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店長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追求者眾,什麼樣的男人都有,就是沒有女人。

 

  華醫生涼涼地說,一開始不適應是正常的,屁股被摸久了就會習慣惹,連海聲叫她去死。

 

  像情人節當天,放寒假的吳以文一早拉開鐵門,店門口幾乎被告白的紅玫瑰給淹沒。所謂美人不壞男人不愛,隨著連海聲在外為惡聲名狼藉的程度,花束也等比級數成長。

 

  這時,櫃台黑色旋鈕電話鈴鈴響起,連海聲接過,話筒響起敦厚的男音,輕快而不失溫和。

 

  「海聲,你醒啦,你猜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想,應該是你明年的忌日吧?林和家。」連海聲冷冷回應。

 

  「是阿相的冥誕喔,我怕沒人給他過生日,想麻煩你叫小文拜一拜。」

 

  吳以文正好端來祝壽的麵線,對著店長大人合手拜了拜,被連海聲白筍似的長指擰耳朵,笨蛋湊什麼熱鬧!

 

  「和家。」

 

  「什麼、什麼?」林和家毫不放過任何為大美人獻殷勤的機會。

 

  「你不要再浪費腦子去記一個死男人的生日,我聽了都覺得可悲。」他們相識以來,林和家年年不厭其煩籌備他和那女人的生日宴,換成他自己的卻一個人跑去跟父母墳前上香,活得就像個白痴。

 

  「親愛的,你好溫柔喔……」林和家感動不已。

 

  連海聲臉色好比聽見全球股市崩盤,卻看見店員在一邊點頭附和,氣得提腿踹他屁屁。

 

  「還有,今天是Valentine's Day,我在這裡,必須向你鄭重說聲:『我愛你。』」

 

  「哦。」

 

  連罵都不罵,完全無視,太傷他的心了!

 

  「我能不能跟小文說說話?」

 

  連海聲把話筒遞上前,吳以文無聲與叔叔對峙。

 

  「小文,想不想和家叔叔?」

 

  「不想。」

 

  古董店從不存在善意的謊言,never!

 

  「那、那麼,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叔叔說?」

 

  「花。」吳以文看向門口要清理很久的花海。

 

  「什麼花?」林和家笑道,還想跟小朋友聊兩句,電話卻被連海聲抓回去。

 

  「那些臭死人的玫瑰不是你送的?」

 

  「不是,我只有匯兩億到你海外帳戶。」林和家老實承認。

 

  「你幹嘛?我又不缺那點錢。」

 

  「可我沒有相貌,你又討厭我的家世,只剩這點東西能送出手討你歡心。」

 

  「少裝可憐了,以你世族林家的招牌,不知有多少女人想嫁入豪門?」

 

  林和家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連海聲記得以前年輕的時候,雖然他長得就是比較帥,身邊從沒少過鶯鶯燕燕,但好家世的女子總往對方靠去,說什麼林家長公子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很討人厭。

 

  「海聲,如果你結婚,我就結婚吧?」

 

  「我都結過三……我的人生關你屁事。」

 

  「因為你對我很重要啊。」

 

  這句話對經歷過大風大浪、死過一次的店長而言,比什麼愛不愛的都能觸動他冰冷的心房。

 

  「你也是。」

 

  林和家傻了一陣才問:「你說什麼?」

 

  「你可以去死了。」連海聲俐落掛掉電話,今天算便宜那個白痴。「笨蛋,你那什麼臉?」

 

  「老闆不要跟叔叔結婚。」吳以文一臉沉重,林和家因為早年常叫店長去南洋出差,害店裡很空,被店員記恨上心。

 

  連海聲揚起長指,用力戳刺那顆笨頭。

 

  銅鈴清響,適時解救店員的危機,吳韜光拎著一盒糕點過來。

 

  「你來幹嘛?」連海聲蹙起柳眉,一般營業日不需要人高馬大的警犬,擋著他陽光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

 

  「吳警官,你為什麼要記得我的『舊』生日?」

 

  吳韜光以前跟著華杏林、林和家去延大官人的華宅吃了好幾年蛋糕,三百六十五天只記得這個節日。

 

  「二月十五少一天,很好記。」

 

  「那你老婆生日呢?」

 

  吳韜光很乾脆承認:「忘了。」

 

  「過年。」吳以文提醒道。

 

  「哦,不枉費詩詩疼你。」吳韜光用力拍了拍店員的頭,被打得頭昏的吳以文想起魔鬼一般的師母,吭也不敢吭一聲。

 

  「吳警官,門口那些噁心的東西該不會是你送的?」

 

  吳韜光反問:「我為什麼要送你花?」

 

  「也是。」連海聲長期遭受騷擾,都快忘了男人通常不喜歡男人。

 

  「那些紅花讓我想起以前和九聯十八幫火拼的血海。」吳韜光神情無比懷念,「當年沒能趁亂把闇幹掉真是我一輩子的失誤。」

 

  「師父打贏第一殺手?」吳以文仰頭問道。

 

  「當然了!」吳韜光很享受被小徒弟崇拜的眼神,「所以你快去煮飯給我吃,我也要吃麻油麵線!」

 

  「喂喂,那是我家店員還是你家的?」

 

  吳以文擦過紅木椅,認真地招呼:「師父坐,馬上來。」

 

  等店員端出另一盤加了大塊雞肉的麵線,吳韜光已經大口吃起原本屬於店長的早飯,而連海聲用塑膠叉子挑著吳警官帶來的點心。

 

  「啊,我最近看了幾本育兒的書。」吳警官滿臉油光,沒頭沒腦地說。

 

  「他都那麼大隻了!」連海聲順著接話,就是明白對方的肌肉思路。

 

  「以文,你對師父有什麼想法?」吳韜光目露精光。

 

  「很帥氣、很厲害。」吳以文由衷說道。

 

  「我也這麼覺得!」

 

  「然後呢?」連海聲聽得滿心不悅。

 

  吳韜光接過盤子,英眸一沉:「我忘了。」

 

  這就是為什麼連海聲不想跟低智商的肌肉種族來往的原因,把店員托給他教養的結果就是教出一個大笨蛋。

 

  咕咕鐘響,吳警官趕緊三口吞完肉和麵線。休息時間結束,要趕回市分局坐鎮。

 

  「世相哥哥生日快樂!」吳韜光一口氣說完,就要預備起跑。因為他撞壞三台警務車,分局長不准他再駕駛任何交通工具,只能靠兩條長腿走天下。

 

  「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以前的名字。」

 

  「我想到了!」吳韜光用力瞪向吳以文,「過來給師父抱抱!然後以後要好好尊敬我,不准再跟我鬧彆扭!」

 

  吳以文還沒來得及應話,就被高抱起來轉半圈。

 

  吳韜光風風火火離開後,制服和頭髮都亂糟糟的吳以文望向店長大人。

 

  「不用說了,我絕對不會跟你師父結婚。」連海聲先見之明駁回店員的蠢話。

 

  吳以文不住沮喪,幻想中的貓咪媽媽和大狗爸爸復合無望。

 

  銅鈴又清靈響起,只是這次門口沒有人也沒有風。

 

  「喵喵。」

 

  店員聽見呼喚,輕輕回「喵」一聲,輕而易舉被釣出店外。

 

  連海聲在櫃台隱約聽到吳以文在外邊人話貓話夾雜的說話聲,很開心的樣子,都快以為他是出去會情人,但對方口中左一句右一句「小文弟弟」,以小店員的大哥哥自居著,連海聲很難不認出是哪個瘋子。

 

  「又是你這死大學生……」

 

  連海聲推開大門,罵聲戛然而止,因為平時破衣舊褲的通靈神經病換了一身端雅的碧色古袍,那頭遮臉的劉海也梳束成冠,顯露出那張清逸的面容和琉璃眸子,就像店裡收藏的古畫卷。

 

  直到他向他綻開稚氣的笑顏,連海聲才確定這真是個人。

 

  「你怎麼穿成這樣?」

 

  「連姑娘,陸某是名道士。」陸祈安不厭其煩再介紹一次,連海聲壓根不承認其實他第一次見面就記得。「今日常有姑娘家想不開,我剛給她們作完祭。」

 

  連海聲不想跟他展開任何對話,但還是不由得問道:「女人死得心有不甘,靈魂真的會留在世間?」

 

  陸祈安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右肩:「她不怪你。」

 

  不過一句話,連海聲卻感覺整個人被戳穿,惱羞成怒。

 

  「誰信你的鬼話,滾滾滾!」

 

  陸祈安從袖口拿出一朵粉白的茶花,安放在連海聲胸前的口袋。

 

  「連姑娘,白色適合妳。」

 

  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連海聲只覺得他眼力很差;適合白色的是那個早就不在了的女人。

 

  「祈安哥,花。」吳以文拉衣角向大道士問事。

 

  「這兒。」

 

  陸祈安低身從花海中抽起一張燙金卡片,遞給因人工添加花香而噴涕不止的店長大人。

 

  卡片深情寫著──給我嬌艷的紅枚瑰,連美眉。「枚」還錯字。

 

  連海聲拿起手機,照上頭的號碼撥號,接通的是某個位高權重的老男人。

 

  「阿聲,偶美麗的紅牡丹,今晚要不要跟白葛葛吃個飯?」白領院長用一口濃厚的在地口音調戲下去,以當上大總統和包養大美人為畢生職志。

 

  「你怎麼不去吃屎?」

 

  連海聲掛斷電話,迅捷了結一個礙眼的謎團,那個死大學生卻還在跟笨蛋店員玩搖爪子遊戲。

 

  「連姑娘,這些花給妳添亂了?」

 

  「別用那種討好的語氣跟我說話,不要以為我沒追過女人。」

 

  「那陸某就把它們帶走了。」

 

  「什麼?」

 

  清風揚起,花朵落下紅瓣,在風中舞了兩圈後消失,而連海聲回過頭,道士也不見了。

 

  「謝謝祈安哥。」店員向天空拜了拜,少了很多清掃工作。

 

  神經病大學生一直在挑戰店長的無神論,連海聲暗暗發誓如果他最後真的信了他那套鬼話,他就跟著他姓陸!

 

  「文文,下次看到花直接扔掉,一秒也別待在我視線。」

 

  吳以文點點頭。

 

  「老闆,換作我,會用貓咪填滿店裡!」小店員信誓旦旦,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貓你個頭,把腦袋換掉。」

 

  「最喜歡老闆了。」吳以文不忘依禮俗告白。

 

  「哼。」連海聲瞇著眼,微微一笑。

 

 

 

 

 

 

 

 

──
在此獻上憑著先進醫美技術空降的三界第一美人(男)

預祝親親情人節快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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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