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上官榆第一天上班，低調穿著銀灰色的亞曼尼西裝，沒帶半個侍從，輕輕數著從大門排到辦公室門口的花籃，標語寫著：慶賀上官二公子就職。

　　他這個商家之子能撈到這位子，多虧政治世家的腐敗。聽說候選人名單在立院評比的時候，他竟然靠著一張自力完成國內大學學歷證書擊敗不學無術的眾家官公子，網路求職都比官場競爭得多。

　　白領老頭子先前還在媒體前握著他的手，笑容燦爛希望能借助他的專業，共創生技產業新世代。

　　不，他完全忘了自己讀了什麼，有機啦、分生啊，早就跟著畢業典禮一起和學校再見了。

　　但這麼廢的他還是搶在當年孜孜不倦的同儕前，不費半分苦勁，成為人生的大贏家。好比食肉想起牲畜待宰的眼淚，他不覺得從社會食物鏈勝出有什麼好高興的。

　　他屏退兩個一輩子都不可能像他出頭的副官，一屁股坐上真皮辦公椅，跳兩下，然後拿出手機撥號給在外商擔任美術總監的女友。

　　「小心，妳猜我現在在幹嘛？」

　　「幹嘛？」

　　「忙著說愛妳呀！」

　　「……」

　　反應好冷淡。上官榆不懂，同樣是甜言蜜語，為什麼他使用起來效果大不如人？

　　「小榆哥哥，你不是在公家上班？」

　　「對呀，我現在可是五院之長……」

　　「不要浪費國民稅金，混蛋！……嘟──嘟──嘟──」

　　上官榆被心愛的妹子罵得一鼻子灰，自己明明多金、英俊、風趣又溫柔，為何他的情路總是如此坎坷？

　　這時，敲門聲響起，搬運工人從外頭搬來一個等身大的貓咪藝術木雕。上官榆毫無頭緒，誰給他送這個過來？

　　工人仔細把木雕放在通風的窗邊，又給木雕圍好圍巾，才摘下頭頂的鴨舌帽，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容。

　　「啊，是你。」

　　這個大學生似的大男孩，也是新政府破格拔升的要角之一，目前為總統府祕書長。

　　就上官榆所知，早在白領和申家競選總統的時候，當時還在學的他即擔任白領的發言人代表，跌破眾人眼鏡。白領如此重視世家地位的人，竟然放棄扶不上牆的子女，選擇一個警察的小孩栽培作接班人。

　　吳祕書「出道」以來總是媒體關注的焦點，連帶上官榆也知道不少這人的八卦花絮：微積分、統計學、會計學、經濟學輪番被當掉而延畢（這人根本不該念商科）；發言前會在麥克風前睜眼放空一分鐘像是在禱念什麼又好像沒有；專人採訪總是先感謝「老闆」，再感謝提攜他的白領、學姊、老師、好友、小和，還有全班一起幫他補考歡送他畢業的大學同學們（附註：從未感謝父母），害得記者瘋狂追查他口中的「老闆」到底是何許人也。

　　上官榆也很好奇，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認識。

　　吳以文低身行禮：「小魚哥哥好。」

　　衝著這句問候，上官榆對吳以文的態度比旁人多上幾分溫度。日後也真的像個大哥哥出來為他坦炮火。

　　上官榆自然地套起交情：「吳祕書弟弟，下班有空嗎？跟著白領那群老頭子很無趣吧？哥哥帶你去玩玩。」

　　「抱歉，我晚上要去醫院看剛出世的小孩，第三胎。」吳以文眼睛眨了又眨，感覺非常期待。

　　上官榆自從出社會遠離他大帥哥室友以後，很久沒有輸的感覺了，兩人之間不只差距一個起跑點，被甩得連車尾燈也看不見。

　　「這、這樣啊，你也真早結婚，怎麼讓女方同意嫁的？」

　　吳以文回想當時，他和店長大人坐在櫃台內側，學姊和學姊媽媽坐在外側。連海聲氣得說不出話，就要把他大腿擰出肉來，而陰媽媽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既然有了，就讓小文娶小冥吧？

　　總而言之，就是先上車後補票。原本慘白如幽魂的陰冥卻抓著長髮大叫：我不要嫁不要嫁不要嫁我要自己生我不要結婚啦──！

　　冷情的女兒難得跟母親哭鬧，陰媽媽也寵溺地由著她了。連海聲冷冷地說這樣也好，他也不稀罕，以後不要厚臉皮出來妨礙他的仕途就好。

　　兩家不歡而散，事後吳以文只能用微薄的打工薪水（十萬／月），放學後買束花，到陰家門口跪著，朝二樓少女所在的閨房吶喊──學姊，我們一起養小貓咪！

　　他通常跪十分鐘就回店裡煮飯，沒有很辛苦；後來好友加入戰局，一起向學姊請求「把我純潔的以文還給我──」，林律人哭得好慘。

　　吳以文回想至此，認真回答：「靠著誠意和貓咪大仙庇佑。」

　　「啊啊？」上官榆懂誠意，但他不能理解後者。

　　「我跟學姊陷入僵局，不知道怎麼辦，我去祈求大仙幫助，隔天她就答應了。」吳以文頂了頂無度數的眼鏡，「只要誠心供奉貓咪大仙，一切都會心想事成！」

　　沒有邏輯，可是上官榆聽得好心動。

　　「可以見一見那位『貓仙』嗎？」

　　吳以文神情有些黯然：「文文……大仙到天上去了，很多美味的魚罐頭。」

　　「哦。」

　　「不過凡間尚有貓咪仙使，他可以和大仙溝通。」

　　「你是說神明代理人？」

　　吳以文點點頭，從皮夾拿出仙使玉照。上官榆看他隨時把東西放在身側，足見他信仰虔誠。

　　上官榆接過相片，看得眼珠子大突。

　　這不是他大學室友嗎？照片上的陸祈安和一名長髮大美女貼頰合照，感覺十分親密。

　　……阿喪，你男朋友劈腿啦！

　　「老闆自認是世上最聰明的人，祈安哥都會裝笨哄他。老闆心裡有很多傷口，祈安哥說故事給老闆聽，一個又一個，讓他想開。如果祈安哥身子好一些，就可以收心把老闆交給他了。」吳以文口氣不無遺憾，美人店長和仙使哥哥都是下三盤棋就倒的病號。

　　「啊，那個仙使，其實有男……算了。」

　　上官榆轉念一想，喪門自己也有未婚妻，該不會一切都是林然然洗腦的幻覺，他們兩個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

　　「你老闆可真漂亮，她是不是偏好年輕的男子？」不然上官榆真不想承認一窮二白的陸祈安總把得到世上的天菜。

　　「老闆是男的。」

　　……貓咪仙使，我真猜不透你！

　　上官榆怔怔把相片還回去，吳以文合手拜了拜才收回皮夾。

　　「啊，那個仙使有幫你算過命嗎？」

　　吳以文點頭，如實以對：「怕我歹命死掉，幫我換命，保佑我長大。」

　　上官榆通常不信這些，但事關他神奇的道士室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他給你換了什麼？」

　　「九八之尊。」

　　「是九五吧？你這樣去加油沒問題嗎？……等等！」

　　上官榆瞪大眼看著眼前素樸的年輕人，吳以文也睜眼望著他。

　　這社會宗教自由，不用擔心因信仰遭到迫害；然而帝王神權不再，一方面也考驗著人們的鑑賞力，全憑自己是否能看出雙手供奉的是真神還是斂財騙色的神棍。

　　不得不說，他還真是拜對大神了。

by　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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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特贈給小武親親，想了很多貓咪題材，最後選定在未來篇^^感謝繪製古董店、陰陽路、眼見為憑等人物關係圖，太有愛了！

此外，低調地說一聲，古董店要出版了，敬請期待大美人和小貓咪（提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