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副尹憑几日夢,見魏王紫裳執一鞭,滕君作婦容跪侍,己手足皆困,赤身受魏王鞭撻。

 

  「齊靄,你到死也是本王的人!哇哈哈!」
 

 

 

  「哇啊啊!」前齊君尖叫驚醒,滿頭大汗,身旁又無聲無息遞來白手絹,嚇得他陡然轉身,迎面撞上趙姬豐滿的胸前。

 

  「大人?」趙姬垂首關切,盈盈大眼緊盯著齊靄一舉一動,怕錯失任何齊人保守的暗示。

 

  「先別碰我。」齊靄退開半尺,屈身捂住發燙的面容,努力驅走腦中柔軟的觸感和香氣。

 

  「奴婢,並不討厭大人碰觸!」趙姬挺胸聲明一二。

 

  「別再說了……」齊靄臉皮都快滴出血來,齊人就算年紀一把也不能接受白日肌膚相親,當然晚上也不准美貌的宮女脫下外衣自薦枕席。

 

  既然趙姬能抽身來服侍他,就表示傻瓜國君能下床走動,齊靄回到公事上,抽出三卷需要君上裁定的政務,思索起怎麼讓白丁聽懂的說詞。

 

  「小姬,主公呢?」

 

  從「妳」、「趙氏女」、「唉」到「小姬」,趙姬認為入宮以來,齊大人對她的感情有照蛞蝓的腳步進展。

 

  「出去玩了。」

 

  齊靄怔了怔,趙姬以為他沒聽仔細,重申一次。

 

  「歡喜地,出去玩了。」

 

  一國之君,終日不是倒床就是玩耍,腦袋裡沒一件正事,國家怎麼強盛得了?怎麼可能不被魏國滅掉?絕不可縱放!

 

  於是齊靄氣呼呼拎著靛藍長服出宮逮人,就算他大可差遣侍從去把國君五花大綁回來,但他就是習慣事必躬親。

 

  

 

 

  太祖穿了件偏褐色的小黃袍,和城裡的孩子聚在巷子裡打泥丸,縱使生得臉嫰,混在七八歲的童子裡仍顯得大了,被當成憨傻的大孩子,一群小子玩得很樂。他做的泥丸格外渾圓,又能想出不同的玩法,孩子都想和他一國。

 

  「阿四,你是哪家的兒郎?怎麼沒見過你爹娘?」

 

  「我奶娘在宮中忙著呢,是個大貴人。」

 

  孩子們一同「哇」了聲,比有個將軍父親還要羨慕。

 

  「是宮裡的人啊!那她一定見過主君和咱們齊相,君上的身子好多了嗎?」

 

  太祖溫溫一笑:「好多了。」

 

  「齊相呢?能不能說給我們聽?」

 

  雖說鄭瑠才是正位,但齊地的人們刻意略去齊靄的副職,說起夏國的宰相總先提「齊」再說「鄭」,以此默默讚許他守著齊地百姓十餘載。

 

  太祖才要開口,右耳就被使勁擰住,活活拖離他可愛的小玩伴們。

 

  「齊哥哥,對不起我錯了!」

 

  「主公,您沒有別句話可說了嗎?」

 

  太祖被淒慘抓回宮中,趙姬給他紅腫的耳朵捂冷水也沒消,一邊換上王服一邊哭著說齊小雨欺負他,但現在夏宮是齊副宰主事,燕還遠在北地,哭死也沒人理他。

 

  「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指望你這個混吃混喝的小矮子能成就一番大事業,我這個白痴!」

 

  「嗚嗚,不是說好別提個子嗎?」

 

  太祖在齊靄案桌邊低頭罰跪著,齊靄冷眼提報政事。

 

  「齊小雨,趙姊姊說你做了惡夢。」

 

  「別轉話,先說您對南境新城『郊野』的打算?土地能承載的移民已達上限,是否依鄭瑠的意見收編為軍防?」

 

  「滕哥哥不會肯的。」

 

  齊靄握緊文簡,沒想到太祖會一針見血。滕穰自請領罪到南荒拓墾,在南方經營已有三年。以滕國治民的思想,人民遠大於一切,把收容的難民送上戰場,滕穰說什麼也做不到。

 

  鄭瑠殺過他一次,他再執拗抗令,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要是把收編的士兵留在原處守城,滕哥哥會答應嗎?」

 

  「誰會想打一個還繳不起稅賦的荒城?」

 

  「魏王陛下。」

 

  齊靄瞪向太祖,太祖眨眨眼,面不改色撒下漫天大謊。

 

  「就這麼告訴阿瑠吧,還要寫說我很想他,正忙著備彩禮!」

 

  「鄭瑠……」齊靄喃喃這個他不敢違逆的名字。「您死心吧,他說嫁您只是戲言,如果知道您帶頭騙他,他下手不會留情。」

 

  齊靄不敢想像鄭瑠發現做何懲處,但他還是絞盡腦汁寫出一卷合乎情理的軍情謊報,快馬送去鄭瑠駐守的西境,成了國君頭號幫兇。

 

  等他鬆口了氣,國君已經得寸進尺趴上他膝頭,正準備小憩一會,被他兩掌打醒。

 

  「嗚嗚,今天特別痛呢,齊哥哥,你到底夢到什麼壞事?」太祖覺得自己受到幾分遷怒。

 

  還有什麼?離他質魏的日子已經十來年,卻怎麼也逃脫不了魏王的陰影。

 

  「是陰魂不散的魏王陛下?」

 

  「他還沒死好嗎?」

 

  「滕哥哥說,被魏王看上的肉,就算吃撐了,他也要嚼爛再吐出來。他一天沒真正吃了齊小雨,就不會放過回到故土勤奮為我幹活的你。」

 

  齊靄心死嘆道:「我要不是死在魏軍手上,就是魏王一統江山那一刻,我自刎於齊。」

 

  「趙姊姊怎麼辦?」

 

  「別再說了。」

 

  太祖伸手拍拍齊靄的頭,被他頹喪揮開,傷腦筋。

 

  「『齊靄,你死也是本王的人,哈哈哈!』」太祖模仿起不可一世的魏王。

 

  「少了霸氣。」

 

  「滕穰和你都是我的啦,哈哈哈!」

 

  「太輕浮了。」

 

  「魏王陛下,懊悔吧,齊哥哥和阿穰哥哥都是我的美人了!」

 

  「怎麼變成你在跟魏王叫囂!」

 

  「每次醒來,都像做了美夢呢!」太祖嗤嗤笑著,由衷歡喜。「你和滕哥哥既然入我夢中,那我就不會讓誰來傷著你們。」

 

  齊靄再次甩開搭上他臉龐的冰涼手指,他實在不想承認滕穰臨行的話──他總會不自覺去依賴這個孱弱的名義主君。

 

  「我當國君滅了國,做臣子的時候又眼睜睜看您去死,或許如同魏王所說的,我只適合做奴僕,聽話就好。」

 

  太祖趁隙靠在齊靄身上,從不害臊去依偎所愛的人。

 

  「齊哥哥,如你所見,我不是多好的王,你不用太好也沒關係的。不過你在我眼中,已經很好、很好了。」

 

  齊靄按緊眉心,強抑著發酸的眼眶。

 

  「主公……您可不可以……不要輸給魏琰……」

 

  就當作是痴人說夢,太祖自信笑道:

 

  「嗯,我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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