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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池田田蓮葉,全身溼得徹底,我坐在池畔擰衣服,思緒混亂得可以,問了眼前兩名文武大臣,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上次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果然是顏色的問題!」茯苓攬著大刀,目光半刻都沒離開我的頭髮。雖然當小兵不用太多智商,但他想也沒想實在令人生氣。


  國老忙了半天才把腰帶解下,其實我對於笨蛋宰相的舉動也是同樣納悶,直到他把外衣攬在我身上才知道錯怪他了。「阿生,小心著涼。」


  雖然嘆氣會短命,但我還是忍不住。「至少把那公主幹的好事解釋一下,哪些前因,才能明白有哪些後果。」


  褐色和白色的大臣互望一眼,非常有默契地閉口不語,真的要我動手逼供?


  「耆姬殿下很是擔心你。」良久,國老才用溫潤的聲音吐出字句。「但國不可一日無主,本來人世一天這裡三日,殿下走了之後,已經過了一年了。」


  「等一下,她才來一個禮拜而已……」我才吃驚地眨了下眼,就被睫毛倒插進去…這個身體很有問題。


  「就是這樣,不然我們幹嘛破壞她的好事?」茯苓臉上嚴肅地說,手指不停和國老猜拳,小兵輸給宰相,不甘心地嚎叫。玩什麼?還不快把事情交代清楚!


  「阿生,我幫你吹吹。」國老笑瞇瞇地湊上來,我用力擰過他的帥臉,笨蛋要打才會變聰明。「唔,所以我們請黃將軍送公主殿下回來,將軍大人不理會,束手無策下,只好強行打開之前與人世的連結點。」


  大概了解,但又怎麼連人都會抓錯?我好不容易才把有一公分長的紅色睫毛挑出來。


  「我們看不見人世的情況,只能憑氣息判斷,你和殿下級別同等,但是會到混淆的地步一定還有外力的干涉。」國老終於拿出宰相的風範,眼神凜下,看來為此迷惑著。「耆姬殿下會殺了我,阿生~!」撲上來了。


  我拍了拍擔心受怕的宰相,說穿了他也不過找機會撒嬌罷了,跟羊一個樣…說羊羊到,小咩遠遠地凌空翻躍,為了避免羊砸壞池中的蓮,我也只能眼明手快抓住小咩的羊蹄。


  羊直往我懷裡鑽,稍微晃了下牠稱稱肉重。小咩,你瘦了耶!


  「早知道她說相思病要吃涮羊肉,就該把小咩送上去。」茯苓把羊拔走,狠狠扭了羊的小耳朵。請不要把勸阻不力的錯都推到牲畜身上。


  我起身,被國老壓回原位,他說要去拿鞋子過來。到王宮的路有點距離,但沒難走到破皮流血,可是要我光腳踩在灰塵上還是有一定的心理挑戰,只能順了他,和羊一起閒閒處在涼爽的夏日早晨。


  有點癢,低頭看羊開心地舔我腳趾,我立刻把小咩倒吊在池水上,逼牠漱口。


  水面映出詭譎的紅色,像是什麼發生重大命案。這頭變色的髮和眼,和羊一樣傷腦筋。


  「你似乎比以前長得更…妖艷一點。」茯苓把他的視線轉到腳踝上,我真的很想把他戳瞎扔到水裡棄屍。「褲子要脫快脫,溼答答的容易發霉,而且我想看你的腿很久了,別吊人胃口!…哇啊啊!」


  他說的沒錯,我不至於因人廢言。先把他打趴再解下腰帶,國老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咬牙踏出充滿砂土的第一步,觸感鬆軟,原來是落葉。風吹過,四周的樹木灑下該留著給土地過冬的綠葉,頓時青翠一地。


  這個歡迎式太盛大了,我收受不起。「抱歉,弄錯了,你們。」


  「陛下。」茯苓在綠毯上斟酌許久,決定叫我這個失真的稱呼。「你別急著皺眉。或許是天意吧?這國家,除了耆姬,最屬你最懂,就暫時托給您了。」


  他向我俯身行禮,隱約透露出事情的嚴重性。等羊跟著我來到大殿,一切都有了答案,盡在不言中。


  都被奏章淹了。所有東西,王座、案牘和埋在裡頭的宰相…我跋涉入險境把掙扎的國老拖出來,一出來就抱我大腿是怎麼回事?既然名義上掛著宰相的頭銜,文書當然要想辦法處理啊,佞臣!


  「阿生。」國老可憐兮兮地喚著。「試著分擔國事,可是卷宗上的結打不開。」


  完了,我血壓快炸了。


  「沒關係,你負責看住小咩就好。有沒有什麼迫切的問題?像是誰誰誰快死掉、哪裡大旱大澇的天災人禍。」


  「殿下一年前,下詔召回各地官吏,時限將至。」國老蹲著,和小咩相擁,不敢看我的臉,還把話尾巴吞著不說。那女人的政策鐵定沒安好心。「阿生,你能不能幫幫這個國家?」


  我把丟人現眼的宰相拉起來,整了整他的衣襟。「我不保證做得比她好。」


  「阿生,你那麼聰明,不會有問題的,耆姬殿下也不會有事的。」國老的確是個笨蛋,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傻呼呼地安慰無法知曉的事。「我可以幫你磨墨和泡茶。」千萬不要!


  「去外面和小咩玩,我要整理一下。」這堆公文已經達到我能忍受的極限,亂得令人心浮氣躁。


  「阿生,我可以幫忙。」國老滿懷期盼地拎起袖子,我笑了笑,提議來玩一個小遊戲。「好!是什麼呢?」


  「一二三木頭人,我說木頭人的時候,你不可以動,小咩也是。」我摸摸胸口,先把良心扔掉。「木頭人!」


  於是我順利地開始收拾奏章海洋,讓一人一羊眼巴巴望著我。分類是門不大不小的學問,看要是從呈上的官階分,還是來源的屬地別類。太粗糙可能失去區分的意義,太瑣碎又得耗費相當的時間和人力。以往能速戰速決絕對不是因為宰相在旁邊打氣,而是公主一邊說黃色笑話,一邊批了就扔。


  她的建言大多言簡意駭,許多方面是我也沒有深思到。權衡利弊之下,通常會讓她留下來,口頭性騷擾整晚。


  那現在,我該怎麼帶她回來這個需要她的地方?


  「阿生,可以說話嗎?」


  「嗯,三句以內。」


  「小咩的腳麻了。」啊,我忘了。


  「一二三。」還是先把掃除工具收起來,去弄點心彌補好了。


  宰相快跑上來,繞到我背後拈起紅通通的髮尾,又是吹氣又認真擦淨那一點點汙,大概是剛才恍神的時候沾到的。僅管盤了又盤,髮梢還是垂到大腿上,這樣煮飯多危險,腦海剛浮現剪刀的形狀,就被國老硬生生打斷。


  「阿生,萬萬不可!」宰相剛毅直諫,面對他認真異常的臉,我聽醫療團說過長髮癖的故事,大意是某個國家最英俊的侍臣,每年收集君王隨季節落下的四根髮絲,把它們珍藏在床底的小小木盒裡。


  公主即位後,被公主搜出來,公主想公報私仇很久了,拿盒子要脅侍臣當她的首宰,不然就燒了他的寶貝。




  (所以不要對特定的對象太執著呀小生生!老人控!)多餘的結論。




  「好好。你老實回答我,黃耆有沒有欺負你?」或許拐的彎太大,國老睜大棕眸,本來就很蠢了看起來更傻,而後擠出尋常的微笑。


  「殿下待我很好。」騙人。「可是冀望公主殿下如先王陛下一般,太過為難她了,你也是。」


  我嘆了加速老化的第二口氣,領著國老往外走,小咩緊跟在後。打開荒廢的廚房,意外地一塵不染,和離開那時一模一樣。


  「阿生,驚喜!」


  「啊?」我看宰相搖擺他十根長指頭,到底想表示些什麼?


  「你說,有緣就會相會。小咩有陪我一起想你煮飯的樣子,因為你沒有道別,所以一定會回來的!」他再高興也不能阻止我發現大部分能破的用具都缺了角,發現他對我不告而別耿耿於懷。


  「傻瓜。」揉了揉他瀏海,一想到他像個獨居老人躲到這裡發怔,很不想承認地,我就心疼。「受了什麼委屈?我不會跟她打小報告。」


  國老再三思量,才往我小指勾了下。


  「阿生,我們一起睡吧!」


  「啊啊?」死老頭交代做任何決定之前必須判斷好處和壞處,不要一時心軟全都答應下來。我什麼時候心軟過?國老滿懷期盼望著我,我扔下他兩次有餘,應該沒有壞處才對。「隨便你。」


  他拉著我轉圈,露出大大的笑容。













  「嗚嗚嗚,小耆姊,大哥又跑哪去了!」忍住不哭和放聲大哭的女孩男孩各抓一邊美麗女子的手臂,圍在肇事的破紙箱旁,肝腸寸斷。


  「放心,那個地方不會有誰敢傷害他。」公主強忍哀痛,摟著傷心欲絕的準弟妹對紙箱兀自神傷,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心中有幾個打算千刀萬剮的黑名單,想到國老笑瞇瞇窩在某人床上更是怒火中燒。「該死,早知道就別下詔…媽的死定了。」


  「耆姊?」感到公主的焦躁,氣質不保,蒼築白築抬起汪汪淚眼望向她。


  「沒事,我絕對沒有做什麼讓你們哥哥討厭的事。」公主殿下轉眼間又是笑臉盈盈,風華絕代地甩著大衣起身。「白朮蒼朮,乖乖到房間去,等我處理好一件小事之後,會幫你們請假的。」


  「還要把大哥找回來。」公主的背影就像父親一般可靠,如同大哥的碎碎唸充滿母親的溫柔,兩個孩子這輩子最愛他們兩個了。


  「好,還要把他找回來。」公主輕聲複誦一遍,目送小朋友進房。整間老房子猛然一震,窗口蔓進濃烈苦味,令人作嘔,而後門口走進紫色眼眸的微笑紳士。


  「妳把我親愛的小外甥弄到哪去了,耆姬?」


  公主笑得無所不知,彈指之間,寶劍入手。


  「他不在,我才能賜你萬死呀,罪人藜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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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