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理,媽媽中飯不小心煮太多,你把這個便當帶去給子閒好嗎?」

 

  雞排攤夫人單手托頰,一派嫻靜又適中顯露出傷腦筋的樣子。胡理本來還想把握所剩不多的時間,趁胡老闆去批貨在家裡和親愛的母親培養感情,一起吃個下午茶或者靠在母親膝頭小憩,兩人世界的計劃從未包含箕子。

 

  「我去。」胡理當了十八年乖小孩,這次也微笑答應下來,只是聲音有些勉強。

 

  他包好整張臉,步履蹣跚來到箕子家門口,還沒想到怎麼打上招呼,鐵門就自動開啟,陰風陣陣襲來。

 

  「我只是來送吃的,沒別的意思。」胡理感到敵意,也只能低著頭進門。

 

  屋裡很黑,從外頭到室內需要一段適應時間,就是這時候,他冷不防被蒼蠅拍重重巴上右臉,好在他口罩戴得密實,除了驚嚇,沒有受到實質傷害。

 

  那是名嬌小的女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未亡人似的黑紗長袍,眶下的黑眼圈很深,胡理只見過她兩次,是箕子輩分上的嬸婆,自小就在死人圈子裡打轉。

 

  「您好。」

 

  胡理知道箕子嬸婆不會回應,她認為未出嫁的女子除了鬼以外,不應該和任何男性搭話。

 

  箕子嬸婆比了樓上箕子的房間,又對胡理比了中指。胡理猜測她對於箕子被捲進胡理和申家的恩怨非常不滿,雖然採放牛吃草的方式,但她畢竟養了箕子兩年多,為自家晚輩不平是應該的。

 

  「我很抱歉。」

 

  箕子嬸婆好像有一堆話想數落胡理,但礙於男女有別,到神壇請了一尊紅衣娃娃下來,娃娃的嘴隨她的手勢開合,然後胡理聽見屬於女子的低柔嗓音從娃娃口中傳來。

 

  「我當初收留他會猶豫再三就是知道他有此劫難,平時扣他零花就為了折抵這件事預計消耗的心力,結果你們兩個真是好勇敢,都不找大人商量,差點就成雙死在人渣手上。年紀輕輕,好的不學,學什麼殉情!」

 

  「您誤會了,絕對沒有殉情這回事。我真的非常抱歉。」

 

  從箕子說詞知道他嬸婆並非情緒化的女性,實在是這次死小孩惹惱了長輩,胡理推測箕子八成被打得很慘。

 

  「你或許以為他沒爹沒娘,無所輕重……」

 

  「我從未這麼想過!」這誤會比殉情來得更嚴重不實。

 

  箕子嬸婆幽幽垂下黑眸,娃娃再次張口:「像我們這種人,很不容易有孩子,有了又怕夭折,戰戰兢兢才把他帶大。而你做了什麼?不過對他比較溫柔罷了!」

 

  「非常抱歉。」胡理知道這些長輩不是無故訓他,上次還差點被箕子所謂的好脾氣師父一劍劈成兩半。

 

  女子三次都沒接受胡理道歉,低眉摸著娃娃的髮,大概超出平常交談的分量,不想再說了。

 

  「嬸婆,箕子母親也照顧過他十多年,他會把母親的事攬在身上並不是沒把妳……」

 

  「誰是你嬸婆?不需要你多嘴。」女子冷冷開口,這次用的是真正的嗓子。「他在樓上上課,冰箱有汽水。」

 

  胡理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再三道謝才捧著便當走上二樓。

 

  胡理從樓梯口轉進房間,這次不意外也是荒廢古宅的景象,他照上次的方法走出迷陣,可見箕子真的是個不太動腦筋的笨蛋,存摺密碼一定是出生年月日。

 

  竹林很靜,漫著迷濛白霧,胡理從遠處就聽見棚子那邊的說話聲,不像教學的氛圍,而是雙方在爭執什麼,他輕步走近,聽紙幕中的男子嘆口大氣。

 

  「子閒,你是否考慮妥當?一旦涉入,你自此與榮華無緣,功成名就不就是你學道的目的?那是狐族內務,與你無關。」

 

  「師父,阿理救我的時候,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甚至有點討厭他,他卻向我伸出援手。沒道理他來救我就是應當,當他有難,我卻推托他是異類,有沒有這麼無恥?」

 

  胡理跟著他師父嘆氣,都分手了還執迷不悟,真是個大笨蛋,

 

  「因為師父不准,我才不敢貿然答應。我這輩子沒什麼親緣,都是你和嬸婆補足我的缺憾。師父就像我的父親,我不想讓您為難,求師父成全。」

 

  「即使要斷絕師徒情分?」

 

  箕子抬起哭慘的臉:「嗚嗚,可以不要斷嗎?」

 

  箕子一直哭一直哭,拿出國中時代的絕活,胡理幾乎要衝過去陪他一起跪著求情。男子被小徒弟的眼淚攻勢逼得嘆了第二口氣,叫箕子靠過去。

 

  紙簾被揭開一角,光芒不停往外流洩出來,裡頭伸出枯瘦的左手臂,手腕都是針頭紮過的青紫痕跡,指骨相當修長,本來應該是支漂亮的手卻只剩層蠟黃的皮,輕輕摸著箕子的腦袋瓜。

 

  箕子用臉貼著那支病弱的手,不停哭著說「弟子不肖」,沒有辦法賺大錢,請最好的醫生治好他老人家的病。

 

  「小雞,你總是這樣,偷偷把別人納進自己夢中。師父什麼都不缺,就是徒弟太傻,放不下心。」

 

  男子就像箕子說的那麼溫柔、細心疼愛著他,對比起來,胡理覺得自己的善意顯得很家子氣。

 

  箕子想要鑽進紙帳裡頭,被男子推拒在外,不想讓小孩子看見悽慘的病容。

 

  「師父,我長大以後會奉養你。」

 

  「真乖,只怕我看不到了。」

 

  男子偏頭笑了笑,箕子忍不住垂淚。

 

  「你是他最好的選擇之一,但他卻不是你的康莊大道,子閒,三思。」

 

  「師父說的一定沒錯,可是人實在太難只看利益抉擇,我有心啊!」

 

  那就是胡理最想收攏過來的東西,狐狸精之所以為狐狸精,莫過於此。

 

  「他來了。」男子說,剎那帷中影化做千百隻影蝶,飛散而逝。

 

  箕子還跪著,兩手用力抹乾淨臉,才轉過頭來,故作矜持面對早看他哭得淅瀝嘩啦的胡理。

 

  「我媽給你的。」胡理拎過工具箱大的便當盒。

 

  箕子收不住嘴角,三兩步蹦跳到胡理面前。

 

  「阿姨的愛心飯菜最好吃了!」

 

  箕子像是野餐一樣鋪上綠色方巾,再去不知道到這片虛幻空間的何處泡了一壺香茗,還拿了小雞圖案的碗筷過來。

 

  胡理摘下口罩,看箕子忙得開心,忍住沒數落他幼稚。

 

  「阿理,來坐,一起吃!」

 

  胡理就像陪吃飯的名模,在方巾上屈膝而坐只是讓箕子賞心悅目,這些好料他在家早就吃過第一手,母親還挾了最肥美的雞腿給他。

 

  等箕子吃個半飽,胡理才幽幽問他,胡袖到底對他說了什麼,從實招來。

 

  箕子目光閃動,直說什麼也沒有。

 

  「少來,聽你師父的話,別攪和進來。」胡理低眸給虱目魚挑刺,他體質不能吃海鮮,全進了箕子碗裡。

 

  「我偏不要。」箕子悶頭吃著愛心魚肉拌飯。

 

  「你聽話,以後就給你叫『哥哥』。」

 

  箕子本想笑幾聲胡理怎麼會說出這種威脅,但轉念一想,還真是令他心動。

 

  「阿理,我欠你太多,就算當不成兄弟,該還的還是得還清。」

 

  「箕子,你不要被小袖拐了,她還小,想得不深。我要前往的是狐妖的國度,你一個學道未精的小道士怎麼能抵擋得了狐媚的誘惑。」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我可以!」箕子鄭重放下碗筷,朝胡理堅定大喊。

 

  兩人互相瞪視好一會。

 

  「箕子,來!」胡理燦笑張開雙臂。

 

  「阿理──」箕子毫不猶豫撲向狐狸美男的懷抱。

 

  

 


  一刻後,對美色不堅的箕子跪在地上懊喪修道者可悲的軟弱心志。

 

  胡理冷冷地說:「廢物。」

 

  箕子沮喪回去把超大便當吃完,胡理就等著把便當盒拿回家。

 

  「阿理,你是來道別的吧?」

 

  「上次就絕交了,這次只是外送午餐。」

 

  「這不就是我說渾話的最後機會?你能不能保證不揍我?」

 

  「看情況,說吧。」

 

  「雖然對不起師父,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

 

  久違的告白,這種話箕子高中之後就不常說了,就像胡袖夢想一輩子都能在胡理身邊跟前跟後,不管世間風雨再大,胡理都會負責撐傘。

 

  「箕子,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男人,大概吧。」

 

  箕子本來還想接著胡理難得跟他搭腔的糟糕話,卻還是不免悲傷起來。

 

  「我知道,不可能再遇見像你這麼溫柔的狐狸精了。阿理,打個商量,就當圓我最後一場夢。」

 

  「看情況,什麼事?」

 

  「你能不能變一次真身給我看?」

 

  胡理似乎被戳到痛處:「我最多只弄得出尾巴,這樣還得脫褲子,不幹。」

 

  箕子舉起手指,咬著筷子嗯嗯表示本山人自有妙計,抽出一張白色紙卡,往胡理額際按去。

 

  碰地一聲,胡理四周興起魔術效果的白霧,等霧色退去,原本席地而坐的美少年化成半身大的雪白狐狸,箕子忍不住歡呼一聲。

 

  「阿理,你真的好漂亮!」

 

  胡理還沒細看自己爪子尾巴,好好自戀一下,箕子就急色撲過來了。

 

  「呼呼,毛茸茸的,跟我想像中一樣好摸。狐狸毛真的特別軟呢,而且也沒有狐臭,是阿理的香味!」

 

  胡理兩爪架著箕子的頭,眼瞳用力放綠光警告人妖授受不親,別以為可以當他是小動物就為所欲為。

 

  但箕子卻是卯足勁賴在他身上,想一次把感情討夠本。

 

  「阿理,想到你走之後,沒有人可以真心相待,我真覺得還不如跟著你去死。」

 

  「說什麼傻話?」胡理還能正常發聲,表示箕子的法術只是幻化出視覺上的形貌。

 

  「對不起,我也想表現得灑脫,但你也曉得,我一直是個軟弱的人,承蒙你不嫌棄,這些年伴在我左右,我、我……」

 

  箕子哭到說不出話,淚水弄得狐狸毛濕得一塊一塊。胡理覺得箕子很倒楣,天生與眾不同,卻又特別渴望人們之間的緊密情感,就像他一樣。而他有爸媽小妹和一群好鄰居,箕子沒有。

 

  箕子就是死心眼,告訴他其實很好、只要試著對人敞開心胸之類的,怎麼開導他都不聽,胡理也沒有那個美國時間。

 

  「沒辦法,誰叫我是哥哥?」不用長篇大道理,一句話就解決箕子無謂的自卑。

 

  胡理以前不能輕易給,但發生那麼多事之後,箕子還是沒有清醒,死心眼到底,他就覺得那些原則沒有必要了。

 

  「阿理,雖然你嘴上嫌棄得半死,但你對我真的太好了。」箕子鬆開手,露出靦腆的笑。「在我的法陣裡,時間流逝比較慢,你可以待久一點。」

 

  就這樣,狐形的胡理兩爪捧著茶,與箕子並肩坐著,聽竹林清風吹響,直到箕子法力耗盡,回到狹小簡陋的房間,胡理也跟著回復原狀。

 

  胡理把昏倒的箕子扛回行軍小床,偷偷掏出這些日子拚命賣雞排的抽成津貼,塞到床頭餅乾罐裡。

 

  「箕子,拜拜。」胡理伸手摸摸那顆笨頭。

 

  箕子把臉藏在被單裡,猛點頭代替回應。

 

  

 

  胡理回家,無精打采,說要一個人靜一靜,然後他爸就放他一個人顧攤。

 

  死老頭,不知道他最需要就是被父親疼惜地順幾下毛嗎?

 

  幾乎每個熟客都擔憂問著胡小開是不是失戀了,胡理本來不想理會飯後八卦,後來還是跟客人們有一句沒一句聊著,講得還真像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

 

  到大半夜,胡理獨自拉扯醃製中雞排解悶的時候,聽見遠處傳來帶著殺氣的跑步聲,秦麗那顆金毛頭出現在他視線裡,穿著白色運動服和球鞋,火藥味十足衝來胡理面前。

 

  運動是好事,但時值夜半三更又長成這麼一副惹眼的不良少年模樣,胡理覺得秦麗還是好好被關著餵養比較安全。

 

  「我、我要見小袖……」秦麗很喘,這輩子從來沒走過那麼遠的路,足足有三公里多,安可說兩家不太遠都是騙人的。

 

  「這個時間點,沒有任何人事物能把她從我母親身上拔下來。」胡理表示遺憾,「你大老遠過來,先坐一下,看台子上有什麼喜歡吃的,不用客氣。」

 

  秦麗看胡理把塑膠椅擦乾淨遞給他,自然而然拿出接待親友那套,紫眼瞪得老大。

 

  「你不生氣了?」

 

  「除了以後要配單邊眼鏡,不生氣。」原本臉上的疤被扒皮過後就不在了,臉也像去美容醫院掛了幾次號一樣。

 

  「那就沒問題了啊!」秦麗揚起笑,由衷為自己高興。「那我要那個跟那個,小袖跟我提過很多次,好像很好吃。」

 

  胡理把炸物放下油鍋後,快步進屋,從家用冰箱拿出限量點心,秦麗看得兩眼發亮。

 

  「這是我媽做的豆皮壽司,她以前有跟家裡的日本料理師傅學過,你應該會喜歡。」

 

  「人類的食物,我才不屑呢!」秦麗開心吃了起來。

 

  「慢慢吃,別噎著。」胡理說完,回去盯炸物。秦大少爺忍不住彎起嘴角,他之前看那些人類小孩做錯事,只要道了歉,胡理就會原諒他們。

 

  「其實你只要服侍我盡興,我也不介意讓你做傍身。」

 

  「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秦麗燦爛應道,胡理發現這個表弟只聽得懂直敘句,忍不住憂心他的未來,比方被他妹子吃乾抹淨之類的。「看你這麼有心,我媽咪也罵過我了,我就勉強跟你說聲對不起。」

 

  胡理嗯了聲,秦麗當他接受道歉。

 

  胡理不惜成本炸了一大盤,每樣都先放涼,試吃過給秦麗看,秦麗才大喇喇抓著吃,評價是普普通通。

 

  「表哥,有喝的嗎?好渴。」

 

  胡理應要求拿出紅茶,秦麗怎麼耍性子他都無所謂,惟有一點必須修正。

 

  「請不要叫我『哥哥』,這不是我收受得了,秦大公子。」

 

  秦麗雞排咬到一半,興致正濃,胡理卻潑他冷水,讓他有點不爽。

 

  「奇怪,我都跟你道歉了,那又不是我的錯……」

 

  「抱歉,把你們視為本來就會傷人的敵人,我心裡會好過許多。」

 

  親疏有別,不然他該把小袖箕子置於何處?

 

  「你不讓我叫,我偏要叫,阿理表……」秦麗怎麼用力也發不出聲,對面的胡理幽幽看著他。「你這個卑鄙小人做了什麼!」

 

  「既然知道自身軟肋在哪,防著總是保險。」胡理把美味的炸皮蛋留在自己碗裡。

 

  「雜種就是雜種!」

 

  胡理炯炯看著秦麗,秦麗總覺得胡理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清楚。

 

  「阿麗,高傲不是去貶低他人,而是讓他人來仰望自己。」

 

  「囉嗦什麼,你也不過是個賣很好吃炸雞的漂亮混血兒!」

 

  胡理乍聽之下還真像在誇獎他。胡袖說過秦麗說話很好玩,和她一樣跟字不熟,說久了就呆腦露餡。秦麗身邊的阿姨都大他好幾倍歲數,總自以為秦家少主應該如何如何,卻沒人教他該怎麼做。

 

  「阿麗,我們私下再加賭一把,你敢不敢?」胡理在人世累積來的帶小孩經驗就不信有狐狸精能匹敵,秦麗這年紀的孩子做事就是求一股帥勁。

 

  「怎麼不敢?到底賭什麼?」

 

  「青丘有落選者效忠新王這條規矩,如果你贏了,我就把散沙般的胡姓整治給你管理;要是最後的王是我,請你交出秦家的棒子。」

 

  「不是本來就這樣,我媽咪都在為那個老太婆盡心盡力。」

 

  「那也是秦阿姨願意付出,胡姓和毛氏哪有把宗主放在眼裡?我不會再讓他們坐享其成。」

 

  「講得好像你已經贏了一樣。」

 

  「早一步籌謀總是好的。」胡理低眸笑笑,秦麗盯著他在桌上畫弧的修長手指,又生氣收回視線。「說定了?」

 

  「我有什麼好處?」

 

  胡理很抱歉忘了考量秦麗在不在乎各大家族的統整,應該拿出比較簡單易懂的交換條件。

 

  「你贏了,本來我可以裝死耍賴躲回人間,畢竟我有雙重國籍;而我追加成可以讓你玩到死殘都不會逃。」

 

  秦麗有點心動,也覺得低低笑著說出這種話的胡理有點可怕。

 

  「好,說定了。」

 

  雙方擊掌為誓。秦麗不覺得自己吃虧,秦家本來就是傻傻為青丘賣命,問母親為什麼,她還會責備似地看著他,但是能拿住胡理,就等同抓牢胡袖,可以和兄妹倆一起玩。

 

  沒多久,雞排攤外就停妥來接秦麗的轎車。秦麗走前,胡理叫住他。

 

  「對不起,等我當王以後,一定會待你如親弟,好好教導你。」

 

  秦麗覺得胡理有點像小時候沒空陪他玩的姊姊,但他還記得秦家少主的台詞:「不用了,想著怎麼跪我就好。」


  

 

  秦麗走後,胡理把藏在陰影下另隻小狐狸叫出來。

 

  毛嬙依然穿得像貴族學校的中學生,開宗明義要跟胡理下同一個賭誓。

 

  「你又不是傻的。」秦麗太好拐,胡理良心還在抽痛。

 

  「我是要前一個條件,你、小袖和叔叔也都姓胡。」

 

  「那兩隻你想都別想。」

 

  毛嬙端著討好的笑,過來貼近胡理。看他仰起的小臉,可愛是很可愛,可胡理一刻都不敢大意。

 

  「表哥,我也要吃炸雞,秦麗有什麼,我都要加倍。」

 

  他敢討,他就敢炸,吃不完再踹他屁屁。

 

  胡理把料下鍋後,回頭看毛嬙呆坐在秦麗原本的位置,恍惚盯著他,表情不知道是哭是笑。胡理看得出來這個詭計多端的表弟心裡有傷,因為他自己也被心病折磨過好一陣子。

 

  只要治療得宜,神經病其實治得好,而他一定會狠狠把這團壞毛球矯正回來。

 

  「你可以全衝著我來,我大半承受得了,也不會怪你。」

 

  毛嬙佯裝無辜,直說我這麼愛你,怎麼可能對你做什麼?

 

  胡理回想著什麼,輕聲道:「你那時候才那麼小,看我要走,哭著追過來。可是我好死不死神經病發作,只想否定妖怪的身分,恨不得快點離開青丘,就這樣把你拋在身後。宗主把哭昏的你抱走,等身子康復再送回毛氏,但聽說你母親對你的照顧還比不上宮中的狐圈。」

 

  毛嬙卸下偽裝,深惡痛絕瞪著一臉感傷的胡理,他的心早在很久以前,除了仇恨什麼也裝不下去。

 

  「好在我們都還活著,還有機會。」胡理把什錦鹽酥雞撈起來瀝油。「看你常熬夜,容易上火,又不像我天生麗質,還是不要吃太多好了。剩下的就帶回去給小鴉還有你朋友夜錦。」

 

  「她們很煩。」毛嬙微聲抱怨一句。

 

  「女孩子嘛。」胡理不由得連敵人的友伴都一起寵著。

 

  「至少比孤身的你好太多了。」

 

  說到傍身,胡理就傷透腦筋,一個都沒找到就去闖異世,老宗婆知道一定會痛揍他一頓,罵他是隻沒魅力的笨狐崽,反正到時候再拚命撒嬌求饒就好。

 

  毛嬙抱著兩大袋香噴噴的炸物,不忘下最後的戰帖。

 

  「你會後悔沒有退出這場競賽。」

 

  胡理無畏一笑。

 

  「謝謝你讓我明白,我才是這場仗最弱最該卑鄙無恥的傢伙,等我當上宗主,自然會照顧你們;就算在遴選傷了你們,我也會記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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