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總編臨時抽版面,他深夜才從印刷廠回到租屋處,醒來已經下午三點。



  「糟糕!」



  他急急忙忙套上褲子外套,抓著手機錢包就衝出門。他這一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屢屢和母親約好了時間卻又為了追獨家而爽約,但年夜飯說什麼也不能缺席。



  他趕到車站,已經錯過對號列車,只得認命站上擁擠的區間車,跟著整車面無表情的青年男女搖擺回鄉。



  從新聞所畢業至今,他仍是孤家寡人,生活全被工作給佔滿,但卻看不見存款上升的跡象。網路興起使得傳統媒體逐漸式微,似乎人人都能當記者,可替代性一高,職業也就廉價化了。



  小嬸總在家族聚會嘲弄他的工作,當狗仔有什麼用?賺得了多少錢?交到女朋友了嗎?你可是獨子,是家裡的長孫,別作夢了好嗎?



  楊中和嘆息一聲,他是政治記者,不是娛樂記者。但他還是為了飯桌上的氣氛,年復一年忍耐下來。



  他小嬸這麼針對他,主要是因為「楊家長孫」這身分。



  他小嬸生了三個女兒,好不容易懷上兒子,正要向久婚無子的他母親耀武揚威,他媽卻在這時也有了身孕,一前一後生下男丁。他恰恰比堂弟早三天出生,小嬸幾乎要咬斷一打手巾。



  他和堂弟經常被拿來比較,國中他堂弟成績比他優秀,小嬸總愛誇耀他兒子有多聰明。後來他吊車尾考上一等中,堂弟卻從一中、附中、新閣前三志願,直直落到二中。聽說放榜那天,小嬸整晚都在搥牆壁。



  自此,小嬸的炮火從他母親轉向他,從高中到現在從來沒停火過。



  楊中和知道不該跟心理不平衡的小嬸計較,他阿嬤表明就是比較疼愛他媽這個大媳婦;可是他會對小嬸的酸言酸語耿耿於懷,也是因為小嬸說中自己心內的怨嘆──



  他得了家裡人所有的關愛和栽培,沒能像別家孩子出人頭地,楊中和覺得對不起父母。



  火車到站,他捨不得叫計程車,徒步走回家,把僅存的錢拿去便利商店買一個體面的禮盒。他快要累癱了卻不敢慢下腳步,從路口走向亮燈的小平房,深吸口氣,擠出燦爛的笑容,打開家門。



  「阿嬤、母啊、阿爸,我回來了!」



  出乎楊中和意料,他家三個老人家躺在客廳沙發腆肚子,桌上放著一個吃到見底的巧克力大蛋糕。



  「阿和,你回來得正好,倒杯茶給爸爸!」



  「我也要。」母親出聲應和,飽得一動也不動。



  「好好粗。」阿嬤用手指又挖了口蛋糕。



  這是什麼回事?為什麼他家會有一種被豢養的頹廢氣氛,好像已經有人接替他母親的棒子,替她打理大年夜長媳的任務。



  楊中和走向廚房,那人正忙著熬雞湯,整張臉被熱氣蒸得紅通一片。不似平時冷酷的形象,應該說鎂光燈外,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冷冰冰的官僚分子。



  「吳、吳以文……」



  「小和,歡迎回來!」吳以文睜大一雙貓眼,放下湯勺,朝楊中和伸出雙臂。



  楊中和沒來得及閃開,被對方用力摟住,親暱地蹭過腦袋,和花花、虎爺同等規格的盛情禮遇。



  「你為什麼會在我家啦,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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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鬥文(並不是)

新年有很多事要忙,不定時更新,親親隨便來玩,當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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