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說來這是燕還和鄭瑠近十年首次會面，沒有故人重逢的欣喜，雙方隔著一個酒座的距離，冷眼相對。

　　燕還當初帶著大半夏軍叛國，鄭瑠拋棄主君不聞不問，新仇舊恨，對彼此都有濃厚的怨氣。

　　「我都沒得先問，兩位約在齊宮碰頭，所謂何事？」齊靄拭著額角被他們逼出來的冷汗，真怕他們直接掐起架來。

　　「鄭魏開戰。」他們異口同聲給了答案。

　　「請恕我愚鈍，說清楚些。」齊靄赫然想起就是這兩個傢伙把夏國拋給他獨自死撐著，同樣為了私情不顧大事，可惡至極。

　　眼看隔壁魏國，王主戰，世子主政，內外調和；夏國這邊難得湊在一塊的將軍和相國卻像三輩子的仇人，非常不和。

　　他們用菜一輪，一旁美貌的侍女無視火藥味，認真為三位大人佈菜。齊靄看著幾乎要滿出酒座的食物，他的菜色明顯比職位高他一截的鄭瑠燕還豐盛，又是雞腿又是蹄膀，趕緊向趙姬喊停。

　　「好了、得了，這裡用不著妳，妳去歇著。」

　　「奴婢怕大人被欺負。」趙姬一臉正經。

　　「並不會，去去！」

　　趙姬低身答禮，安靜地轉身退開，後頭挽著的珠髻怎麼看都像宮妃的飾物，想當然也只有前齊君賞得出去。

　　齊靄回神發現，原本無視他的兩人都在看他。

　　「喲，不錯，孩子生了沒？」燕還客氣調笑著，畢竟離開太多年，捉弄起來有些生疏。

　　「安然坐鎮在故土，得美人晝夜服侍，你成天在怨嘆什麼？」鄭瑠則毫不客氣數落起來。

　　「你們不是在討論要出兵何處？別管我的生活啊！」齊靄再次認清他跟這兩個混蛋就是不對盤。

　　別殿又了來人，門外映著嬌小的身影，活蹦亂跳著。全夏宮能隨意闖入大臣議事殿堂的傢伙也只有夏王了。

　　太祖剛接見完吳國大族的耆老，依他們習俗披散長髮，在右耳綁條小辮子，他的臉和個子十年如一像個孩子，所以打扮成哪國人都有個樣子。

　　齊靄感覺得到，國君一到，燕還和鄭瑠相殺的氛圍瞬間散去大半，大概怕他擔心，大概。

　　「還哥、阿瑠，你們在說什麼，我也要聽！」

　　太祖興沖沖跑來的下場就是踩到自己披著的大氅，整個人撲倒在地，腦袋在木板地上撞出不小的聲響。

　　齊靄隻手捂著臉，不忍心看。

　　「我沒事……」太祖咬著顫抖的脣，強忍淚水，自個爬起身。

　　「阿呆……陛下，過來這，給您呼呼。」燕還心疼地把君主招來。

　　太祖一個機靈：啊，燕還在，可以哭！

　　「還哥──」太祖二話不說奔向燕將軍的懷抱。

　　燕還盤坐著，長腿剛好容得下一名夏王。太祖把燕還的左臂環在他肚子上，左右搖晃著，像隻巢中的幼雛。

　　鄭瑠冷眼注視他們君將和樂融融，太祖才害羞地坐直身子，但也沒離開燕還腿上。

　　燕還簡要向太祖說明，鄭魏兩個鄰近暴國總算打在一塊，正是夏國撿便宜的好機會，不論收復北方失地或是進攻西鄭都城都是十拿九穩。

　　北方是燕還當初弄丟的，他有義務收回太祖發跡的姒城；而鄭國一直是鄭瑠心頭的爛瘡，不到除盡那日，他就難以安眠。

　　太祖認真聽完，突然冒出一句：「能不能去平吳楚？」

　　「陛下，別讓事態變得更複雜好嗎？」齊靄嘆口大氣。

　　近來齊地收留不少由南方逃難來的災民，夏國邊境的城宰頗有微詞。他們的夏王陛下則是撐起身子擺駕南境，親身調停新舊居民紛爭，回來又請流亡來夏地的族老們進宮敘舊，十分禮遇中原眼中的蠻人。

　　可能因為養著夏王一條破命的吳國大夫也是蠻人的關係，那大夫現於夏宮地窖睡得不省人事。

　　「吳王暴虐，民心背離，也不是不可行。」燕還摸著下頜思索。

　　他們也明白南方局勢，既然鄭國內耗、秦國朝政腐敗無力外進，吳楚遲早是夏國的囊中物，等著吳王自取滅亡再動手總是比較省力。

　　可是太祖有兩名心愛的近臣都是南人。鳳凰雖然自由，卻夜夜朝南方悲鳴；夜蟒睡了，卻不住往南方嘆息。

　　「魏王把國家交給小葺管著，小葺對百姓很好。向魏稱臣，只要按時繳上稅賦就不怕被欺負。」太祖不急著取回他成長的北地，即使那裡有太奶奶墳，太奶奶會明白的。「還哥不該守著小城小鎮，而是拯救人民離水火的大英雄，全天下也只有還哥能夠救出吳人和楚人。」

　　燕還忍著心頭澎湃，只說：「陛下說什麼，末將便做什麼。」

　　齊靄認為夏王總是感情用事，但現在的他卻不像過去受制於人情，反成為他做為主君最大的利器。

　　得燕還同意，太祖又轉向鄭瑠。

　　「阿瑠，等吳楚安定下來，原屬你的東西，我都會加倍給你拿回來。所以，請你再等等好嗎？」

　　「你能挨到那時候嗎？」鄭瑠漠然問道。燕還和他相爭出兵先後也不過為了「時間」，只要夏王活著，夏國局勢就相對穩定，省得後顧之憂。

　　「黔哥哥說，只要……就能再多撐幾年。」太祖含糊其詞，絞著的十指顯露出他的緊張。

　　「什麼？」鄭瑠張著好看的脣逼問。

　　「只要你們別扔下我……哎哎，我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有些害怕，有時還會夢見回姒城討飯，我……」

　　燕還在，可以哭。太祖就帶著歉意的笑，在鄭瑠面前直落淚。

　　燕還和鄭瑠各回到北方和西境調兵馬，太祖繼續讓齊靄養著。齊副宰算不清這是第幾次讓太祖哭著成事？又有多少臣子是被他眼淚騙來身邊？

　　「他們離開你太久，都不知道你早就不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娃。」齊靄在通廳大亮的寢宮教太祖讀書，比辦公還要累人。

　　太祖怡然躺在齊靄腿上剝橘子，一半給齊哥哥，一半給趙姊姊，就算他帶病不能吃也剝得樂在其中。

　　「別餵，又不是你嬪妃，坐好！」

　　太祖樂呵呵望向西北方，那裡有個魏國，魏國有他疼愛的小弟弟。

　　「齊小雨，小葺回來就住我隔壁好嗎？這樣才方便一起玩。」

　　他流亡回國帶著楚國神官、秦國太宰已經嚇了齊靄兩跳，吳國大巫為了他出奔來夏，又砸重金買下趙國代君，這時代令諸國風雲變色的人物幾乎集結於夏，現在竟然連魏世子的主意都打上了！

　　「笨蛋，別太得意忘形。」齊靄用力去擰太祖的臉，不然以後等他真的稱帝就沒得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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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路第七集要出了（灑花）！

不過我文宣還沒寫出來（廢），先感謝親親厚愛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