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眼見為憑　卷六　幽冥篇

收錄＜渡亡＞、＜屍鬼＞、＜愛現＞

渡亡　一

　　颱風天當晚，他和陸祈安沒有回去宿舍，直奔醫院。

　　喪門在病房總睡得不安穩，再累也無法入眠，只能趴在床頭數點滴。一三一四滴落下的時候，他眼角餘光透過臂彎，意外瞥見友人蒼白的手探來，似乎想碰碰他，卻又收回去。

　　旁人以為陸祈安任性妄為，其實他理智得過分；只要他想，可以壓制內心任何情感，即便他已經病得喘不過氣。

　　喪門抬起頭，握住那隻手，把它攬在臉旁呵氣，一直到友人冰涼的指尖暖和起來。他沒什麼本事，但這一點安穩的倚靠他還給得起。

　　陸祈安側顏望著他，淺淺彎起脣角。喪門喜歡他笑，總是那麼好看。

　　「星星。」

　　「醫生說還要再觀察，你還不能出院。」

　　陸祈安沒太大反應，只是直直望著他，專注得連眼皮也捨不得眨動，就像他兩年前重病瀕死那樣，喪門頓時會意過來。

　　「喪門，我死的時候……」

　　也是，既然他兄長要與他斷絕關係，那麼友人能托付後事的人也只剩他了。

　　「你說啊，我在聽。」

　　喪門緊抓著那隻手，以為這樣可以比較不痛一些，不會再像之前哭哭啼啼，成熟地來面對分離。只是他怎麼也克制不住顫抖，從頭到腳抖個不停，光是試想沒有他的光景，就幾乎不能呼吸。

　　陸祈安望著他無能的模樣，虛弱地咧開嘴角：「哈，嚇到你了，我可是天地無敵大道士，區區死亡怎奈我何？」

　　「還說什麼傻話？」喪門輕手推了陸祈安腦袋，惹來輕軟的笑聲。悲哀的是，他寧可相信友人的玩笑話，也不願意正視殘酷的現實。

　　陸祈安拉過喪門手臂，親暱地半枕著，滿足笑道：「我這輩子最好的事就是你在我身邊，夢寐以求也不過如此。」

　　喪門放任自己淚流滿面，喚道：「祈安。」

　　「哎？」

　　「祈安、祈安……」

　　陸祈安會意過來，眼和脣彎彎笑起，柔聲地說：「星君大人，長夜漫漫，不如就讓陸某獻醜一首……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喪門淚水未乾，哽著嗓子斥責：「好啊你，竟敢用兒歌敷衍我？」

　　陸祈安討饒笑笑：「原諒我嘛！」

　　喪門才不要，要罰他一輩子繼續唱曲給他聽。

　　大概藥效發作，陸祈安眼皮垂下大半，仍握緊喪門的手不肯放開。

　　「星星，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痛的……」

　　陸祈安沒有完全閉上眼就昏睡過去，喪門顫抖替他覆上眼瞼，就像惡夢中無數次演練。他想，如果人生沒有了這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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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集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