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會已許久沒有建醮大典,年輕的張會長以祈禱國泰民安為由,傾盡物力人力,下令籌備這場盛大的七朝醮。

 

  公會高層幹部表示不滿,無風無浪辦什麼醮事,浪費資源,還不如拿錢去投資哪塊地、哪個海外的企業,就是不高興張恆沒經他們同意自作主張。

 

  張恆倒是覺得這場醮典來得太晚,公會早就烏煙瘴氣,魔物已生。

 

  他是父親老來得子,懂事的時候,父親已經臥病在床,老眼昏花指給他一班輔佐大臣;等他真正繼任天師的名號和會長的職位,那群得勢小人用權力養出的利益團體,已經上下盤根錯節。

 

  通鬼的法師報告,陰間再過不久就會有所動作。這一變動,在人間與鬼最為接近的修道士不可能置身事外,很可能引發想像不到的可怕災禍。

 

  他清楚區區一場醮事只是治標不治本,重要的還是公會內部的改革,明知無力,也絕不能什麼也不做。

 

  他目前只有自己,不算好,但比起自己要什麼也不知道的愚人,他的處境也不算太壞。是一,不是零。

 

  但敕水壇這場戲真的難倒他了,他在壇上一定會有個對手,扮演受法師降服的魅魔。有心人如果想重創他,只要在魅魔一角下手即可,可以來明的,也可以來陰的,反正公會有眼力看出手腳的術士並不多。

 

  他一直以來,為了鞏固實力,小心翼翼避開任何遇險的場合,這次他既然要賭,那就沒有絕對安全的選項。

 

  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那個悠遊在外的小弟弟卻在這時候回來,張恆很難辨別陸廷君是有心的還是誤打誤撞。

 

  壇上既然有陸家道士坐鎮,那麼就算十七級颱風、七級地震齊發,他也絕對安然無恙,更何況是微小的人力干擾?

 

  這是利用,對方不可能不知情,卻是心甘情願。

 

  張恆沒有對外說明人選,但當第四日陸家道士到場,即使沒有侍生招呼,眾道者無不關注,他的存在明亮得令人別不開眼,也讓在陰涼處享受特權的高層人士坐立難安起來,這人完全不是他們控制得了的變數。

 

  「張恆,你是什麼意思!」

 

  「公會需要對手。」張會長斂衽起身,去迎接真正的貴賓。

 

  陸廷君一見他走來就綻出笑容,張恆實在很難繃住臉。想到剛才那群老屁股被這小子嚇得腳軟,實見陸家餘威猶存,邀請他來再正確不過。

 

  「吃過了嗎?」

 

  陸廷君點點頭,知道人前不可以公然撒嬌,不然會給張大哥添麻煩。不過張恆領他到後台時,他還是依兒時的習慣去抓那身代表天師的大紅法袍,張恆也任他拉著走。

 

  他們來到後台,氣氛一改前壇的壓抑,「會長」、「天師大人」,景仰地叫喚此起彼落,連忙給張恆和他小弟準備茶水。

 

  公會負責幕後籌備的人員多半地位不高,卻是張恆親手培養的親信。他沒有許給他們未來的權勢,只是保障他們別給老屁股們壓榨,這些小才小能的小道生就對會長大人感激涕澪。

 

  張恆出手保護他們,但並不信任這些崇拜他的後輩,連他都難免受老屁股控制,只要他們對老屁股有所恐懼,就有可能被老屁股所趁。

 

  「張大哥,老屁股是什麼?」陸廷君好奇地問。

 

  張恆連忙解釋:「我只是腹誹而已,你可別學這種沒水準的話。」

 

  「哦!」

 

  「廷君,這幾天你有依戒律淨身嗎?」

 

  「嗯,我吃了三天筍香包子。」

 

  「真是辛苦你了。」

 

  陸廷君又笑開來,在張恆眼中,這就是未被老屁股玷汙的淨土。

 

  依例飾演魅魔的道士,地位應遠小於壇上的高功法師,在公眾前被追趕廝殺。可陸家不是,張恆沒忘過,是天師的後裔。

 

  當陸廷君脫下青衫,換上對比張恆一身金紋法袍的粗布短褐,白淨的臉龐被塗上面目全非的油彩,張恆實在有些不忍心看。

 

  「廷君,委屈你了。」

 

  「不會委屈,我要保護好張大哥。」

 

  張恆真不知道陸家祖師爺幹什麼吃的,徒有千年的威名,竟然讓這孩子從小受盡風霜,認賊人作兄,還以為他是個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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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包子:怪我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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