃子底,能躺著絕不坐著。

 

  陸家老大掀開圍兜,伸手捧起幼子,老四朝他呀呀叫著,肉實的小手舞著要哥哥抱,橫豎看都是顆小肉包子。

 

  「祈安,你會說話嗎?」

 

  寶寶那雙眼只是黑溜溜望著他,清脆喚道:「大哥!」

 

  陸家老大情不自禁抱著孩子轉圈,開心得把煩惱和壞事情全都忘光了。

 

  陸判官,我贏了!

 

 

 

 

 

 

 


--

 

  林然然某天捧著一杯布丁奶茶,去向陸祈安進貢。

 

  「小陸、小陸,我知道你好女色,但只要放棄男女之間的成見,喪門說來也是世間絕色,你到底有沒有染指過?人家真的好想了解一下喔!」

 

  「陸某是那種會因為私欲而對好兄弟下手的人嗎?」

 

  林然然沉吟良久:「是。」

 

  「那就對了。」

 

 

 

 


  傍晚喪門帶著晚餐回家,林然然立刻撲過去,哭倒在大帥哥懷裡。

 

  「喪,小陸實在太黑了,我招架不住!」

 

  喪門聽取事件大概,只能表示遺憾。

 

  「小然,對祈安來說,『以誠待人』的意思是用最誠懇的謊言去對付他人,他在家裡無聊,你又送上門來,不玩弄你怎麼行?」

 

  林然然低頭啜泣著:「真是太傷心了,我只能相信你了。喪,小陸到底出手出到什麼程度?」

 

  「你就別再花心思去臆測我跟祈安,我們真的清白不過。」喪門再次聲明別人眼中太平洋也洗不清的關係。「大概只到俗稱的三壘吧?」

 

  林然然在身後用力握拳──GET!

 

  「哇,真的好清白呢,喪,不如我們來聊聊跑壘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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