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建地尋得到空的水泥袋,把三隻死後的雞男變成黑羽的公雞裝進去,再回頭去找被他們落下的書包和球具。

 

  走進熱鬧的華中街,開店的鄰里即使忙著生意,都抽空向他們兄妹招呼一聲,眼看胡袖又開始對燒臘店懸掛的雞鴨流口水,胡理只得匆匆回應,大步把妹妹拖走。

 

  「哪家的孩子,生得這麼好?」客人們紛紛回頭,想再看清楚點,兄妹倆已經沒入人潮之中。

 

  「雞排店的。」商家們用力嘖了一聲,想到胡老闆得意的嘴臉就肚爛。「那女娃從小就像神仙捏的,漂亮可愛又一身脫俗靈氣,一定是仙女投胎。」

 

  「不過真要說起來,老大更不像人啊……」

 

  華中街鄰里還記得胡理小時候,是這條移民街最早的孩子。胡家夫妻忙於生計和照顧幼女,沒有上幼稚園的小理子就給大伙輪流看顧。看小孩子樂天在街上蹦蹦跳跳,日子再糟也過得下去。

 

  早年華中街生意慘澹,好不容易人潮多了起來,可誰也不肯拉下臉招客。那孩子就站在店家門口,清脆吆喝著:「吃飯了,進來坐喔!」經過的人就像中邪一樣,搖搖晃晃進門光顧,等清醒的時候,好料已經上桌。

 

  「才幾歲大,就笑得那麼媚。」眾店家相對嘖嘖,講古講得很有興致,客人吵著上菜都不理會。

 

  然而胡家老大似乎有意識到這點,愈大愈是板著臉孔。但有時候招他來聊幾句,說到興頭上,那雙漂亮的狐狸眼還是會不自覺勾起,就像勾住人的魂魄,不管是錢和性命都可以捧給他,雖然他不過想借包鹽回去。

 

  嘖嘖,真是活脫脫一隻狐狸精!

 

 

 

  胡理無感成為街坊八卦的中心,在工作桌一邊打盹一邊剝四季豆。今天帶回來的三隻雞已經被母親親自下廚拔毛剁骨,母親很滿意它們的肉質,直說放養的雞隻才有這般彈性,而牠們有多「好動」,胡理已經用性命體會過。

 

  要不是小袖在,他今天約莫就被逆食物鏈。下手的人不可不謂心思狠毒,竟然想讓一隻狐狸死在雞爪下,奇恥大辱;不過換作一個高中男生被雞啄死也是一樣丟臉。

 

  胡理不住著急,一定要快點變強才行。

 

  胡理越想越有種窒息的無力感,被迫從沉層的意識中清醒,一團紅毛抵住他口鼻,不讓他呼吸。

 

  「爸爸!」

 

  胡老闆在三尺之外炸小雞塊,扭著屁股哼歌,好像拿尾巴捉弄兒子完全不關他的事。

 

  「臭小子,要睡就進去睡,看了就礙眼。」

 

  胡理拿手巾抹開嘴邊的毛,把父親的話當屁放過,繼續與四季豆奮戰。剛才有客人打電話來,說要一千塊豆子,說什麼今晚如果沒有在豆子中度過會死,他需要豆子。胡理連忙說他知道了,記下電話和取貨時間,客人又說弟弟你聲音真好聽,能不能跟大哥哥多聊會?他便用力掛下電話。

 

  胡老闆叼著一枚長豆,充作香煙,痞痞地對悶頭做小代工的胡理發話。

 

  「你最近就讓袖袖跟著,既然是弱雞就別逞英雄。」

 

  「爸,蠢人都知道,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胡理深知性命寶貴,但小妹又大於自己一些。

 

  「你們不是兩顆蛋,而是兩隻你媽勞心勞力養大的蠢崽子,看得比你爸還重,哪一隻沒了她都承受不住。」

 

  胡袖到現在晚上還是要抱著媽咪睡覺,恨不得把自己黏在母親懷裡,就像隻未斷奶的小獸。

 

  胡老闆年輕時某晚,向床上睡眼迷濛、姿態撩人的老闆娘提議,不如把睡熟的女兒放到另一邊小床,親熱一下。老闆娘嗯嗯兩聲,比向抱著老闆尾巴不放的兒子。胡老闆眼中迸射出殺氣,卻怎麼也沒辦法把年幼的胡理從尾巴拔下來。

 

  從青丘回來之後,兒子神經病好了,卻迷戀上蓬鬆毛團。

 

  「你們兩隻孽障嚴重影響到我們夫妻生活。」正題先放一邊,這點胡老闆必須特別提出來抱怨。

 

  胡理臉別過一邊,裝作沒聽見。

 

  「你爸欠了青丘太多人情,這件事實在說不上話。」胡老闆挾起限量供應的炸蛋蔥油餅,特意在胡理面前晃兩下。

 

  胡理失手腰折半把豆子,被胡老闆扔冷凍豆干教訓。

 

  「是因為……我選作人類的關係?」胡理苦澀地說,都是他害得父親沒法在同伴面前抬起頭來。

 

  「小子,老子雖然是隻狐妖,但我很慶幸你當初吵著變成人。」

 

  胡老闆看餅差不多涼了,切成兩半,鮮美的蛋汁汨汨流出,端到工作桌上,順帶揉亂胡理那頭用寫著「雞八兩」藍色髮巾束好的頭毛。

 

  「你媽那時每天都站在我帶你們離開的地方,不肯走,我看得心都要碎了。」

 

  帶孩子投奔青丘前,胡老闆已經向妻子明白表示不會再回來,可是年輕的老闆娘卻日復一日等待著,向上蒼祈求奇蹟。

 

  胡老闆說完,胡理偏頭擰了下鼻子。他還記得再見到母親那天,母親雙手緊緊捆住他和小袖,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二次害她掉下眼淚。

 

  「你就沒想過袖袖這麼一個好吃懶做的孩子何必去學動刀動槍?憑現在母狐的搶手程度,就算她盡情打混度日,族內來的相親帖還是疊滿你媽的床頭櫃。」

 

  簡而言之,供不應求,賣家為大。

 

  「可是你咧?我們胡姓雖然狐多勢眾,但我當初把宗族得罪光光出走,他們根本不待見你爸的孽種。比起另外兩家推出的狐種,講難聽的,除了爸爸滿滿的愛,你還有什麼?」

 

  「我知道處境艱難,不過你可以把愛收回去,我不需要。」胡理低聲頂了一句,被父親用力卯頭,他索性把臉埋下去。「可惡,我明明是大哥,小袖還那麼小……」

 

  胡老闆睨著自責不已的兒子,沒說在他眼中,胡理也不過是隻毛沒長齊的幼崽,沒事就對爸爸亂撒氣。

 

  「宗主當初脫姓參戰,也有胞弟幫忙。很厲害一隻狐,在人世當過將軍。」

 

  「真的?」胡理抬起頭來,原來像宗主婆婆這麼強大的狐也需要幫手。「她弟弟呢?怎麼沒聽說過?」

 

  「爭位那時,毛氏引來外族,死在人類箭下。」胡老闆幽幽提起不怎麼光明燦爛的狐史。千年前中原動亂,血腥和暴力也擴張到異世去,若是宮中那位九尾大狐沒有挺身而出、冷眼放給它爛,青丘早就成了青墳。

 

  作為一名和鳳主齊名的明君,她付出的代價不是一般狐狸忍受得了。

 

  胡理聽得臉色刷白一層。這下子沒什麼好說的,他絕對不讓胡袖淌渾水。

 

  這時,轎車車頭燈往雞排攤亮了下,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下車,說要拿電話訂好的炸豆子。

 

  胡理「啊」了聲,起身向對方道歉:「對不起,可能還要再等一下……」

 

  「啊哈,老子等你很久了。」雞排攤老闆風風火火衝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扁人,打得男人唉唉叫。「敢調戲我兒子,去死吧!」

 

  華中街里坊趕緊出來看熱鬧,拍手叫好,胡家樓上卻沒動靜,老闆娘和雞排小千金大概已經酣然入睡。

 

  胡理裝作不認識他爸,徒然剝著豆子。

 

  他憑什麼和兩個大族擁戴、名正言順的表兄弟一拼?

 

  雞排大叔說,宗主大人當初也是勢單力薄,境遇比有父母倚靠的他險惡許多,但不管族人譏笑怒罵或是被踩進泥濘之中,她還是一步步爬到頂端,因為她知道自己會是青丘的王,她不能輸。

 

  他也有不能輸的理由。

 

  胡理思索至此,終於起身去勸架:「爸,我豆子剝好了,先叫他把一千塊掏出來再打。」

 

 

 

  隔天,箕子晚來了,胡理先把早餐點一點。

 

  他昨天千鈞一髮差點掛掉,但依然兩隻手兩隻腳,沒感到任何變化,沒激發出任何強大的潛能只換來一個被雞追殺的惡夢。

 

  由此可知,箕子說的都是屁話。

 

  胡理挾起蛋,眉頭一皺。今早從出門就聽見耳邊嗡嗡作響,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這家老闆娘獨身經營早餐店明窗淨几,左右顧盼,找不到一隻小蟲。

 

  「啪!」氣喘吁吁,提著一只大包趕來的箕子,全力巴了胡理一掌。「真是好險,這麼大的蟲子……」

 

  胡理漠然起身,去廁所照了下鏡子,只有一記火辣五指印,沒有蟲屍和噴濺出的體液,回來看見箕子露齒賠笑,毫不猶豫把友人掐著哭爹喊娘。

 

  「阿理,饒了我吧,真的有蟲啊!」

 

  胡理很想把過去他和箕子多年來積累的愛恨糾葛一口氣討回來,最終只理了理制服領口,正坐回原位。

 

  胡理低氣壓側過臉,等頰上刺痛感略消,才回頭看連筷子都拿不好的友人把生菜吃得滿桌都是。

 

  胡理母親是官家小姐,十分注重餐桌禮儀,兩歲就教他用刀叉,但後來不知道是不是生第二胎發懶,規矩就留給老大,老二快樂放養。胡袖的吃相已經夠驚人了,箕子竟然能和她一較高下。

 

  胡理動手把箕子盤中的烤餅側翻,讓餅皮和餡料垂直於筷面,吃起來順手許多。這樣再能掉屑,他也只能叫箕子把手砍了算了。

 

  在胡理認命整理桌面的時候,箕子擱著手看他,目光閃爍。

 

  胡理放下怨氣,注意到箕子頭髮今早翹得特別嚴重,雙眼暗沉,感覺整晚在床上翻來覆去,睡得很差。

 

  「箕子,你家裡是不是有事?」胡理放輕一絲語氣。

 

  箕子怔了下,然後垂下眼:「沒有。他們就算死光,也與我無關。」

 

  胡理不好八卦,但箕子的家務事他大概知道九成,畢竟他們認識的契機就是因為箕子父母婚變,他把一隻腳已經在國中頂樓欄杆外的箕子從鬼門關門口硬拖回來。

 

  他們為了讓箕子爹娘復合,四處去尋民間偏方,也是那時候開始箕子對不可思議的世界產生興趣,常看他書包放著研究鬼怪的古籍,不學無術。但很遺憾地,到頭來還是沒挽回他爸媽的婚姻。

 

  箕子絕望一陣子後,就再也沒提過父母半句。

 

  「阿理,那個,你還想知道妖怪的事嗎?」箕子吞吞吐吐,胡理沒想到他先開了頭。

 

  「嗯,要從無能少年變成大妖怪,除了細菌感染和心臟病發,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胡理問完,箕子突然打起盹,垂下腦袋和雙肩。胡理連眨了三下眼,對面的友人才重新抬起頭來,開口卻是老者的嗓音。

 

  「你問第三次了,妖孽。」箕子向他投以冰冷的眼神,胡理不陌生,外公家的人都是這麼看他。

 

  「你……是誰?」胡理驚疑不定,眼前佔據他朋友身體的人已經不是他朋友。

 

  「放肆!小小狐孽糾纏神乩窺探天機已是大逆不道!還竟敢僭越質問本尊名諱!」

 

  胡理打個暫停的手勢,去向被箕子嚇到的老闆娘解釋他們在排演話劇,又以泰山崩於前放給它倒的架勢入座。

 

  「白話文,謝謝。」

 

  如把平時的箕子稱作箕子一號,眼前這個姑且稱作箕子二號。箕子二號眼見他這廝小妖依然無禮,重重拍桌。

 

  「狐魅最好使的就是這套路數,趁吾等乩身衰弱,花言巧語誘騙他做幕下賓。」

 

  胡理感覺得到頭上血管跳動起來。他素來不喜人以偏概全,一張標籤決定一個人優劣。對方以為只要是狐狸精就巴不得跟男人好上,他看起來是那麼開放、那麼不挑嘴的妖怪嗎?

 

  「我們是投緣才會在一塊,對高中生來說,能有個聊天抱怨的對象有助於抒發壓力。」雖然不高興,胡理還是試著和箕子二號講道理。「他看我笑可以無動於衷,我也看過他哭到眼淚和鼻水亂噴的蠢樣,我們是朋友。」

 

  對方只是冷笑:「不過是一隻下賤的妖怪,什麼朋友?」

 

  這種被一味否定的感覺,著實讓人生氣。

 

  胡理壓低嗓子,一字一句說道:「我認識箕子至今,即使他心情再壞,也從沒對我擺過臉色,而你這個外人憑什麼說嘴?」

 

  「孽障!吾乃是……」

 

  早餐桌不大,可以清楚見到彼此神態,胡理沉著一雙眸子,仰起臉向對方下命令。
  「向我道歉。」

 

  「……對不起。」對方恍惚應答。

 

  「很好,你滾吧。」

 

  箕子頓時像斷了線的木偶,再次垂下頭肩。

 

  胡理非常後悔找箕子商量,他還沒做好失去日常生活的心理準備。

 

  胡理等了一會,箕子才揉著眼「醒來」,略略歪著腦袋看他,半睨著黑白分明的眼,有種說不出的慵懶在。胡理看得出來,眼前的「箕子」仍然不是正牌箕子。

 

  「你就是他常提起的小狐狸?」

 

  這個箕子三號口氣溫婉,很中性,分不出男女,但卻讓胡理感覺比上一個更令人戒慎恐懼,不由得打起萬分精神面對新的敵手。

 

  「乩身問三次必回,然,問話者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箕子三號把上個箕子說過的話簡白說明。

 

  「我不明白,我只是找他商量……」

 

  「真要說的話,『他』也不明白。」箕子三號比比自己的笑臉。「他還未出師,沒法控制神臨的對象和時機,加上昨晚沒睡飽,當你的執念跨過三之數,他就被奪舍了,幸好不是召到陰神。」

 

  就胡理對人類的認識,平常人被連問三次問題,應該不至於被鬼附身。

 

  「不是鬼,是神祇。」箕子三號出聲反駁胡理的內心話,胡理除了死人臉,一時間沒法表現出更驚愕的樣子。「現世能做神乩的靈媒已經不多,像他專門供給上古神靈役使的體質又更稀有一些。」

 

  「也就是說,我朋友不是普通人?」胡理一時間很難消化這個結論,就像話本那些書生有天睡醒,發現枕邊人是狐妖同等心情。

 

  箕子三號沒回話,只是朝胡理呼口氣過去。胡理一陣顫慄,再定睛看,他身體半尺外被一群赤眼黑蝨密密麻麻包圍著,伺機要鑽入那層無形的保護膜。

 

  「他為你做了很多,你卻什麼也不知道。」箕子三號執起一雙竹筷,往胡理腦後一點,戳中蟲群之中的蝨王,接著把巴掌大的蝨王插在早餐桌上,體液流滿桌面。他一揮手,蟲屍和稠液眨眼間又消失無蹤。

 

  黑蝨逐漸散去,胡理被這場震撼教育堵住質疑對方虛實的句子。

 

  箕子三號殺完蟲,可能看桌上的蔬菜烤餅順眼,伸手拿起就咬,被胡理制止。

 

  「別吃,不然他醒來會以為犯人是我。」胡理起身向老闆娘加點一份,等全新的早點送來,箕子三號滿意笑了。

 

  箕子平常絕不是這種飽含心機的笑法,看得胡理陣陣發毛。

 

  胡理深吸口氣:「你要什麼代價?」

 

  「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箕子三號享用起供品,不幸和箕子一號一樣,又吃得滿桌都是。「我要求不多,只要你一條尾巴。」

 

  「為什麼?」胡理忍不住偷偷摸向空無一物的臀部。

 

  「我試過各種毛草當圍巾,都沒有狐狸尾巴來得舒適。」箕子三號瞇起眼懷念。「還有,我大老遠過來,就算你不問還是要把費用付清。」

 

  胡理確信,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抱歉,我沒有你要的東西。」胡理對付奧客一向用缺貨推掉。

 

  「沒關係,等你長出來再切給我就行了。」

 

  胡理憋了好一會,想想宗主,想想爸媽,想想小袖,他終究還是低下頭請求:「仙士,請教教我該如何是好?」

 

  箕子三號比出三支手指。

 

  「其一,南嶺的盲人捨棄隨手可得的枝梢而求東海上千年巨木為杖,為什麼?她的武藝始終為保護你而精勤,又能代你與族內周旋,為何棄而不用?」

 

  胡理低垂的雙目有些怯乏和抗拒。

 

  「那枝梢對我來說非常寶貴,連把她比喻為拐杖我都不太捨得,要是前行之中不慎折了她,我該怎麼向爸媽交代?」

 

  箕子三號無視胡理難處,繼續下去。

 

  「你還有一個知交。」

 

  「你是說你現在依附的這個少年?」胡理快被答案逼到死胡同裡,「他一個人借住在親戚家,生活多不容易?我能幫他已經太少,還要把他攪和進來?」

 

  「真好心呀!」箕子三號掛起輕蔑的笑,胡理瞪著他。「問問是無所謂,只是他還沒辦法正確控制預言和詛咒,小心他那張嘴。」

 

  胡理就覺得他會降低智商去遵循箕子胡謅的方法,一定是中邪來著。

 

  「其二,看清你的敵人。」

 

  「什麼意思?」

 

  「你會明白的。」箕子三號意味深長表示。「其三,從來沒有二心的成功者,你這般搖擺不定,如何做服眾的王?」

 

  胡理被狠狠踩到痛處。

 

  「我還沒釐清自己的歸屬,是我不足,但我一定要贏。」

 

  「我知道,我生平還沒看過這麼傻的理由,你這隻小狐崽真讓我開了眼界。」

 

  箕子三號盡情取笑完胡理,再次陷入沉睡,大概過了半分鐘,箕子本人才真正醒來。

 

  「怎麼突然覺得很飽?」箕子盯著吃一半的早餐,露出對胃容量的困惑。「阿理,剛才說到哪了?」

 

  胡理默默注視渾然不知已經天地翻轉過的箕子,箕子倒是自動自發從帶來的大包翻出發黃的古書和卷軸。

 

  「狐妖修煉的方式殊途同歸,既然已有人形,那接下來就好辦了。」箕子比劃上頭他註記的地方,態度異常熱情來掩飾他的不自然。

 

  「箕子,我沒說是狐妖。」胡理有些難受地點破友人露餡的地方。

 

  「是嗎?我翻嬸婆的書庫沒多想……」箕子慌亂收起文書,胡理咬住下脣,彼此都明白沒法再裝傻下去了。

 

  良久,箕子先開了口。

 

  「阿理,是你先瞞我出身,我才瞞你修行的事。我看你很傷腦筋妖怪的事,去問師父,師父說你故事中的妖怪就是你,你就是妖怪。」

 

  「對不起,我不是沒把你當朋友,只是會害怕。」

 

  胡理在外公家切身體會過人類把異類踩在腳下的各種手段,之後再也沒想過要對誰承認半妖的身分,在他內心深處始終認為這不是祕密,而是污點。

 

  三年交情就這麼完了,胡理非常後悔當初為什麼不獨自承擔下來?

 

  「阿理,我不是為了收妖才去拜師學道,我學的不是這一塊,不會傷害你。」

 

  「箕子,你不覺得噁心嗎?」

 

  箕子仰頭嘆息:「真是的,我們不是哥兒們嗎?」

 

  胡理瞬間有點想哭,還好有忍住。

 

  「雞蛋子,你發現什麼好法子,說來聽聽吧?」

 

  「胡阿理,我發現變強的捷徑就是採補之術!交合、燕好、做愛!」箕子燦爛說道,詛咒立刻成形。

 

  生肉、找死,接下來是貞操了啊?

 

  胡理微微一笑:「箕子,其實我們是仇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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