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一下我大學生活最可歌可泣的故事好了。

 

  那時候很流行帶營隊(阿夕說現在也是),而且一定要在沒有便利商店的學校裡過夜,當晚還不能做別的事情絕對要說鬼故事,身為營隊總召集人旁邊的那名軍師,林之萍小姐義不容辭出來開場。

 

  我撿到阿夕之前,基本上沒見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回鄉掃八個墓家裡爺爺爸媽伯叔姑姑也沒托過夢給我。沒辦法,只好瞎掰。

 

  我在眾人面前拉起及腰的長髮,給個淒慘的微笑。

 

  大家都知道頭髮是從頭長出來的,源源不絕的角蛋白,對比身體其它部分,沒有血管、沒有神經,除了遮大餅臉似乎沒什麼用途。

 

  可是,反過來說,看看這頭茂盛的髮絲,我的頭就是從裡面長出來的,呵!

 

  「啊啊啊,林之萍妳這個變態!」

 

  女孩子們對著我尖叫,敝人深感榮幸。

 

  過完那一夜,沒有鬼怪也沒有色狼,完美落幕,大家揮揮手說再見,發誓不會忘了這個蚊子很多的夏天。

 

  本該這麼結束,可是我們的總召集人兼校花叫住我這個花瓶友人。

 

  「阿萍,妳昨晚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校花名字真的是朵花,她叫紫荊,而我是陪襯她、逗她笑的小小花瓶。

 

  「真的。」我一臉嚴肅地回答。「被妳發現了呢,我們林家就是從頭髮星球移民過來的第十三號居民,本體是髮絲,腦袋是空的。」

 

  校花過來用力敲我的頭,聽見空洞的回音才滿意點頭。

 

  「萍,我一直有額前禿的問題。」

 

  「哦!」好八卦,校花飄逸瀏海下的大秘辛。

 

  「妳敢說出去我就把妳吊死在寢室陽台。」

 

  「……小的守口如瓶。」我們住一間房,難保哪個月黑風高之夜,她不會痛下殺手。

 

  我們坐在水池邊長談,別人看起來像姐妹淘談心,實際上是說鬼故事。

 

  「人家介紹我去植髮,交代我只能一個人去,這種丟臉的事我也不敢找人陪,早知道拉妳去就好了,妳向來福氣很旺。」

 

  「對啊,妳太見外了。」我拍拍校花兩下背脊,給她打氣。

 

  我的美女朋友信奉完美主義,可能和她家教有關,吃飯筷子要傾斜幾度都有規定。我去她家做客不過用指甲摳菜渣就被請出去,回宿舍還得聽她憤慨的三小時訓話,她還說她這輩子惟一的污點就是認識了我。

 

  太絕對、太極端都很辛苦,不是林花瓶信奉的人生準則,身為她零星的知心友人,總是要用身教來影響她,我真是用心良苦。

 

  回到主題,她去找密醫治禿頭,結果咧,怎麼愁眉苦臉的?

 

  她扳開額前的髮絲給我看,怪了,哪裡禿?我只看到白淨的美人尖。

 

  紫荊見到我疑惑的臉,只是顫抖說了一句:「頭髮……長出來了……」

 

  這是好事呀,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了。

 

  紫荊搖搖頭,叫我再仔細看。我瞇起眼,發現額際那排烏黑有加的髮絲和一般頭髮不一樣,好像種豆芽,它們在頭皮表面生出細碎的髮根,像真正的生命體那樣在頭皮蔓延出自己的「根系」,不時微弱脈動。

 

  「之萍,它們是活的……」紫荊點出我不想承認的超科學現實。

 

  「好,我去找消基會檢舉那間黑心診所。」我伸手彈了下她的鼻尖。

 

  「為什麼再可怕的事到妳嘴裡都會變成笑話!」紫荊放下她最在意的頭髮,為的就是空出兩顆粉拳揍我。「我有去找過了,那間店不見了,我到底該怎麼辦?」

 

  兩顆淚珠從紫荊的大眼睛滾下來。我生平最怕女人哭,這一點從我老爸那邊遺傳到的。記得某一年冬天,老媽結算家裡的收入得了個大赤字,想到生病的爺爺就忍不住眼眶紅,我們父女倆在旁邊轉圈圈逗她才讓收住眼淚。

 

  那是我僅僅看過母親哭的一次,而今也是紫荊惟一哭給我看的一次,怎麼可以不幫幫她?

 

  紫荊去找過介紹人,不出所料,那個好心的專櫃小姐也失聯了,簡直像計劃性犯罪。

 

  校花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孔,就這麼一天天憔悴下來,眼下掛著兩記熊貓眼圈,她說晚上睡覺,都能感受到頭髮在汲取她的頭皮物質當養分。她不敢叫出聲,怕吵醒隔壁床睡得像死豬的我。

 

  「紫荊寶貝,妳再仔細想想和誰結過怨?」我往她臉上打了兩記響指,她無神的大眼睛總算重新對焦。

 

  「我沒有和誰有金錢上的往來;感情方面,家裡不准我交男朋友,我也沒參與系上小團體鬥爭。花瓶,我自認沒有得罪過什麼人。」紫荊又抓了下她的劉海,表示那些頭皮的「新居民」又開始不安分。

 

  我畢竟是站在她身旁的花瓶朋友,知道優秀的她占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獎學金和出賽代表的名額;多少被她拒絕過的男人背地說了多少難聽的耳語;因為沒參加小團體,所以沒朋友。但是真正有眼光,欣賞她的人也不少。

 

  爺說,大部分的人都庸碌一生,特別的人兒並不多,遇到了要珍惜,才能跟著遇上更多有趣的事。

 

  紫荊就是個才貌兼具的好女人,我就跟著她這個學校活動組長當了個副組長,搞了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玩完盡興,她還會咬牙幫我收拾善後。

 

  「那換個方向思考好了。」我抬起一根食指,輕晃兩下。「妳的頭髮屬於不可思議的範圍,那麼,最近妳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印象?」

 

  「沒有……」紫荊才剛說完,細長的睫毛猛然抬起。「我們剛辦完女子新生的營隊,因為需要留宿的關係,我去打探學校過去有什麼不安全的傳說,班上的『信徒』還介紹我去靈廟求平安符。」

 

  「信徒」是個害羞的女孩子,但是一提到她的信仰就會變得異常狂熱,才得到這麼一個綽號。

 

  「小荊妹妹呀,說到廟,妳應該來找我。不是我自誇,靈的我不知道,哪間是神棍我可是清楚得很。」拜爺爺所賜,我跑遍所有能求得健康的寺宇,全部沒用!

 

  「我沒多想,而且『信徒』又很熱心帶我去和他們『恩主公』見面,那位中年男人說話很有條理,可以輕易說服沒主見的人,但眼神很怪,一直稱讚我優秀,將來會是個好母親。妳也知道這是我的地雷,我最討厭有關賢妻良母的任何字詞,然後我就生氣離開了。」

 

  校花會有這種反應,說來話長。紫荊的老母從她七歲就忙著幫她物色好男人,總認為女孩子學才是為了當陪嫁品,混個體面的好學歷就可以風光地步入禮堂,一輩子相夫教子。

 

  養小孩也不是不好,但這不是紫荊想要的人生。

 

  「花瓶,我不能告訴我家的人,他們除了生氣,什麼忙也幫不上。」

 

  這種話也不全是對的,尤其國中以下的小朋友們,千萬別意氣用事。但我去校花她家觀摩過,每個都是五十年前的老古董,要是跟他們說令千金頭上長出活蹦亂跳的頭髮,相信他們會很生氣,然後指責只是想治好額前禿的校花。

 

  總之,助益為零。

 

  我當時也是太年輕,把自己想得太偉大,明明還有其它更保險的方法,我卻以為林之萍可以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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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更的日子好愜意,差點不想回來了呢!


因為坑太多了,東補西補,結果就是沒結果。我想,只要忍住不開坑,總有一天寫得完的。


這篇是林大姊年輕的事,不會有小七兔和大魔王,頂多只有初戀情人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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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