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是國三班導師,要帶小屁孩去畢業旅行,三天不在家,一臉擔憂地問她的小寶貝,也就是我,一個人可以嗎?
我當下翻白眼,我再廢也十七八歲,在以前孩子都生了兩個,要去快去。
但當林老師真的出發後,我放學回來,意識到家裡是空的,只能呆站在家門前,一動也不動。
第一天媽咪不在就神經病發,我還真是廢得有剩。
「林可憶,你怎麼了?」
身後傳來少女善意的關切,我抹了下臉才轉身回望,果真是鄰女加分。綠色制服加馬尾,真是青春洋溢。
「醜女,妳怎麼這麼早回來?不是要補什麼習嗎?」
加加臉皮抖了下,決定不跟我計較。
「阿姨帶班出遊,拜託我照看你,我才跟補習班請假,你以為我像完全放棄升學的你這麼閒嗎?」
「哦,真雞婆。」
加加放下書包,挽袖走上四樓樓梯。
「你過來,我這次真的要揍你,一定要揍你。」
我飛快打開門關上,大笑給門外的加加聽,氣死她。
「警告妳,別太多管閒事,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學著班上的混混耍狠裝酷,只是聲音有一點抖。
我等加加的腳步離開,才癱坐下來。沒事的,會沒事的,母親後天就會回來,沒有要拋棄我。
「汪!」一聲狗叫打斷我暗沉的思緒,宛如地獄的明燈。
我打開門,迎來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奮鬥,好狗兒!」
雖然狗鍊另一頭牽著惡鬼似的少女,但無礙我的好心情。我和奮鬥在客廳你追我跑好一陣子,才心滿意足跳上沙發,一人一狗就定位,打開電視看卡通。
「加加,我決定了,這三天狗都歸我!」
「好吧,電視轉小聲點,我去你房間寫功課。」
「妳不一起來看?」我和奮鬥一起注視少女,怎麼可以不合群?
「我還要考大學,哪像你這個廢渣可以虛度人生!」
我不得已關掉電視,把老媽為我放滿零嘴的茶几清出空間。
「妳在這裡唸書啦,我也會一起寫作業。」
「你吃錯藥?」
「煩咧,快過來。」
加加陷入天人交戰,咬著牙拒絕我的好意。
「不了,你在我沒辦法專心。」
「我又不會吵妳,對不對奮鬥?」
「汪!」
「你光是存在就是讓我分心啊……」加加喃喃一句,最後仍是邁開腳步往我走來。
我意興闌珊翻開從開學棄置到現在的嶄新課本,加加則打開已經被做爛的數學參考書,認真算題,真的不理我。
大概過了一小時,加加才擱下筆,活動一下筋骨,往我看來。我因為發呆成慣性,來不及收回視線。
「小可,你們家政科在唸什麼?」
「煮飯和幼保。」
「那不是新娘研習班嗎?」
我班導也這麼說,懷念著過往亭亭玉立少女們;但現在整班都是流氓。
「真好。」李加分興起了無謂的嚮往,把某個賢慧的新好男人當成她的另一半。「你應該很會照顧小孩吧?」
「誰要顧小孩?身為女性就不該因工作推托育嬰的責任!」
「你幹嘛生氣!」
我才沒有喜歡小孩子!
我們吵了一陣,又因為肚子餓休戰。加加說要煮泡麵,但看她把蛋打在冷水裡,連火都沒開,我就毅然放棄裝死這個選項,用三成功力下廚。
我覺得這鍋蛋加麵很普通,加加卻吃得吱吱叫。
「天啊,這是泡麵嗎?為什麼跟我媽煮得完全不一樣,好好吃!」
奮鬥很聰明,在一旁看著我們食入高鈉的垃圾食物,不為所動。
吃飽飯後,因為我剛才陪加加唸書,禮尚往來,她也要陪我看八點檔。雖然她完全無法融入劇情,不停挑錯處,還嫌男主角不夠帥,最白痴的是,她說完還陷入自我厭惡。
「我什麼時候變得只會看臉……啊!」加加手指用力指向我。
「幹嘛?」
「如果你願意往外發展,一定很吃香。」
「才不要,我要給媽媽養一輩子。」
「你這個不肖子,要是阿姨不在了,你要怎麼活下去?」
「幹嘛活下去?」我不小心把真心話脫口而出,想改口,李佳芬敏感的神經卻已牢實抓住我的失言。「妳不要大驚小怪,我只是不能沒有我媽。」
「你就是沒有目標,才會活得這麼頹廢。」
加加最喜歡規劃未來,但我連明天都戒慎恐懼。今天「他們」沒來,明天會不會出現?
「那你對我……你連娶妻生子也不想嗎?」
「不想,最討厭八婆了。」
加加氣得關掉電視,拿出英文文法書。我不屑與她和好,抱著奮鬥在沙發睡大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加加把我搖起身,叫我回房睡,她要回家了。
我當作沒聽見,只是放開奮鬥的軟肚子。
加加不得已,吃力扛著我上床,我不敢睜開眼,害怕她離去的身影。
她給我拉好被子,卻沒有走,從床底翻出涼席要打地鋪。
我確認加加側躺下來,才偷偷覷著她解下髮束的後腦勺。
她明明看不到,仍是柔聲輕語:「小可,不要怕,有我在。」
我以為悲傷才會令人哭泣,原來被溫柔對待也會流下淚來。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