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為憑 卷二 初始篇

 

 

  小時候,只要一得空,他就厚著臉皮跑去鄰居家叨擾,擠在小床上拗著友伴說故事。

 

  友人天生有副好嗓子,說得一口生動的傳奇,彷彿親身經歷。其中,他最喜歡星辰的故事。

 

  宇宙浩瀚無垠,錯落星辰無數。每個人生來都伴著一顆命星,夜夜懸在天頂,指引晦暗多歧的前路。無論那人經歷多少悲歡離合,成了窮光蛋或大壞蛋,星子永遠不離不棄。

 

 

 

 

 

  打開窗,迎來的氣流很舒服,明媚的日光灑入喪門分明的眼瞳,把那張顧盼生姿的面容鍍上一層天然的金色。

 

  新學年剛開始,正式升上二年級的他回顧過去一年自新生入學以來校園生活的點點滴滴,有苦有甘,還有種種不堪回首。

 

  這一切都得歸功於他那個特異獨行的道士友人,從以前就不是能安坐在教室的麻煩分子,脫了制服以後更是惹是生非、胡作非為,哪裡有尖叫哪裡就有陸某人的身影,讓他一刻不得安生,四處向人請罪。

 

  如果道歉能解決事情,那他累積的次數早就拯救世界了。

 

  「夏天,不好了,你好兄弟又出事啦!」

 

  來了來了,如鬼魅一般糾纏不清,喪門脫下還沒穿熟的實驗室白袍,匆匆向學長姊道了歉,疾步趕去同學口中的案發地點教學大樓大講堂。

 

  面對教室幾十張驚愕的臉孔,喪門有些脫力。正好和那傢伙修了同堂課的同系室友把他拉到一旁說明事件經過:王教授一來就心情不好,點了赫赫有名的陸同學來答題。

 

  陸同學入學短短一年已經激怒老師無數,惡名昭彰,但想不開單挑他的教授依然前赴後繼,義不容辭要讓這個問題學生低頭承認一聲「我無知」及「對不起」,不過至今尚未有烈士達成此一目標。

 

  「阿喪,祈安他沒有睡覺也沒有自言自語,只是單純在發呆,這次真的不是他的錯。」上官榆看喪門臉色很不好,忍不住替陸祈安說情。

 

  「別說了。」喪門已經異常疲憊。

 

  他代陸祈安道歉也道出心得,當成見已深,怎麼解釋都是徒勞。陸祈安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個不合群、不尊重師長、無心向學的劣等生。

 

  上官榆言道,王教授這堂課主題是質能守恆,要陸祈安提出核反應以外質能互換的例子。

 

  而陸祈安向王教授笑了笑,打個商量,要是他能駁正題目,可否也算他答題?

 

  「在這個系統下,物理法則不容許無中生有,然,若是世上有另一個系統,容許不平衡的存在與消亡,當兩個系統交會,理論正確會是何者?應該屬於能夠包容狹義的那方吧?」

 

  王教授怒斥:「你少在那裡怪力亂神,既然坐在課堂就要有學生的樣子!」

 

  「老師好。」陸祈安乖得像小學生似的,王教授被刺激到了。

 

  「那好,你如果真有本事,當場證明給我看,別裝神弄鬼!」

 

  


  完了,喪門聽到這裡就知道事態不妙。

 

 


  陸祈安立正向王教授執舉手禮:「老師再見!」

 

  假設開了中央空調的大講堂是密閉系統,反應前後能量並未增加,但陸同學憑空消失,少了一個學生的質量,質能不守恆。

 

  

 

 

 

  因為他好兄弟眾目睽睽推翻科學理論,間接否定上課的意義,已經不是見怪不怪所能默許的範圍,同學們才趕緊派出代表找來喪門善後。

 

  「老師,真的很抱歉,請您當成即興魔術秀。」喪門九十度一鞠躬。

 

  王教授一臉驚魂未定,飆高音叫喪門轉告陸同學以後都不用來上課。喪門千求萬求,挨了一頓不該落在他身上的責罵,好不容易才勸回王教授留下陸祈安的課籍。

 

  「你很優秀,別跟那種敗類混在一塊。」

 

  鐘聲響起,教授忿忿離去,系上的同學三兩過來給喪門打氣,同住的上官榆還親暱攬住他手臂逗人然後被喪門推開。上官榆唉唉叫,也不是他熱心好事,實在是不忍心看他們大帥哥系草快內傷的俊臉。

 

  「大家會總有一天習慣祈安的,像我就習慣了。Summer,來來,我們去選社團!」

 


  此話一出,教室剩餘的女同學無不望來,屏息以待喪門的選擇。

 

  要知道,喪門同學一入學就擊敗校內眾家美男子,一舉奪下校園王子的寶座,也很可能蟬聯到畢業。可恨他專心向學,宿舍教室實驗室圖書館,四點一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像閨閣大小姐,根本沒有能與他更進一步的機會。

 

  許多人都在觀望,二年級啦,一定要在他死會之前把他吃進腹裡才行。

 

  「Fish,我沒空,你自己去吧!」只可惜學校開放社團活動對喪門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高中也曾興致勃勃加入科研社,結果做為搭檔的陸祈安一直在睡覺。現在他有實驗室的研究要忙,而且不管什麼性質的社團,陸祈安到頭來也一定在睡覺,根本不用浪費時間。

 

  上官榆先不答話,抬手摸摸花了半小時定型的髮型,晃了晃右腕的皮環,向周遭被喪門吸引過來的異性展現一下用錢砸出來的外表,再悠悠進入正題。

 

  「阿喪,我覺得,你就去選一個沒有祈安在的社團,多認識別的人,尤其是女的。這樣不僅可以拓展眼界,也能順便破除你們兩個的流言。」

 

  喪門沉默,他不想再收拾陸祈安的爛攤子,友人也無心遵守他叨唸不休的清規戒律。明知雙方差不多耗得只剩下這條出路,卻下意識抗拒接受。

 

  上官榆雖然成績遊走在及格邊緣,但算是比同年人還懂一些人情世故,由衷勸了喪門兩句。

 

  「你們給彼此留點距離吧?」

 

 

 

 


  上官榆辜負系公關的責任,好說歹說,喪門還是甩了他,沉著臉去找他家那口子。

 

  運氣不好,本該在下午第四堂課就淨空的校園變得熱鬧滾滾,校內幹道都被琳瑯滿目的社團看板佔據。泳裝女孩和吉他男孩盡情在用塑膠椅搭載的舞台賣弄青春,無不卯足全力宣傳心中理想的團體,他卻融不進這片歡騰的氣氛裡。別人向他熱情招呼,他只能用一句抱歉帶過,快步離去。

 

  喪門突然腳下一絆,回頭看,原來是某個無聊至極的女孩子蹲在地上拉他褲角,像是他在農村遇過的竹子鬼,沒出人命的時候叫惡作劇,出了人命就變成捉交替。

 

  女孩對他睜大杏眸,偏頭垂著烏黑微捲的長馬尾,不管是女孩綁歪一邊的馬尾或她垂地沾滿灰土的髮尾都讓喪門看得好焦躁。

 

  「帥哥你好,非常高興能見到你。」

 

  「抱歉,我趕時間。」即使對方在世俗標準稱得上美人胚子,喪門還是非常冷淡。

 

  女孩恍若未聞他的回絕:「不管再怎麼去探索一個人,沒有相見過就不算認識,我這樣算是正式入了你的眼吧?」

 

  「妳別蹲著說話,我光是聽就脖子痠。」喪門按了下後頸,筋骨僵硬其來有自,想到那傢伙就頭疼,「妳既然在這裡當地鼠,請問有沒有見到一個這樣高,穿著破牛仔褲,頭髮留得半長的怪人?男的。」

 

  「你是說陸同學?」

 

  喪門眼神一亮,隨即蹲下與女孩平視,態度好轉許多。

 

  「久仰大名呢,他所到之處人們總會自動讓道,不愧是東方摩西。」女孩露出朦朧美的微笑。「西、西瓜汁,呵呵呵!」

 

  「他再奇怪也沒有三頭六臂。」

 

  「我知道,就是個笑容可愛的男孩子罷了。」

 

  喪門真切望了女孩一眼,女孩趁勢而為,遞出黑色金紋的名片,上頭還有一隻圓得像麻糬的幽靈圖樣。

 

  「靈異研究社,竭誠歡迎你加入。PS,它是小靈靈。」

 

  「抱歉,我對那種事情沒有興趣。」

 

  「雖然小靈靈的形象有些偏日系,上翹的尾巴和頭冠都似曾相識,但它代表的意義絕非一般幽魂,而是立志一統三界的大魔王,千萬別因為它笑著吐舌頭就小看它。我屬意陸同學作它的cast,外表和內容都十分契合小靈靈設定。」

 

  「很抱歉,我對小靈靈也沒有興趣。」

 

  「咦,世上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小靈靈?反差萌耶!」女孩睜大空靈的眸子,不可置信。

 

  托友人的福,喪門很習慣斬斷渾話回到主題。

 

  「所以妳沒有見到穿破褲的怪人?」

 

  女孩失落地抱著雙膝,嘆息一聲,寂寞沙洲冷。

 

  「我也來抱歉一下好了,我只發現了一個好男人,都鼓起勇氣跟他自我介紹,他卻沒有任何表示。」

 

  「妳在耍我嗎?很有趣是不是?」

 

  通常喪門只要板起冷臉,愛慕者就會自動心碎大半,看穿白馬王子表皮下只有莽夫的靈魂。她卻不屬於她們,朝他笑出聲來。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一顰一笑看在眼裡都很有趣呢!」女孩攬著大紅碎花裙起身,再輕地放開裙褶,隱隱有股大家閨秀氣派,「我不是平白無故拖住你腳步,只是想趁你目光還在,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女孩說完,地面隨之亮起紅光,在大伙四處找尋打光的燈源的時候,烈焰旋空而生,火光取代淡下的夕日,攫住眾人瞳目。

 

  「愚民們,仔細聽好了!」

 

  人群順著聲音看向空中,一名穿著黑色斗篷、手提掃帚,打扮成女巫的冷艷女子,素手捧著火球,讓人不得不讚嘆這特技做得夠逼真。

 

  「阿福!」女巫對喪門身旁的女孩大喊,馬尾女孩慢吞吞地從裙襬下掏出手掌大的擴音器。

 

  「麥克風試音、麥克風試音,嗯嗯,吾乃靈異研究社創辦人,李福德是也。本社將在明晚七點學校大禮堂辦理入社甄選,意者從速,絕不開放走後門。」

 

  喪門秉持低調的原則,女孩卻恨不得吸引所有人注意,不懂明哲保身、不知招搖容易引來蜚語。果然,旁人忍不住帶絲諷意說道:「原來是副校長的孫女,難怪借得到好場地。」

 

  李福德對喪門回眸一笑,無視他以外的閒雜人等,大方展現她的好感。

 

  「不過呢,如果是你,別說後門,連我的心扉都會為你敞開喔!」愛心眨眼。

 

  兩道火焰從福德頭上呼嘯而過,出手教訓的女巫冷著眼神說:「辦正事,不要趁機追男人。」

 

  「丹兒,追男人也是我的正事啊!最喜歡大帥哥了!」女孩向稍長於她的女巫耍賴說道,認定她不會動真格燒她骨頭。

 

  喪門有些羨慕像她們這種姊妹淘可以公然鬥嘴,看起來嬌憨可愛,又不會被說三道四。

 

  福德又對他笑笑,喪門不領情別過臉。

 

  「另外,我爺爺,也就是副校長大人,日前因病住院,已經不能再保護這間學校了。別冀望那些畏於民怨,向你們退讓討好的校方人士能在災難降臨時施援。民主政治就是這點不好,施政滿意度和支持度是兩回事,害得現代人都不重視內涵成天嘴炮,我投生到這世代真是撿到便宜呢!」

 

  又一個火球過來,提醒她別跑題。

 

  「但經過時間汰換,好的還是會留下,你們以後就會懷念我爺爺的固執。凡人們,看在我心情好的分上,快來抱阿福大神的大腿吧!」

 

  「夠了!」女巫毅然阻斷社長無謂發言。「不管你們信或不信,晚上別在校園逗留,目前只有宿舍區比較安全,不想死就聽話!」

 

  「不愧是我的丹兒!」福德以一聲讚嘆作結。

 

  喪門轉身要走,終於徹底明白遇到了神經病,病情還不是普通嚴重。左臂卻被女孩肉實的小手拉住,他飛快抽開,不給半塊豆腐吃。

 

  「你還在生我氣嗎?」福德在嘴裡含糊一聲,喪門只當她說夢話。「哎喲,我真是的,差點忘了下凡的重點。喪門同學,請你轉告陸同學──」

 

  聽見關鍵字,喪門反射性定住腳步,等她發話。

 

  女孩笑得陽光,向喪門提裙一行禮。

 

  「就告訴陸祈安,李福德來討回他霸占千年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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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門,一時忘記月曆圈了紅是什麼要事……<承諾>出了,超重要的!

我要等假日白天再看(沒膽),不准劇透!

 

我有預感(其實已經偷看了截圖),卷二的封面會很神,YY嘔心瀝血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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