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入)
小蟬撞上城門的時候,她前輩已經不省人事。跟臉色大變的城官報告一聲,她就直往奈何橋衝去,盼著美人妙手回春。
「孟大仙姑,求您了──!」
孟婆被嗆了半口茶,本想調笑小蟬兩句,但回頭見到她背後的傷患,清麗的容顏著實變了臉色。
「這是怎麼著?」
「嗚嗚,前輩被那個又那個,傷得好重……」
孟婆快步上前查看,不一會卻搖首以對,小蟬的心墜入寒冰地獄。
「我沒法子,這裡只剩下那混蛋能救他。」
「能救回來就好!」小蟬謝過孟大奶奶,把陸判垂下的手攢在肚子上,轉身奔向閻王所居的府邸。
小蟬趕到王爺華府,她懷中的手已經透明大半,王府的看門鬼卻把她攔在外頭,慢悠悠地入內通報,再回覆小蟬謝絕訪客,閻王大人正在歇息。
去你媽的!她一腳踹開仗勢欺人的小鬼,直闖敵營,勢如破竹,多虧陸判前輩平時教導有功,她打起架來還有他三分的架勢。但是她很笨,這樣的三腳貓功夫遠遠不夠,還希望前輩能再多指導她一些透徹的事理,還想要再待他在身邊當個有人撐腰的小跟班。
到最底也最奢華的寢間,閻王正笑臉盈盈歡迎他們來訪,似乎早知道小蟬造成的混亂,卻在房裡冷眼旁觀,真是個大混蛋。
不過這都不要緊,小蟬一把跪了下來。
「請大人開恩!」
「可以,叫他求我啊!」這是閻王的回答。
小蟬還來不及去捂陸判的嘴,她前輩早一步清醒過來。
「作夢!」
陸判吼完又開始咳血,小蟬不知所措去擦他滿臉的血水,傷成這樣一定很痛,但她前輩卻什麼也不說。
「大人,陸判官傷到咽喉,無法清楚言語,就由我這個副官來轉達。求您了,我願意做牛做馬,求您了!」
小蟬在華貴的黑玉地板上連磕三記響頭,惟恐聲音不夠響,沒法讓閻王滿意。閻王咯咯笑著,似乎覺得有趣極了。
「陳知涼!」陸判氣得大喊。
「前輩,聽我這次,一次就好,沒有什麼比你還重要!」小蟬伏在陸判臉旁祈求,陸判瞪著她碎開的額頭,咬牙切齒。
閻王走來,將陸判半抱起身,溫柔地把他放上紗幔圍繞的大床,拂開他被血沫黏在眼前的髮絲,顯露出他盛怒的眸子。
「我說過,只要你開口,本王都會照辦。」
「滾一邊去!」
「嘖嘖,這可不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說,我等著。」
小蟬總覺得閻王不太一樣,比平常還要難以捉摸。
閻王猛地抓緊陸判帶傷的右腕,成功聽見他悶哼一聲。
「只要你求我,本王就立刻除去你這身難熬的痛處。」
陸判只是猛咳出血沫,小蟬驚叫她前輩快不行啦,拜託閻王不要再廢話下去,但那位大人依然好整以暇,看著床上的人痛苦痙攣。
「陸判的魂契既然在我手上,只要本王不死,他也不可能消亡。想死,也要求得我同意才行。」
小蟬深深懷疑閻王大人還在記恨陸判前輩臨行前打他那一頓,就是要她前輩服軟才甘心。
陸判掙扎下床,卻被閻王緊緊按在柔軟的床鋪。
「本王何時允許你離開?」閻王隻手掐著陸判的下頜,俊美的臉龐緩緩靠上陸判,讓這個高傲的奴才好好看清服侍的主子。「你不貪財帛,自以為清高,其實只是你骨子奴性作祟,財物滿足不了你,你乞討的是本王的讚賞。說到底,你的行徑和妓女獻媚沒什麼不同。」
嘴上自稱卑賤,實際卻大逆不道枕在陛下衣袖上,恬不知恥要求尊貴不凡的祂再唱一曲。不過憑著一時榮寵才爬到別人上頭,還真以為自己成了金枝玉葉,殊不知,賤魂就是賤魂。
「操你雞巴!」陸判暴起,一拳把閻王揍倒在地,小蟬差點被嚇得中風。她前輩奉行的信條中沒有屈服這種事,用強權壓他只會弄得魚死網破。
閻王抹開脣角的血絲,笑容變得駭人。
「很好,你很好!」
他依陛下的意思去關照這個小文官,讓他下意識為自己美言,成效頗豐。有天,他們巡行東境,那裡離王遙遠,陸判直言說他遠遠不及陛下,但如果他爭位失利,他願意跟著他一起流放,甚至充作裝點的陪葬品,永遠追隨大人。
口口聲聲說著漂亮話,而他只不過照他的承諾要他去死給他看,他就翻臉不認人,竟然還敢擺出受害的嘴臉,這才叫卑鄙小人。
陸判耗盡所有氣力揍完那一拳,便癱在床頭,搖搖欲墜,就算閻王使勁掐著他粉碎的肩頭,他再也無力激烈反抗,身影淡得可以透視背景。
他重生之後,受盡折磨,苦求他的大人那麼多個時日,到頭來才知道他已經被當成棄卒拋下,最後得到一句解釋:你活該。
陸判只得承認,過去是自己瞎了狗眼,他們之間從未存在君臣相得的美好情誼,有的只是狡詐和欺瞞。
「大人,算了吧……」
聽見陸判斷斷續續地為他嘆息,閻王瀕臨爆發的怒火和扭曲的惡意也隨之淡下。早在恩斷義絕以前,陸判就意識到他不是個好主君,性子既卑劣又殘酷,仍然盡力去填補他的不足。
「你想統治陰曹就別怕麻煩,堅持下去……憑你的才能,獨自一人也辦得到……」
他從來就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旁人只是習慣性依賴罷了,這一點,他還有自知之明。
「小的已經成了您大道上的亂子,您要除盡又不想背上惡名的話,就趁現在……這是最後一件,我能為大人做的事……」
小蟬聽得大慟,正要阻止陸判求死,閻王卻早她一步動作,俯身深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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