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禾再醒來,就看到淚盈盈的寧宗,還有直挺挺佇在床尾入定的吳錯。

 

  「朕已經命人換過傷藥,你再喝些補湯,把血氣養回來。」

 

  「陛下,青禾無大恙,沒事的。」蘇青禾伸手摸摸寧宗的腦袋,反而讓寧宗更想哭。

 

  「你傷成這樣一定很痛……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寧宗還不清楚狀況,但能突破蘇家家勇謀害蘇家大老闆的性命,賊寇非比尋常。

 

  蘇青禾喃喃道:「這才是我要說的話。」

 

  寧宗抹乾淚,親手把人扶坐起身。蘇家那群武夫一隻手有他兩隻粗,他不敢給他們經手,怕他們用力不慎把蘇青禾折傷。寧宗問過這麼一大群人,怎麼沒有溫婉的小婢在?

 

  蘇家回答:公子身邊的女人,包括飛著的母蒼蠅,全被夫人趕走了。

 

  聽他們仍稱蘇青禾「公子」和對新夫人的酸言酸語,就知道蘇家人並不喜歡這門婚事。

 

  沒女人沒辦法,寧宗只能親力來照顧。

 

  「湯很苦,你忍耐點。」寧宗喝了半口,再皺眉遞給蘇公子。

 

  「陛下初次給人餵藥吧?」

 

  「父王都是母后和裴叔叔看著,我從小就是被餵的份,應該是吧?怎麼問這個?」

 

  蘇青禾只是微笑,一雙清眸溫柔凝視著寧宗。

 

  寧宗手抖了抖,沒隔著頭紗,這笑容殺傷力加倍!

 

  「青禾,趁機會坦誠佈公,朕並不可愛,你醒醒吧!」

 

  「綁著雙辮這麼說的陛下,不具說服力。」

 

  「那是因為吳錯說朕可愛,朕才沒有解開。」

 

  蘇青禾帶笑往吳錯望去:「這樣啊,意思就是陛下真的很可愛,吳弟從來不說客套話。」

 

  寧宗覺得他好像踏入一個甜言蜜語的陷阱,但又找不到出籠的破綻。

 

  「青禾,朕知道你人很好,不只是大戶公子的教養,你是真的好心腸。是我欺騙了你,你不用再溫柔待我,我只是貌寢的男子,不是你的小仙子,非常抱歉。」

 

  蘇青禾反握了握寧宗的手,深情道:「沒有的事,陛下仍是我心目中的小仙子。」

 

  寧宗心道:啊啊啊!

 

  吳錯出聲破開這旖旎的氛圍:「誰幹的?為什麼?」

 

  蘇青禾無奈一笑:「我仇家還真不少。」

 

  「你人這麼好?誰會討厭你?」

 

  寧宗一出口,兩人就安靜下來。怎麼?他說錯什麼?

 

  「陛下,青禾此生無憾。」

 

  「你又來了。」寧宗趴在床頭,悶悶不樂。「事情怎麼發生的?」

 

  「昨日午後,我巡水道,不慎走得太遠,賊人忽從防坡躍上,刺了我一刀。」

 

  「然後?」

 

  「他被雷劈死了。」蘇青禾閉眼為殺手默哀。

 

  不知道是不是蘇相給兒子名字取得太好,蘇青禾的命奇硬無比,從小到大沒生病意外(除了自己詐死那次),曾有商場對手故意呸他口水,回頭就被雞骨頭噎著歸西。

 

  所以蘇家判定殺手一定是北方人,才會不知道南方家喻戶曉的蘇公子傳說。

 

  吳錯又問:「你為了啥得罪官府?」

 

  寧宗一臉震驚,蘇青禾服氣笑了笑。

 

  「等等,我不明白,怎麼會是公家?哪裡看出來的?」

 

  「吳弟,說給陛下聽。」

 

  「其一,只有官敢動蘇家不怕死無全屍;其二,水道由州官監工,閒雜人等無法進出;其三,蘇家求的是皇上,因為您管的就是官員。」

 

  可是寧宗記得蘇家和官府一直關係不錯,有什麼誤會非要致他於死地?

 

  「青禾,到底怎麼回事?」

 

  蘇青禾輕道:「土地法連署。」

 

 

 

 

 


  當謝王聞訊趕來京城,寧宗正在哭。

 

  他哭不是什麼稀奇事,想他小時候騎馬摔著,小太子也在床邊哭得淅瀝嘩啦,很怕從此沒有弟弟了。

 

  他是個坐擁天下的皇帝,卻比誰都害怕失去。

 

  那些臣子卻用一紙文書,剝奪了他的所有,要他如何不悲傷?

 

  但寧宗一望見謝王,就止住了淚,彷彿黑夜的旅人看到曙光。

 

  他想說:皇兄,別怕,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您。

 

  寧宗卻往他一把跪了下去,依了大臣的妄言,親手把他拱做新君。

 

  那一刻,謝王感覺他們兄弟之間有什麼跟著碎去。難怪父王生前總說母后生得好,把小謝生到老二去,謝天謝地。

 

  他低頭盯著寧宗白藕似的後頸,眸色變為幽深。

 

  「是你要這麼蠢,我也沒有辦法。」

 

  「小謝?」寧宗不明所以仰起頭。

 

  謝王露出邪氣的笑:「以前我是你的王弟,而今你是我的大哥了。」

 

  「我本來就是你大哥不是嗎?」

 

  「胖子,受死吧!」謝王壞笑著把小他一號的寧宗扛抱起來,直往寢宮大步走去。

 

  「啊啊,你要對朕做什麼!」
  

 

 

 


  京官為了穩定民心,告訴人們寧宗病了,才讓王爺代位。又派人四處吹捧謝王過去的戰功和事蹟,把他說成無所不能的神人,只要謝王當政,大夏又會回到武宣一朝的繁榮景象。

 

  京城的人民覺得既然皇帝病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寧宗從小就龍體欠安,只是對宣傳的御使問一句:「那皇上什麼時候會好起來?」

 

  他們看著寧宗長大、娶妻又離婚,會跟著出宮採買的宮女一起笑話小皇帝。京城沒有郡守,小皇帝就是他們的父母官,雖然不像前兩位英明神武,但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們。

 

  官員聽得語塞,對比下來,誰得了權勢就擁戴誰的他們,竟顯得有些無情無義。

 

 

 


  謝王因為權勢還未鞏固,先把他哥放一邊去,養肥了再殺。

 

  他和百官和樂融融一片,聊著選妃又加給薪餉,君臣得宜。

 

  只是每日早朝後,總有老臣來他面前遞辭書,今天輪到奉相大人。

 

  「別人就算了,你身為國宰,真以為本王會讓你全身而退?」謝王眼一瞇,透著脅迫的精光。

 

  奉諍不急不徐從袖口抽出祕詔,請謝王過目。

 

  「先帝陛下保我太史令的位置。」奉諍朝天上拱了拱手。

 

  「你還真得父王寵愛。」

 

  「王爺,請容我說個故事。」

 

  「可以,只是說得不好,就拖出去斬了。」

 

  「哀帝和光武皇帝……」

 

  從開頭就知道,那是個老二殺老大的故事,謝王生平最討厭「兄弟相殘」四個字。

 

  「來人,拖出去!」

 

  「王爺,您逃了那麼久,還是回到這個位子,天意如此,但願您不要重蹈覆轍。」

 

  謝王咬牙叫住衛兵,刀下留人。

 

  「罷罷,回你的太史院去!」

 

  「臣記得這故事從未給您說完。」

 

  「我不想聽!」

 

  「可阿謖陛下哭著聽完了,這就是臣當初選擇大皇子的原因。」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