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電流與高分子塑料,他和鬼經常保持絕緣狀態,不過倒是見識過趕鬼的盛大場面,就在他們滿十八那年暑假。

 

  那時大學放榜完,喪門本來存了一筆錢,申請好學校就要出國遊歷,不料他認識十多年都快發霉的好朋友突然病倒,而且是生病垂危的那種急病,把他計劃全盤打亂。

 

  等陸祈安躺了個把月痊癒,喪門也只能哀怨地把所有遊學資料打包好拿去資源回收。他爸媽幸災樂禍好些日子,炎炎夏日,脾氣不好,逼得他放話要把兩個老不死扔去山溝自然葬。

 

  「阿門,有人委託你阿爸差事,為期一月,紅包我們已經拿了。」

 

  「不要。」天氣很熱,喪門想去山下圖書館自修。

 

  「你媽都還沒說完,頂什麼嘴!」喪父拿出父親的威嚴,不准他把電風扇抱去房間。

 

  「你們開兩台一起吹,為什麼我不能借用一個?」明明他是獨生子卻老是被壓榨,兩個老人指責他不孝,這麼大了還不快去賺錢給他們花!

 

  也許是高溫的關係,喪門倍感無力。

 

  「好兒子,那個工作很輕鬆啦,也許還會有艷遇喲!」阿母試著循循善誘。

 

  喪門臉皮顫動一下,他還以為兩老記得國中給他找的好差事──把他介紹給一個把初精當保養偏方的瘋貴婦,害他十三歲就差點失身。

 

  「我發過誓,絕對不再相信你們的鬼話。」喪門稍微回憶他過去的暑假,每次都栽在鴛鴦老混蛋手裡,而且事後都沒分成給他。

 

  「喪家列祖列宗啊,看看這是什麼子孫!」兩老痛心疾首,喪門冷眼以對,看他們要演到幾點。「對了,祈安少爺要住到什麼時候?他好像沒把租金給我們吶!」

 

  「我們跟陸家都幾年鄰居了?你們還計較這點小事!」喪門驚覺無恥的父母為了讓他屈服,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你不好意思趕他,就由我們出手吧!」阿爸阿母作勢要往他房間走去,喪門趕緊攔住兩個老妖怪,他們卻引頸大喊:「四少爺,我們家沒地方收留你,聽到嘸?」

 

  「哎,什麼事?吃飯了麼?」陸祈安從房間探出無憂無慮的腦袋瓜。

 

  「好,我做就是了!」事關好友,喪門不得已屈服無良父母。

 

  兩老奸笑嗤嗤,喪門無奈地叫臉色依然蒼白的友人再躺回去休息。

 

  「鬼門要開了是吧?」陸祈安沒頭沒腦朝他父母問道,兩老笑得很心虛。「你們想請我做事,不必拖喪門下水呀,畢竟是陰七月。」

 

  喪門嗅到陰謀的味道。

 

  「祈安少爺,您大人大量,接下來又是開門又是普渡,公會實在湊不出人去管,只能盼您菩薩心腸,救苦救難!」兩老最會的特技就是假哭,一左一右圍在他朋友耳邊懇求。「門仔憨憨,您能放心我們笨兒子一個去涉險嗎?他可是為了心愛的您放棄出國的機會啊!」

 

  「不要把我當作算計的籌碼!」喪門出聲抗議,抗議無效。

 

  陸祈安微笑沖開緊繃的氣氛,對喪門捧來的溫開水更是笑彎了眼:「不過一趟路巡,又有什麼?就算是為你死,我也心甘情願。」

 

  「不要把死掛在嘴邊,我不喜歡!」喪門欲憤還羞,「你這條命是我養回來的,除了我身邊,不管是天堂黃泉,哪裡都不許去!」

 

  看他們兒子這個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照顧四少爺,整個人變得神經兮兮,喪家兩老感傷地拭了拭眼角,嘆道:「都到這個地步,你們結婚吧。」

 

  「無聊!」

 

  「呵呵。」

 

  於是他們接下了巡路的夜差。

 

 

 

 

 

 


  隔天一早,兩個老人家不見蹤影,喪門打開大門,發現一台嶄新的藍色小貨車,車前綁著喜氣的紅綵球,雨刷挾著祝賀他生辰快樂的信封和新車鑰匙。

 

  喪門好感動,這是他第一次拿到父母送的、實而不廢的生日禮物,直到他看見信封裡自己被盜領一空的存摺。

 

  人說百善孝為先,父母想花錢,就該捧著鈔票讓他們花個精光,花夠了就不會花了,他們還是深愛著子女喔!

 

  喪門撇去報復性出家的念頭,怔怔回頭找陸祈安討抱。

 

  當天吃完晚飯,他們便著裝出發。從晚上十點到隔日清晨,北上南下高速公路一回。喪門不免擔憂,像是日夜顛倒對病人內分泌的影響,還有他再三天才滿十八歲,在公路無照駕駛和在偏遠山區無照駕駛可是有不同的心理壓力。

 

  喪門已經很煩惱了,還得三不五時要把瞇瞇眼打盹的友人抓回原位,可是陸祈安總是會輕飄飄地往車窗通風處靠過去,不知死活。

 

  「喪門,你看到幾條路?」陸祈安搖搖晃晃把頭頓在擋風玻璃上,又慢慢滑下去。

 

  「加對向車道和交流道,三條。」喪門稍微看向正在掐指頭為未來數數的友人,熬夜總是對身體不好,他有些擔心。「怎麼?你開始眼花了?我先停路肩,你去後面睡。」

 

  陸祈安搖搖頭,從牛仔褲袋掏出金色的鈴鐺,拎出窗外,隨車速捲起的強風叮鈴作響,音量遠大於兩顆小鈴鐺可以發出的極限,整條空寂的夜路都被清脆的鈴聲所佔據。

 

  道士友人再次趴回車窗上,髮絲被吹得亂飛,對黑夜露出笑容。

 

  「七月朔,鬼門開,各路兄弟隨我來。三牲獻,城隍讓,鬼行鬼路,鬼行鬼路!」

 

  四周刮起十七級陣風,小貨車左右搖擺,喪門盡他最大能耐穩住四個輪子。

 

  「你們想知道這大道誰管的?是何居心?」陸祈安哼歌似地朝空無一物的黑夜對話。「我,看守者就是在下,請諸位多多指教。」

 

  窗外響起呼天搶地的哭嚎聲,好似陸祈安說了足以毀滅靈異世界的壞消息。

 

  「另外這位是我的朋友,以及貨車.發財君,大家這個月就和平相處吧!」

 

  陸祈安發話完,異空間的好兄弟大概是認了命,哭音消散下去,兩人度過勉強算是平靜的第一夜。

 

 

 

 

 

  他們到天大亮才歸家,喪門一下車臉色就垮下來,車身前後被拍滿手印,新車都被抹成灰車,他花了一個多小時洗車。陸祈安沒幫忙,從頭到尾都窩在副駕駛座睡大頭覺。

 

  這也使得喪門去圖書館學前進修的計劃變成去圖書館補眠,關門時間還被管理員阿姨好心搖醒。他們留下來幫忙整理書櫃以示褻瀆圖書館的歉意,但覺得不好意思的只有他,陸祈安睡得一臉滿足。

 

  他們桌上還出現額外的紙屑,不少是粉紅色的便利貼,寫著聯絡電話和大愛心。喪門不解,怎麼會有人以為隨意在公共場所製造髒亂會讓他有好感?還不如放兩個便當。

 

  睡掉中餐的他們,草草吃了晚飯再次上工。一坐上車,彷彿有所感應,無線電響起,中心報告順向下交流道處有死亡車禍,請求支援。

 

  他們趕到國道和市區道路的交接口,下車查看情況。白線裡,死者頭部被整個輾爛,旁邊停著沾上血沫的白色轎車和橫倒的腳踏車,轎車主人茫然無措,魂都嚇跑一半,旁邊還有個小警察蹲在水溝乾嘔。領隊的老警察和喪門揮揮手,抱怨幾聲:「現在年輕人真不中用,拍個照也受不了。」請他們幫忙清理現場。

 

  喪門把大塊肉先搬到車上,剩下的肉碎用特製膠帶一片一片黏起來,而陸祈安十指不沾陽春水,他的工作就是跟看不見的亡魂交涉。

 

  「再怎麼噁心,還是自己的頭,放輕鬆……喪門,他也一直吐,怎麼辦?」

 

  「就跟他講淋點醬汁就是魯肉飯了。」喪門繼續埋頭工作,一旁的嘔吐聲瞬間更加猛烈。

 

  「他是說,從生物分子組成的角度,你的身體看似撞個稀巴爛,但依然是一堆脂蛋白,沒有改變,像我們今個晚餐就是魯肉飯呢!」

 

  「恁兩尊別再講啦!」警察伯伯哭笑不得地制止他們專業交流。

 

  這對年輕的搭檔在業界算是小有名氣,一個包辦死後事,一個處理陰間事。基於對專業的信任,老警察向陸祈安提出諮詢。

 

  「小師父,借問案發當時的狀況?」

 

  陸祈安呆了好一會才看向老警察,偏透明的雙眼瞇了下:「犯人麼?」

 

  「我真的不知道!」白色轎車車主放聲大叫,神情慌亂至極。「碰!然後我下車,就是這樣了!都是血,好多血!嘔嘔嘔!」

 

  陸祈安恍神般回道:「魂魄很整齊,落地時就離魂了,『他』說不是他。」

 

  老警察謝過。不久後,慟哭的家屬趕來,喪門已經把屍首包裝好,勸他們不要看,卻不聽,打開來,又多一堆人製造嘔吐物。

 

  「真兇已逃逸,我們會盡力追查下去。」家屬懷疑上轎車主人之前,警方先持道士的觀點澄清下來,省得無辜者被冤枉。

 

  家屬開始哭叫死者的名字,傷心之中還不停怪死者:「晚上出什麼門!」、「白癡!」、「家裡情況都不好了,你還鬧這齣!」喪門試圖阻止家屬怒罵,如果死者聽得見,一定會很難過。

 

  「乖乖,不哭不哭。」陸祈安哄個不停,可見死者真的受到不小的打擊。「哪位是母親?」

 

  人群中走出淚流滿面的婦人,陸祈安握住她的手,婦人怔怔地看著這個男孩子把一截紅線安放在她手心裡。

 

  「牽緊,帶他回去。」陸祈安帶了幾分命令的口氣說道,婦人不由得點頭應允。「人死不能復生,別再責怪他了。」

 

  家屬的情緒就這樣被安撫下來,喪門告知他們遺體會送到附近的殯儀館,請不用再站在大馬路上吹風。

 

  死者家屬離開前,派了國中生模樣的女孩子過來,把一只信封遞到陸祈安面前,好像弄懂他的身分。

 

  喪門幫忙打開信封,裡頭裝滿皺巴巴的千鈔,應該是臨時湊出來的禮金。

 

  陸祈安露出困惑的神情,由喪門代收下來,清點金額後回貨車上開收據給女孩,以喪葬支出的名義。

 

 

 

 

 

  安頓完事主,兩人繼續上路。陸祈安無精打彩趴在窗邊,望著無星的夜,喪門叫了三次都沒有理他。

 

  「你哥哥都走了,沒人養你,也該好好賺錢。公會裡不是有公定價格?照那個收人家也不會說你是騙子,清高餵不飽肚子。」

 

  陸祈安做法事別人都欺負他年紀輕,比其他師父少算三成以上,但是單論本事,他一個人可以打掛島上所有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沒道理窮困潦倒。

 

  「現代人似乎偏好用錢財酬謝呢!」陸祈安不無失落地說,把手伸到窗外抓風。

 

  「不然以前的道士都收些什麼?」

 

  「幾頓飯或是特異的聽聞、嫁女兒啦、也有過共度一宿,每次都很期待人們會回報什麼奇妙的東西。」陸祈安遙望遠方,緬懷說道。「如今的人創意真是大大萎縮了呀,喪門。」

 

  「別像個老頭說話,所以你是嫌他們的誠意不夠嗎?」喪門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可是相信我,你現在全身上下最欠的就是錢了。」

 

  「是麼?」陸祈安被逗笑了。

 

  「我發現你對剛死掉的人……或稱是鬼,特別好,算是道士的規矩嗎?」他過去觀察下來,友人並不是對另個世界的物種都釋出善意。

 

  「喪門,你見到出世不久的嬰孩落在路邊,會伸出手麼?」

 

  「不管就不是人了。」喪門把陸祈安的頭從置物箱挪開,從裡面拿出魷魚絲零嘴還有自家的山泉水冷泡茶,以度過漫漫長夜。

 

  「而我只是扶他一把罷了。」陸祈安這麼說,「舉手之勞卻得到意料之外的饋贈,總覺得後頭埋著禍事呢!」

 

  喪門全身毛細孔瞬間綻放開來,對陸祈安口中的預兆起了共鳴,表示這次災厄非同小可。

 

  就在此刻,碰地巨響,車子側方遭受猛烈撞擊,車輪開始打滑,怎麼也不受控制,貨車被逼向路肩,車門和欄杆磨擦出刺耳的銳音。

 

  衝撞他們的是一台黑色小客車,已經滑行數十公尺卻依然緊貼貨車車身,好似惡犬緊咬不放,好死不死,他們正進入兩縣交接的路橋,橋下百尺是夏季湍流的河水。

 

  「祈安!」他每次出事都反射性叫這個,而這個就坐在旁座準備陪葬。

 

  陸祈安往橋下望了一眼,竟然「唉呀」一聲:「怎麼全爬上來了?」

 

  「什麼爬上來了!為什麼煞車沒有用!我爸媽有幫新車保險嗎!」

 

  「你一次問這麼多,我回答不來。」陸祈安終於轉開水壺蓋,自個得意一會,微笑遞向失控的司機。「喪門,先喝口水吧?」

 

  「你這混蛋!到底發生什麼事!車子被什麼東西抓住啊!」

 

  「真要現在解釋麼?」陸祈安扳住車窗上緣,半顆頭在外邊問他。

 

  「不,先保命再說。」喪門強制鎮定下來。「你要出去?」

 

  陸祈安已經踩在窗邊,整個身子攀在車門上,想阻止也無法。

 

  「喪門,數三百。」

 

  喪門頓時有些恍惚,他兒時曾夢見自己跌落一處舉目皆紅的地方,那裡的人四肢都乾巴巴的,一發現他,頓時包圍過來,七手八腳拉開他手足,咧開大嘴,要吃他果腹。哭出來前,陸祈安他看不見的地方噓了聲,說:數三百。

 

  當陸祈安身影完全從視線中消失,喪門回神過來面對現實,試圖緩和貨車高速下的晃動。

 

  擋風玻璃響起悶重的撞擊聲,雖然水痕被風立刻吹散,依稀可辨認出是手印。喪門喉頭發出微小的音節,然後用力按下雨刷鍵。雨刷刷過,手印又密密麻麻冒出,呈等比級數成長。

 

  喪門專心數數,相信數到底,惡夢就會消散。

 

  車窗玻璃被擊破一角,冷風拂面,帶來黑夜的笑聲,不是他朋友那種好聽的笑。喪門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破窗竄入黑手拉扯他的頭髮,欲圖將他拖出車外。他耐著頭皮痛楚,緊抓著方向盤,拚命把車子維持在直行的路徑。

 

  它們放聲大笑,車子左搖右晃,像是被兩隻大手互相拋擲。喪門確定它們在玩弄他們,把人命當玩笑的作為徹底惹火了他,憤怒從丹田咆哮出來。

 

  「也不看清楚我是誰?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那些「東西」被喪門吼得噤聲,危機卻沒有解除,眼看車頭往橋樑斷口逼近,喪門腦細胞快死光了,倒數十秒。

 

  「三百!祈安!」

 

  同時間,長劍從車頂刺穿下來,劍身流滿腥臭味的水,淌滿車座。

 

  地面開始震動,它們慟哭一片,像是在哀求什麼。喪門再試一次煞車,總算及時在斷橋前停下。

 

  他開門跳車,直覺伸手去接,隨即被陸祈安整個人撞在柏油路上,有內出血的疑慮。

 

  「呃,喪門,你還好麼?」陸祈安把堅硬的膝蓋從喪門俊臉挪走,顫顫退開兩步,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喪門捂著瘀青的臉頰站起來,瞪著好友,難掩殺氣。

 

  「回去再算總帳,先把你身子擦乾。」

 

  陸祈安鬆口氣,然後被鼻腔的水嗆到,咳了好幾聲,也不清楚該怎麼處理,只會用手去擦。

 

  喪門記得以前在那個家裡,陸祈安只要打個噴涕,三個兄長加一個小弟就會自動過去幫他擤鼻子,好命到不行;很可惜,現在他身邊只有臭臉的朋友。

 

  「衛生紙拿去,慢慢擤,不要用力。好了就把衣服換下來,車上有你那件做法事的袍子。」

 

  陸祈安乖巧地照做,喪門試著發動引擎,卻文風不動,只能打電話請人來拖車。車行老闆在睡夢中極不情願,聽了他們口中的地點反倒清醒過來,更加堅持天亮才要派人過去。

 

  喪門沒別的辦法,只能和友人待在車裡過夜。他怕陸祈安著涼關了一邊車窗,就不能再關上自己這邊窗子,試過幾次手指就是忍不住發抖。

 

  「喪門,讓窗子開著,沒事了。」陸祈安輕聲地說。他那頭髮絲還黏在臉上,看起來溼答答的很不好受。

 

  「祈安,你會不會冷?」

 

  「不會。」陸祈安婉好一笑。「你看,星星都升得那麼高了,睡吧!」

 

  喪門來不及抬起眼看,眼皮突然沉重起來,隨那聲「晚安」進入夢鄉。

 

 

 

 

 

 

  待他醒來的時候,鼻間繞著汽油味。原來車廠師傅天一亮就去拖車,他們已經安然來到修車廠。

 

  喪門借廁所打理自己和陸祈安,梳洗後,車行老闆把他們叫去休息室,桌上擺著紅茶和飯糰。

 

  「阿彌陀佛,撞成這樣人還活著,恁兩個實在是好狗運!」

 

  「黑叔,謝謝你帶我們回來。」喪門替友人把吸管插上,省得他盯著紅茶杯發呆。「什麼時候修得好?你估要多少錢?」

 

  「等零件來,很快。」黑叔報了價錢,喪門呼吸滯了下,與他們昨天收到的白包金額一模一樣。「趁今嘛,跟你借一下安呆仔。安安、安安,回魂喔,阿叔有小事麻煩你啦!」

 

  「右邊那台卡車。」陸祈安往吸管用力吹氣,換得爆開的紅茶,喪門就要發火。「呃,喪門,就是昨天撞死那孩子的車。」

 

  黑叔事不宜遲,打電話報警。

 

  「昨天車廠一口氣來了三台車,然後機器就一個一個故障去,我想是裡頭有問題,但又不知道是哪個夭壽鬼。阿門,你就別再掐安仔的脖子了。」

 

  「沒事,我只是壓力大。」喪門打完,有比較神清氣爽一些。「黑叔,你先去忙,不用招待我們了。」

 

  等車行老闆離開,喪門先把陸祈安挑出來的肉鬆塞回飯糰裡面,要他全部吃下去,再詢問他事情來龍去脈。

 

  「說吧,一定要說到我聽得懂才行。」

 

  「喪門,不是有『地盤』這個說法麼?昨晚我站在它們的地盤上,收了錢,於是它們以為我受託來除去他們,便決定下手為強。」

 

  「祈安,我不知道收錢會壞你規矩,對不起。」

 

  「那你回去別打我的頭。」陸祈安小心覷著他的臉,雖然還有點痛,但喪門不是真心責怪飛踢的意外。「它們沿路煽動其它的伙伴,說我打算斬草除根,希望大家能同心協力來解決我。小心藏匿成在別的車裡,在河道上一口氣出手,真是有勇有謀。」

 

  喪門回想昨晚驚魂的一夜,還心有餘悸。

 

  「而且它們連我衰弱的事都知道,很有意思。」陸祈安攤開十根手指,又握回掌心,留下一指。「不及往日的一成,卻遭逢它們聲勢最為龐大的時節,該怎麼辦呢?」

 

  「避得開嗎?」

 

  「它們不打算放過我,連你也惦記上心。」陸祈安看著喪門,目光款款。「關係到你,我輕縱不得。大道無礙,你是我的惟一。」

 

  喪門略略別過眼:「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陸祈安笑了起來:「所以它們死定了呢!」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