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吃的,就是替客人擔下殺業,拜拜格外用心。
但雞排攤手染雞血無數的胡老闆才懶得理鬼,初二十六都是胡理在店鋪前執香,還要防著野貓和小妹偷吃供品。
自從他幼年出事,華中街四周經常繞著一股黑氣,祭拜的線香微微驅散惡息,但沒多久又會聚集過來,請來鄰鎮法師也無法斬草除根,想再拜託高強一點的道長又怕自己家被收了,胡理為此深感困擾。
不過也有鬼招客的說法,華中街的生意日益興旺,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高二那年中元普渡,公會的法師臨時有事不來,他爸興致勃勃要穿道袍扮道長,打算用一身浩然妖氣鎮鬼,胡理忙著給發福的父親綁腰帶。沒想到袍子穿到一半,他爸鼻子嗅嗅,突然變回大紅狐狸,竄進地下室窩藏起來,說是有高人來訪。
胡理仗著半人的身分,到外頭探看情況。街上搭了祭拜的布棚子,華中街一群小子圍在棚子底下,不時驚呼、讚嘆。胡理稍稍瞥見有火光從中心竄出,把纏繞社區的黑氣震離開來。
「你們在幹嘛?」
「啊啊,理哥來了!」小弟小妹立刻作鳥獸散,露出中心點的那人。
「等等,你們不是說要掩護我嗎?」
「雞哥,好自為之!」
箕子拎著寬袖大袍,想跟著逃跑,奈何他腳下踩著高跟紅木屐,跑不贏一身便衣的胡理。
「箕子,你怎麼在這裡?」
箕子閒同學手足無措,想辦法遮掩身上的古袍,但又不能藉口好熱當眾脫光,最後也只摘下銅色的道冠。
「阿、阿理,我在摳、摳死……」
「Cosplay。」這已經不是英文好壞的問題了。
「對、對!」
「我記得你體質敏感,鬼月不要到處亂跑。」
箕子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胡理,他已經不是過去的箕子,而是降妖驅鬼的雞蛋子大師,特地來華中街鎮邪氣。
「算是幫嬸婆的忙,混吃混喝……」箕子低著頭,想把自己埋進水溝蓋似地。
胡理沒有追問,只是伸手招呼。
「來,跟我回家吃飯。」
箕子低身脫下長屐,赤腳跟上胡理,看他那雙手隨意擺動,忍不住伸手去抓。
「你怎麼跟小袖一樣,看到手就想拉?」胡理帶笑回眸。
箕子羞紅一張臉,任由胡理牽著走,街坊鄰居都看在眼裡,嘖嘖聲不斷,小道長一來就被狐狸精勾了去。
胡理到家,推開大門,隨意往裡頭喊了聲:「媽媽,我帶箕子過來。」
廚房傳來嫺淑的回應:「子閒,坐,當自己家。」
「阿姨好。」
胡理把箕子推到餐桌那邊,拿了五個碗盛飯,叫箕子幫忙擺碗筷。有拜拜飯菜會比較豐盛,他來得正是時候,大概半小時後開飯。
箕子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反抗起胡理溫柔的指令。
「阿理,我不餓,我還是先走……」
「給我坐下。」
箕子乖乖坐回去。
「我們認識這麼久,說來你還沒來過我家,枉費我媽照三餐惦記著你。」
「阿姨的恩情,子閒沒齒難忘!」
「少廢話,反正你暑假也沒事,跟你嬸婆說一聲,搬來我家住吧?我可以順便盯著你悲慘的課業,做得好就放你去跟小袖玩。」
箕子只是看著碗中的米飯,不肯正面回答。
「阿理,你人太好了。」
胡理一怔,覺得箕子的評語有些莫名。
「我班上那群渾球想來我家玩我都叫他們去死,叫你來住跟我善良與否有什麼關係?」
箕子垂眸反問:「那又是為什麼?」
胡理皺起一雙英眉:「我先去噓噓,我想好再告訴你。」
但等胡理解決生理需求,飯廳只剩下偷啃雞腿的胡袖,她滿嘴油膩指向門口,告訴大哥,箕子哥跑掉了。
閃那麼快做什麼?他家又不是會消失的狐冢。胡理看向桌上的空碗和並攏的木筷,就像招待的是孤魂野鬼,眨眼間飄然而逝。
箕子回嬸婆家,正好趕上時間,布幕裡的人影從燈光下浮現出來。他掀開布簾,撲過去就一把抱住,奮力撒嬌。
「師父、師父,我跟您說,今天我到阿理家吃飯喔!」
「小雞,那戶人家其實是……」
「師父,我好開心喔!」箕子跪坐著,把頭埋進男子腰側,忘情磨蹭。
「哎,算了。」男子輕拍箕子的腦袋。
「師父,你身上沾了好多毛。」
「你說了我才想到,這隻窩在我肚子沒送上路,你拿去給遙遙養。」
「遙遙」是箕子嬸婆的閨名,每次他師父這麼喊,嬸婆就會爆氣抓狂,疑似害羞的表現。
「哇,小貓靈!」箕子兩手捧著橘白相間的小貓,讓它舔食掌心蓄起的靈氣。「公會普渡什麼時候顧及到動物靈?」
「我已經炸膩那棟樓,今年沒去。」
「哈哈,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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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親親關心(含淚),養生真的得從日常開始。
這種主題式的短篇,不趕快寫一寫,過陣子我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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