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港局是一座燈塔。

 

  河道終年雲霧瀰漫,為了讓渡客順利尋得碼頭,局長就模仿東洋海港蓋了這麼一棟建築物。

 

  加納第一次這麼接近燈塔,在河上只見岸上忽明忽滅的亮光。西河說那是捕蟲燈,被燈火吸引來的人,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加納撫著雪白的塔座,卻認為它的存在非常溫柔。

 

  看少年感動的神情,雙子港務員也柔和說道:「我們沐汗人是遊民嘛,一生都忙著遷徏。來到這裡就等同回到家,再也不用離開了。」

 

  加納幾乎要吐出「諾蘭王國」四個字,以眾數諾蘭為皮肉、沐汗的精神為心,攜手打造出兩族共榮共治的新國度,不再有人民流離失所。

 

  然而,過去再強大的敵人,不論傳說時代殘暴的大統神帝、或是橫掃全大陸的北方黑暗騎兵,也打不倒沐汗,沒想到沐汗卻亡於友盟手中。到今天,諾蘭境內已經沒有純種的沐汗人,過去沐汗的草場也全被開闢成良田。

 

  「加納,回來這兒,就不用再被欺負了。」雙生港務員一左一右頂起位在燈塔後座的斑駁鐵門,歡迎少年大駕光臨。

 

  加納垂下碧眸,良久,才想起該有的禮節,可他滿腔的客套話還沒說,就被雙生青年扛去沙發放好。

 

  燈塔內部格局十分渾圓,就是間半球型小屋,放了四張辦公桌和一組家庭式沙發茶几。頭頂吊扇轉呀轉著,很像是加納在繁花商城訪察過的小家商居,連水龍頭流理台都有。

 

  「五百年前還是帳篷,局長就喜歡現代化。」

 

  「真好。」加納不住讚許。他從東方會盟回來,不管什麼提案,大臣一律否決,不肯面對急劇改變的世界,以為只要與教會打好關係,諾蘭就能重新躍升大國之列。

 

  「水藻茶、酥茶?小魚乾、草餅?」

 

  加納各自點了後項,他肩頭的老鼠立刻跳下,從木地板的縫隙鑽入地窖準備茶點。

 

  兩名港務員清了清喉嚨,鄭重進入自我介紹。

 

  「我是朔月。」

 

  「我是晦日。」

 

  「你們好。」

 

  雙子青年互望一眼,不是應該為他們驚叫歡呼嗎?加納卻只是一臉「很高興認識你們」的樣子。

 

  「我說,小加納,你該不會對沐汗神話很不熟吧?」

 

  「很抱歉,我不太清楚相關領域的知識。」加納眨眼以對。

 

  「斷掉啦,我們的英雄事蹟斷掉啦!」雙子抱頭慘叫,「你阿姆好歹也該跟你說些床頭故事吧!」

 

  「我母親是虔誠的信徒,跟我說了不少教皇的神蹟。」加納十指交扣,閉目祈禱一會,再睜眼,看到兩名港務員大哥幾乎要崩潰的神情。

 

  「那你爸呢?你爸好歹留給你什麼傳統文化吧?」

 

  加納目光有些黯然:「不好意思,我和父親不太親近。」

 

  這孩子應該是客氣了,看樣子父子感情很有問題。

 

  「啊,你叫西河講給你聽好了。月跟我就是千年前沐汗抵抗暴君的英雄兄弟,當時冥王應了我們的祈求,漠地湧出大水,淹沒神帝的軍隊,代價是我們死後永生永世服侍冥王。」

 

  加納睜眼笑笑:「這樣啊。」

 

  雙子港務員無比挫敗,雖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被後人徹底遺忘的感覺還是很悲哀。

 

  「算了算了,換你啦!」兩張神似的笑臉同時逼近加納,「大哥哥們畢竟是官員,地盤上有身分不明的人士,總是傷腦筋吶!」

 

  「我是加納,諾蘭人。」加納也笑咪咪地回。

 

  雙子僵住,沒想到兩個大男人竟壓不過一名美少年的氣場。

 

  「加納是本名嗎?」

 

  「不是。」

 

  竟然乾脆承認了!

 

  「很抱歉,我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坦誠,但請相信我沒有惡意,對西河船家絕對是一片真心。」

 

  地板下傳來巨響,加納看去,兩名港務員乾笑,說那是他們養的另一隻大老鼠。

 

  剛好另一隻老鼠頂著茶盤出來圓場:「讓讓、讓讓,阿月、阿日,借雙手幫個忙。」

 

  加納這才出現驚訝的反應:「老鼠會說話?」

 

  而且是溫文優雅的學者腔,加納閱歷無數,知道只有進過西塔讀書的人才有這種腔調。

 

  老鼠推了推眼鏡,屈身道:「我是錢,擔任河港局祕書。我不是神話時代的人物,兩百年前才過來任職。」

 

  學者一旦悟出真理,活過一般人壽數是常有的事,加納並不意外。

 

  「他是中了魔法師詛咒才這樣,不然現在還在各個國家吹牛騙錢。」

 

  錢老鼠不甘示弱:「你們淹那場水之後,終原大旱,寸草不生,知不知道沐汗變得有多困苦?我被父母賣給諾蘭人當奴工,那時老子就向冥王起誓,到死也不要再當窮酸的牧民!」

 

  雙子氣得要掐老鼠洩恨,老鼠卻敏捷地鑽進加納衣袍,吱吱作笑。

 

  加納出手護著小老鼠,輕聲問道:「錢先生,你父母後來有贖你回去嗎?」

 

  「說來話長。」

 

  錢祕書開始述說他的豐功偉業:被賣為奴的他設計讓雇主傾家蕩產之後,碰上倒退畫地圖的少女和滿口歪理的少年,加上決心要用貨幣統一全大陸順便尋找親人的他,三個怪人創建了後世奉為知識庫的真理塔。

 

  他到死之前,也只有蘇夜和真理子知道他是沐汗人。

 

  加納略略睜大眼:「真理塔創始者?」

 

  這麼算來,他懷裡的老鼠至少活了一千歲,和初代教皇同期。

 

  「你知道真理塔的歷史,不知道日月雙子,這世界怎麼了?」雙生港務員哀哀慘叫。

 

  「說來慚愧,我對沐汗的認識來自課堂。老師後來因病倒下,我沒有全盤學習到沐汗文化。」

 

  「你竟然有錢到能請學官!」

 

  「學什麼文化?這該是父母的床邊故事吧?」

 

  錢祕書和雙生港員發出不一樣的驚嘆。由此可知,這名少年家境優沃,雙親卻長年不在身旁。

 

  錢祕書想了想又問:「奇怪,沐汗文化在現世有風行到編入教材嗎?在我來這裡之前,部落不是凋零得差不多了?」

 

  他這麼一問,加納不知道該怎麼保持微笑。

 

  「其實是因為終原的沐汗民族已經消失了,研究沐汗風俗的學官申請來阿法堤找尋遺老記述資料。培里安,也就是我的老師,希望能從我身上取材,只可惜,反倒是我從他口中習得大半沐汗的語言習慣。」

 

  加納屢屢提及沐汗,總是顯露出歉疚的神情。他們不知道他這個混血兒在鑽牛角尖什麼,真說起來,該負責去死的也只有諾蘭國王。

 

  「你老師真有眼光。」

 

  「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加納頓下話,想起情人對他的控訴,說他心裡終究只有國家,連好友死前的心願也不願意為他完成。

 

  「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鼠和雙胞胎就圍著少年等著他說,沐汗民情就是分享一切,壞事情也一樣。

 

  「他自小多病,我走前得知他時日不多,卻沒有去見他。」

 

  「沒關係,這表示你們快能相見了。」他們揉著加納的金髮安慰著,雖然沒什麼道理,加納卻感覺胸口舒坦許多。

 

  因為加納認識兩名西塔學者──這對一般老百姓機率非常之低,錢祕書和他很聊得開。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但西塔的人都不太正常。」加納溫柔敘說著他最親近的好友和兇巴巴的情人,連帶提起他有一個小他十歲的弟弟。

 

  他們以為加納這孩子應該很受歡迎,可以說到天黑也沒問題,但他把他珍視的三個人說完,就沒有別人了。

 

  這不符沐汗人的道理,完全狗屁不通,這孩子明明笑得那麼可愛,為什麼會活得那麼可悲?

 

  河港局的公務員們雖然很討厭諾蘭人,但加納那頭金髮總讓人想抓個一把,他們也這麼做了,加納被揉得哎呀輕叫。

 

  錢祕書比出一根指爪:「我這邊有一個假設:加納你混血,卻成長於一個充滿純種諾蘭人的地方,他們在認識你之前就看不起你,所以你才會交不到朋友。」

 

  「阿法堤以外的國人對沐汗的確有些成見,但還不至於表現出來。」主因應該是他的身分特殊。

 

  「但那種感覺就是令人噁心,不是嗎?」

 

  加納笑笑過去。每次他請示要回國都處理事務,宰相總在陛下前面譏諷道:「『大少』,又要回去阿法堤取暖了嗎?」

 

  他第一次覺得很難受,但既然陛下什麼也沒說,第二次聽見就無所謂了。

 

  話題說到虛情假意,自以為高貴不過但說到底不過是群貪圖安逸的農夫的諾蘭人,河港局上下不免激動起來。

 

  錢祕書經歷過沐汗和諾蘭爭地的衝突,和加納所處的和平共榮時代不同,沐汗的敵人不是北方遺民或是咄咄逼人的教廷,就是諾蘭本身。

 

  「沐汗到底是哪個白痴首領同意和諾蘭合併?要是我還在世上,不管花再多錢,一定傾盡全力阻止下來!」

 

  「錢,說得太好了!」

 

  「不是白痴,他們是因為相愛才決定在一起生活。」加納輕聲澄清著。

 

  他們這一代諾蘭人都聽過那個美麗的故事,諾蘭王子傾心於沐汗首女,兩人共結連理,締造諾蘭王國的榮景。

 

  「加納,你看來很聰明吶,為什麼官方說什麼你都照單全收?你讀過書,不知道世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國家嗎?沐汗遲遲不建立政權也是體悟到諸國總是遵循權貴的意見,而非人民的意思,集權只會傷害個體。」

 

  老鼠學者說完,雙生兄弟又接著埋怨下去。

 

  「什麼國家、民族,不用想得太複雜,光提諾蘭人就好。我們在這條河工作那麼久,不時聽見諾蘭男人用一棟遮風雨的家把沐汗女子騙到手,奪取她的牛羊身家之後,就把妻子賣去當奴僕,另娶溫柔可人的東洋女子。」

 

  「諾蘭人不是守禮的君子,是大騙子。」

 

  加納想辯解什麼,卻說不出話。

 

  「不然你去問西河美人,她就是血淋淋的受害者。」

 

  「船家?」

 

  「她來這裡那麼長時間,別說水酒,連最基本的花束也沒收到。她在諾蘭的丈夫早就另娶嬌妻,生了胖兒子,忘了她了。」

 

  「船家有孩子嗎?」

 

  「你怎麼知道?西河連這個都告訴你?」男人沉聲質問。

 

  「我們上次載客渡河,她看到小孩子,好像很傷心的樣子。」加納說完,恭敬朝從地板爬出來的捲髮男子鞠身行禮。「您好,想必您就是河港的管理者。」

 

  「局長!」不是說好要埋伏捉住他痛恨的美少年嗎?

 

  河港局局長陰沉著臉,挺著一身沾滿灰塵的白制服,朝加納步步逼近。

 

  「小子,那是我追西河的第三年,某天日暮西下,水面黃澄一片,西河才跟我說:『我有個孩子。』」

 

  「局長,西河美人只是觸景傷情,自言自語而已。」

 

  「我就回應她,她那個孩子早就和諾蘭人同化,成為一個忘母背義的爛瓜蒂……然後我差點就被西河宰了!」

 

  局長的發言有太多問題,河港局官員反倒不知道怎麼切入。

 

  「我們就覺得奇怪,西河美人怎麼會那麼討厭您?」

 

  沐汗女性一生可以有許多丈夫,但孩子大多只有一個,是她們一輩子的珍寶。諾蘭人卻以為孩子越多越好,兄弟之間能互相競爭,最終把家業留給最優秀的兒子。

 

  如果諾蘭男子娶了沐汗女子,沐汗女子又不幸早死,他們留下來的孩子以為手足之間應該友愛,往往爭不過有繼母疼愛的繼兄弟,父親會眼睜睜看著失母的長子餓死。

 

  那些孩子也不會回到河邊,見不到他們日思夜想的母親,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信仰,不再是沐汗的孩子。

 

  「唉,她就是掛念著,才會走不開。」兩男一鼠齊聲嘆息。

 

  「所以,我想到一個法子,把這個信教的小殘廢整容成她四歲的兒子,西河就會投向我懷抱了!」

 

  「局長,太聰明了,完全沒有邏輯!」屬下們每次想批判上位者的腦子,都會技巧性偽裝成讚美。

 

  咻地一聲,羽箭射過局長頂著的水手帽,連箭帶帽釘在木板牆上。雙生港務員忍不住大喊:好箭法!

 

  西河從長裙跨出一隻美麗長腿,從腰間再抽過一支竹箭,對準局長的腦門。

 

  「菲金,別鬧了,那是人家的孩子。」

 

  局長張狂的氣焰一對上西河全都消失無蹤,只是抓亂自己的捲毛。

 

  「有那麼一個漂亮的孩子在身邊,妳最近看起來很開心;雖然我很吃味,但還是希望妳能一直開心下去。」

 

  「你個白痴。」西河簡潔回了句。「加納,我們走。」

 

  「嗯!」加納很高興船家來接他。沐汗人的孩子白天總玩在一塊,到黃昏,父母就會把自家的娃娃抱回篷子。

 

  走前,加納瞥見牆上的蜂窩畫,不住驚呼:「這不是陛下的畫像?」

 

  「都面目全非你還認得出來?真不簡單。」

 

  西河也看過來:「還真的是,你們怎麼這麼無聊?」

 

  加納不好意思往官員們望去,厚顏請求道:「這幅畫可以給我嗎?」

 

  「你要這混蛋做什麼?」西河問,可見大美人也很討厭諾蘭國主。

 

  「沒什麼,只是我一直很崇敬陛下。」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因為加納說了很噁心的話。但依沐汗習俗,只要後輩開口,長輩從來不會吝嗇,和死抓著財產叫兒女去搶別人家的諾蘭人不一樣。

 

  加上那幅畫實在沒空處可以射飛鏢了,加納順利得到了那幅畫。

 

  加納抱著畫跟著西河離開河港局,一拐一拐走泊船的地方。途中發現到什麼,「啊」了聲,埋頭進去路邊的小灌叢,一不小心栽下,摔得灰頭土臉。

 

  不一會,臉上沾著泥土的他,拿著一小束黃花,單足跳向西河。

 

  「船家,給妳。」

 

  「你不用特地扮小安慰我。」

 

  加納卻很堅持:「給妳。」

 

  西河收下金陽花,微微一笑。

 

 

 

 

 


  他們白日才走,傍晚來了渡客,又撐船回來岸邊。

 

  那是一名拖著麻布袋的拾荒老人,留著白長鬍鬚,在下巴打蝴蝶結,悠哉看著茫茫河水。

 

  西河和加納視力都不錯,遠遠就認出那個遠近馳名的怪老頭子,西河蒙上面紗,到船頭放下布簾,叫加納招呼客人。

 

  烏篷船一靠岸,老頭子一把扔下麻袋,赤腳跳上船,使得加納在心頭演練無數次的問候語臨陣夭折。

 

  「開船吧!」

 

  「好的,就請您稍作歇息。」

 

  「啊哈!是你!」

 

  「馮德先生,別來無恙?」加納想回到一般模式的問安,但老人家卻興沖沖掀他腿上短襬。

 

  「這什麼?布裙?真沒想到有天見到你穿上沐汗民服,我早看膩你那身白慘慘、硬梆梆的騎士袍,露腿不是很好嗎?裡頭有穿嗎?」

 

  加納幾乎要招架不住,好在船頭響起兩聲清咳,制止老頭子騷擾她的小船工。

 

  世人將擁有大智慧的人物分作兩類,一是能將亂世帶向太平的賢者,一是匿於山林的隱士。在真理塔崛起之前,國家碰上難題,國君都會派遣使者請教境內的隱士高人,馮德就是這一類的隱逸者。

 

  「您也是沐汗人?」加納認識他這麼多年,還真不知道他的血統。

 

  馮德長年在諾蘭東境的林子遷徒,不時和教士辯論而聞名南方,連冷若冰霜的教皇都被他惹得大笑不止。

 

  「因為我討厭諾蘭!寧願作教廷掃地的瘋老頭,也不要被看作和諾蘭一國。」

 

  加納聽得苦笑,難怪每次大臣去拜訪他總是灰頭土臉,只有他破例能在先生草屋喝上幾杯茶。

 

  「諾蘭沒救啦,國王野心太大,看著全大陸而不是自家國土。」

 

  加納為難地笑:「您饒了我吧,這話大臣們知道了又要折騰一夜了。」

 

  「他們除了迎合國主的心意,又能做什麼?只要你明白就足夠了。」

 

  「可我並沒有那麼值得信賴。」

 

  「大少,朝廷的確充斥著自詡優越的諾蘭愚人,但即便像糞蟲隨時等著抓臭的諫議士也無法指出你的錯處,不信賴你的只有戴著王冠的那個人。」

 

  加納垂下碧綠的眼:「可我必須贏得他的認可,否則一切理想只是空談。」

 

  「你要明白,他也不過是個男人,一點也不偉大,甚至有些愚蠢。阿法堤是國都,他卻整年躲在東境的新城,因為那裡的人瞎了眼也不會昧著良心讚頌他是明主。都來到這種地方,就要狠狠罵他一頓才是,冒充金石的乾草昏君!昏昏昏──君!」

 

  加納明知不該,還是笑了出聲,昏君的畫像就放在他休息的艙房。

 

  船頭響起歌聲,馮德睜開細眸,心裡了然。他渡河的時間不長,長活於世的隱者實在欲望不多。

 

  「到了。」

 

  「這聲音聽起來……和我所知一位咪咪很大的女人很像!嘿,就讓我來鑑定一下……」

 

  加納趕緊推著老先生上岸,這位先生可是連王后的玩笑也敢開,從不怕冒犯人們的敏感處。

 

  馮德的島就像加納先前拜訪過的草屋,翠綠林子圍著一個破廬,水霧繚繞,彷彿置身山林。

 

  加納鬆開手,停在從篷船搭來的木板上頭。

 

  馮德和蘿夢一樣,伸出蒼老的手,姆指左右點上加納脣角。

 

  「這給你。你就是缺了族人祝福,才會運氣不好;你除了運氣不好,沒有不好的地方。」

 

  「先生,原來您比我以為的還喜歡我。」加納可以從馮德身上感覺屬於阿法堤人民的情感,他在他們眼中永遠都是最好的,即便他們從未真正看清過他。

 

  「噎,你才知道?」

 

  十多年前,聽聞阿法堤之亂,沐汗戰士死絕諾蘭國土,馮德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才會讓黑髮的族人死在自己之前。但當他得知加納活了下來,又覺得不可以太早回到大河休息,拋下那孩子一個人在那險惡世間。

 

  「白諾拉的翡翠算什麼?那是南國的傢伙見識淺薄,沒見過諾蘭的金陽才會自以為是。」

 

  老者抬手揉了揉加納那頭燦亮的金髮,加納溫順地笑。

 

  「只可惜,耀日已沉入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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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可以算在王子系列裡頭。

友人問我幹嘛寫這種重的故事,又不能拿去賣錢,還會被讀者討厭。我就說:我是M啊^^

不過也真的很累,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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