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上)

 

  喪門帶著營養品來探視好友,打開病房門,沒想到他女朋友已經先登一步。

 

  福德手上拿著一袋黑豆子,兩指往陸祈安嘴邊餵食,陸祈安啊地一口吞下,她又笑咪咪餵過一顆,樂此不疲。

 

  喪門在門口站了十秒也沒人理他,終於忍不住過去勒住福德的脖子。

 

  「李福德,妳是把祈安當寵物嗎?」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不該背著你玩情趣遊戲!」

 

  喪門略略氣消,看向床上的友人,陸祈安仍維持伏趴的姿勢,兩手握成爪狀,一雙眼睜得老大,偽裝成嗷嗷待哺的神獸。

 

  「祈安,都幾歲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喪門拉過另一張折疊椅,並肩坐在福德身邊。

 

  「親愛的,你要不要給小安獸餵豆豆?非國外限時空運、非有機、非小農、不知道基改了沒,只是順路從傳統市場買來的炒豆子。」

 

  喪門一臉不情願地接過,用消毒紙巾擦過雙手,著手挑選飽滿的大豆子。陸祈安張大嘴等著餵食,喪門卻頓住手勢,原來他挑到發霉的豆子。

 

  喪門再選一顆看來分量不小的豆子,結果拿起來只剩皮殼,裡頭都被蟲蛀光了。

 

  照理常人都會質疑起這袋什麼爛豆子,但福德從來不買爛貨,喪門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先把壞的挑出來,祈安就不會吃到了。」喪門不氣不餒,再拈起一顆扭曲的小豆子,雖然外形不優美,但至少是顆能吃的好豆子。「祈安,來。」

 

  陸祈安一口叼過豆子,得了星星賞賜,開始在不扯掉點滴的範圍下左右翻滾,福德在一旁鼓譟「發懶千年的神獸動了」,喪門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伸手把那頭軟髮抱進懷中。

 

  「祈安、祈安。」

 

  「哇啊!」

 

  喪門差點情不自禁滾上床,好在有克制住坐回來,雙頰微紅,深刻反省自己的愚行。

 

  陸祈安也攬過一頭亂髮坐起身,彬彬微笑著,從來不反省。

 

  「阿福姑娘,這豆子妳哪買的?」

 

  「平常那家炒花生,但我今天想吃黑豆豆就請他們炒豆豆。」

 

  「李福德,不要給店家添麻煩好嗎?祈安,有什麼問題?」

 

  陸祈安閉上眼,伸手往福德手上的袋子裡拈出一顆黑豆,信手剝開種皮,現出裡頭閃亮的金豆子。

 

  「哦哦哦!」福德總能在大師身邊看見驚喜。

 

  「這是什麼?」

 

  「天界的東西,我需要一滴血。」

 

  陸祈安抽起點滴的備用針頭,喪門挽起袖子,貢獻出精實的手臂。

 

  「喪門,我怎麼捨得你痛……受死吧!」

 

  「呀啊啊!」福德尖叫,與其說痛,還不如說是被暗算的驚嚇。

 

  陸祈安從福德豐潤的掌心肉擠出血滴,抹上金豆子。福德含淚靠在喪門背上哭哭,喪門給陸祈安手背拍兩下懲戒。

 

  「祈安會欺負妳,代表他把妳當作自己人。」

 

  「嗚嗚!」福德沒期望過喪門不偏心,陸祈安朝她露出耀武揚威的笑臉。

 

  金豆吸了福德的血,開始膨脹,冒出根芽。陸祈安往窗邊窗出植株,一眨眼,豆株長成巨大的金銀寶樹,幾乎占滿整間病房,各種財寶結實累累。

 

  「長得可真好,不愧是胖妞的精血。」

 

  「人家只是有點肉。」

 

  「不過/反正我就喜歡肉一點的。」喪門和陸祈安異口同聲道,福德揚起杏眸,總有種被雙重告白的錯覺。

 

  這時,寶樹後方傳來動靜,從翠玉葉子冒出頭,是個滿臉鬍渣、破衣破褲的中年男人,額上一顆紅痣,怎麼看都非常可疑。

 

  「有緣人,種豆得豆,只要心存善念,所有財寶任你取用……嚇,怎麼又是你這個道士!」

 

  「沒有啊,我只是無聊興起,想看看財神大人您的蠢臉。」

 

  「對不起,他就是這樣沒禮貌,不是針對先生您。」

 

  「好有趣喔!」

 

  男人自認倒楣,向召喚祂出來的陸祈安揮揮手。

 

  「好吧,看你這狼狽樣子,不跟你計較。你要多少錢,直接開口。」

 

  「謝大人恩典,可我就是想戲弄大人而已。」

 

  「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男人抓狂衝來,喪門趕緊攔在陸祈安面前,兩個大神氣息相沖,突然轟隆一聲,寶樹連根往外栽倒,撞碎整面牆壁。

 

  寶樹飛出病房外,像金色流星一般消失,隨即夜風咻咻貫入位於八樓的病房。

 

  福德正想打電話叫媽咪補救這個大洞,但紙包不住火,司南院長破開結界帶著保全衝進門,一來就是看見少了一面牆,差點要腦溢血倒下。

 

  「又是你們兩個!」

 

  「老早向院方反應我得夜觀星象才睡得好,要怪就怪你的官僚和迂腐!」陸祈安振振有詞,被喪門一把壓在身後。

 

  「真的很抱歉!」喪門九十度彎腰,而陸祈安在他背後吐舌頭。

 

  司南院長用力甩手,終究沒叫保全把他們扔下樓。

 

  「兩個小混蛋,跟你們爺爺、爸爸一個樣。」

 

  「司南伯伯,您認識我們家的長輩嗎?」

 

  「應該說,放眼道界,誰不認識義頭庄出來的禍害?」

 

  口說無憑,司南院長打電話叫祕書拿文件過來,是一張年代久遠的剪報──撒豆成金,宗教斂財,無數高官富商遭詐,損失達億萬。

 

  「照片上馬賽克半裸的道袍男子,就是陸家上上代傳人。」

 

  陸祈安看得大笑,喪門在道袍男子身旁發現他爸年輕時剔的那顆大光頭,連福德也跟著懷念起先賢。

 

  「天啊,我好像在受害者區看到我爺的臉!」

 

  原來如此,難怪李副校長生前會那麼討厭陸家道士。

 

  老院長一臉沉重地講古:「那年代社會還不太開放,資訊封閉,不少神棍充當道士斂財,我們修道者恨不得與神棍撇清關係,陸少縈那個神經病卻跑去冒充神棍,故意讓公會法師地位一落千丈,他再趁機買牌照進公會。惡貫滿盈,罄竹難書!」

 

  陸祈安微笑聽著,就像司南院長說的是他家胡鬧的後輩。

 

  「我本來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改了,但當你爸出生後,少縈那身壞習慣一夕改了大半。我才知道,原來陸家道士也是人。」

 

  孩子在司南醫院接生,司南院長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徹夜未眠的陸大公子抱著娃娃直轉圈,之後也沒看他放下來過,逢人就說他寶貝像顆小豆子。

 

  「也因為是人,再怎麼強大也敵不過天。」司南院長無盡感慨,他這一世就看著陸家榮盛與其繁華落盡。「你父親的事,我很抱歉。」

 

  「大夫就是大夫,無需插手世外事。」

 

  「雖然我心裡有愧於陸家,但你敢再拆我醫院,信不信我把你病房移到太平間去!」

 

  「哈哈哈!」

 

  老院長氣歸氣,最後還是安排他們轉房。喪門和福德一人一邊扶起陸祈安,陸祈安請喪門稍待,長指往夜色一勾,叫回尚未走遠的神君。

 

  人家氣得不想理他,這道士身邊已經有兩位星君了,哪裡還需要賜福?

 

  「大人,若我許下祝禱,是否能傳達到海之外?」

 

  「當然,只要信者仍在。」

 

  「請為陸某帶個美夢。」

 

  陸祈安將法力蓄成的金豆拋給財神,請神明大人為他跑個腿。

 

  「真不需要賜財?」財神仍不死心。

 

  「免了,他就是個敗家子,給再多也沒用。」

 

 

 


  近來山村來了個怪人,自稱陸家道士,會看醫、會治小兒驚悸,三餐吃一頓飯也活蹦亂跳;夜夜睡在村頭的大樹下,從未說過冷熱。村人竊竊傳語:這要不是個瘋子,就是神仙。

 

  「他死了嗎?」

 

  「沒,看來還有呼吸。」

 

  夜巡的村人將身上的破外套往那人身上一蓋,就急忙與同伴走了。那人不是壞人,也絕非與他們同類。

 

  陸廷君沒聽見村人的話,大地為床,天穹加善心人的外套做被子,睡得很香甜。

 

  他夢見小時候,新年時節,父親抱著他到鎮上逛大街。街坊左一聲「大老爺」右一聲「小公子」,熱絡圍著父子倆問候,即使冬日也不覺得寒冷。

 

  他瞥見路邊有個討食的老乞丐,衣衫襤褸,額上一顆大紅痣,連忙央著父親過去看看。

 

  「這位好心的小少爺,請可憐可憐小的──」

 

  他把收到的紅包和身上所有金環玉飾掏出來,全部放進老乞丐的碗裡。老乞丐怔了怔,才回過神答謝。

 

  「等會,我也有東西要給好心的小少爺。」

 

  老乞丐給他五顆青豆子,他沒來由地喜愛非常。

 

  他仰頭詢問似笑非笑的父親:「爸爸,我可以收下嗎?」

 

  「廷君,你已經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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