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上)

 

    他一下飛機,電話就響個不停。



  「阿相、雯雯,出大事了!」林和家尖叫不已,延世相冷淡地把手機挪開耳邊。



  「怎麼?你家被抄了還是我家被炸?」



  「韜光弟弟啊!」



  林和家向好友說明來龍去脈,事關重大,他實在無法作主。



  「人呢?」延世相漠然以對。要是當事人還在機場工作,現在早殺來他面前,又吵又鬧。



  林和家抱歉他忘了這麼重要的部分,就在上個月,因為吳警員最菜沒背景,被調去離島派出所駐警。



  於是,為了一個毫無關係的小混蛋,他們連家都沒回,直接坐小飛機到外島去找人算帳。



  他們還沒進派出所,就聽見熟悉的大嗓門,進去一看,果然是那小子。兩個老警察攔著他一個小警察,對方則是兩個小軍人端著一名中年軍官。



  延世相吹了聲口哨:警察和軍人,狗咬狗一嘴毛;一旁的小祕書勸道:少爺,請少說句話。



  聽他們混亂的爭吵,大致了解案情──軍人撞到小孩。反正傷勢不嚴重,大家都是吃公家飯,軍方希望息事寧人。



  更深入推測,長年服務當地的軍官都知道哪裡是孩童玩樂的場所,只有從中央空降的軍官會在大白天酒駕衝撞民區,可見肇事者來頭不小,所以有恃無恐。



  軍官仰著腰桿,用眼角瞥著新來的小警察。



  「酒駕?你看見我喝酒了嗎?」



  「沒喝怎麼會肇逃!為什麼躲在營區不出來酒測!」



  「說話小心點,我只是沒注意有撞到人!」



  兩個老警察幫忙勸說:「好了、算了。」



  軍官本來帶著他的小嘍囉要走,想到什麼,又折回來,跟那個找他麻煩的小警察放話。



  「你小心點,不然我就讓你老死在這裡,永遠回不了家。」



  「你犯了錯,還不反省!」



  「我告訴你,法律啊,是拿來管下賤的人,就像你這種人。」



  吳韜光掙脫兩個前輩的拑制,拳頭就要往對方揮下。



  「住手!」



  吳韜光停住動作,怔怔看向派出所門口的年輕男女。



  延世相展開笑顏,伸出雙手,走向軍官,往他雙肩拍了拍。



  「這不是展中校嗎?令堂身子還好嗎?」



  「你是?」



  「哈哈,貴人多忘,咱們在林家春宴見過不是?我也只是個小生意人,難怪展大將軍的公子記不得。」



  展中校還在思索,別人就算了,像這樣有著雙色眸子的美男子,通常見過就不會忘記。



  「我可能有些多管閒事,中校是不是碰上一些麻煩?」



  「沒什麼,只是小事。」



  「我剛好在警界認識幾位人物,說不定可以幫上小忙。」



  展中校亮起雙眼:「真的?」



  延世相笑著應聲,打了記響指,雯雯立刻向軍官雙手遞上名片。



  「軍人可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怎麼可以因為這種小事勞心傷神呢?」



  「那就有勞延先生了。」



  延世相微笑送走白痴軍官,回頭立刻變臉,無盡鄙夷某個笨蛋警察。



  吳韜光大吼:「你怎麼可以放他走!」



  「那你又真能抓得住他?證據呢?靠山呢?」



  「現在不給他教訓,等他撞死人怎麼辦!」



  「撞死正好,訴訟委託費一定很高。」



  「你這個人……」



  延世相哼了聲,然後藉著吳韜光身形的遮蔽,將手中的東西塞進他胸袋。



  吳韜光抽起來,竟是一小袋白粉,一時反應不過。



  延世相揪住吳韜光領口,在他耳畔私語:「你不知道剛才那個垃圾為什麼會外調來這裡?因為他驗尿沒驗過。連這種半公開的消息都不知道,你父母一輩子埋冤也是應該。」



  「原來如此,難怪他看到小孩受傷一點也不難受……」



  延世相放開手,雯雯向他點頭,另外兩名員警她已經打點完畢。



  「弟弟,你身體不舒服,我們回你家休息吧?」雯雯過來抓住吳韜光一邊手臂。



  「啊?我沒有不舒服……」



  「說你不舒服就不舒服!」



  出了警局,延世相大步走在前頭,吳韜光拖著從雯雯手上搶走的行李箱,兩人一前一後沒有交談。



  「韜光,少爺在生你的氣。」



  「為什麼?」



  「你還敢問為什麼?」



  「哦,是那件事,有什麼好生氣的?」



  「雯雯,走,我們回去!」



  「少爺,別這樣。」



  「相哥、雯姊,我要結婚了。」吳韜光從剛才的案子恢復心情,由衷露出笑容。「我跟她去登記才知道要你們同意才行,你們都不回來,害我等好久。」



  話裡透出一絲落寞,一直忍耐著,想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個告訴他們。



  延世相稍微緩下臉色:「對方人在哪裡?等我看過再說。」



  「在家養胎。」



  「養胎?」



  「我女朋友懷孕了。」



  理智斷線,延世相忍無可忍,衝過去揪住吳韜光的頭髮,搥打那顆蠢腦袋。



  「少爺!」



  「我養你這麼大,你跑去把人家肚子搞大!」



  「我們是兩情相悅!」兩人中間挾著一個弱女子,吳韜光不敢太使勁掙扎。



  「她幾歲?」



  「好像大我六歲還是多少?」



  「哪裡人?父母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延世相快要被吳韜光含糊的資訊給逼瘋。



  吳韜光嚴肅表示:「你不用說了,我想了很多。」



  「好啊,你想了什麼?」



  「我小孩以後一定要最喜歡爸爸!爸爸最帥了!」



  蠢人、智障、不可教化!延世相在翻臉和走人之間,選擇了後者,被雯雯強拉住腳步。



  延世相深吸口氣,決定把這事速戰速決。



  「都有了孩子,婚姻效力已定,還問我做什麼?希望我祝福你嗎?」



  「你們不是應該要為我高興才對?」吳韜光看著冷淡非常的延世相,連雯雯都沒有笑容,彷彿他是做錯事的壞孩子。



  「文件拿來,簽完字以後,我們就斷絕關係。」



  大概是他太常說這種話,吳韜光沒有感到茲事體大。



  「你結婚後等同成年,這是我最後一次管你的閒事。」



  延世相回去後,把吳韜光名下托管的財產全部歸還,再加上十萬元禮金。



  十萬元對一般人家是大手筆,但對他來說,只是羞辱人的數目。林和家笑說從來沒見過他給誰包過紅包,一副很想要的樣子。



  延世相說話算話,再也不想管那死小孩的事,但當他的祕書遞送文件回來,他還是聊勝於無問了兩句。



  「妳應該調查過他妻子,結果如何?」



  他等了許久,那女人都沒有回應。他轉頭看去,她只是靠著他的背發呆。



  「少爺,韜光過得很幸福。」



  此後,那女人再也沒說什麼貓貓狗狗的蠢話,安靜得很。「是,少爺」、「好的、少爺」,好像靈魂被抽空一般,只是偶爾會盯著牆上的小畫發呆。



  只要她不說,他也問不出她埋了又藏的心事。



  許久之後,他才知道她瞞了他多大的祕密。早在那時候,她就明白他們一舉一動早就在那個家監視之中,怎麼也逃不開命運。







  他放話說一刀兩斷,那小子也真的再也沒打電話過來。他又拉不下臉去問小祕書,怕她誤會餘情未了什麼的,想了又想,還是自己撥了號碼。



  「喂,笨蛋。」



  「哥。」



  聲音聽來有氣無力,他以為是因為那小子睡夢中被吵醒。



  「我沒有在睡,什麼事?」



  「孩子生了嗎?」



  「沒有……」



  「沒有什麼?」



  「寶寶……流掉了。」



  聽聞這個不幸的消息,即使隔了千里之遙,他的指尖仍是輕微痙攣起來。



  「還好嗎?」



  「我妻子在電話哭得很傷心,就像快碎掉一樣,我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也沒辦法趕回她身邊。」



  「誰在乎你老婆,我是問你!」



  「我沒關係,沒有小孩也無所謂。」



  「笨蛋,怎麼可能沒有所謂!」



  他聽見抽泣聲,然後是一連串野獸似的嚎啕。



  「相哥,有沒有讓寶寶復活的法子?有沒有?哇啊啊!」



  接連喪親又喪子,對於一個尚未茁長成人的男孩子,實在太痛了。延世相本以為吳韜光會一蹶不振,他卻還是抬頭挺胸站了起來。







  一月後,破獲軍營吸毒案,證據確鑿,罪刑定讞。以此案為導火線,政府與毒梟掌控的黑道全面開戰。



  官方記載,警方對黑道的大小槍戰共有一百多回,簡直是小型的內戰。最混亂的時候,都會區夜晚的街道全面淨空,不見人跡。



  人心惶惶,希望官員出來給個交代,記者會上卻不見警方高層,沒有人想為未知的結果負責,只有一個新晉升的年輕警官出面回應。



  「我們同仁在前線扁壞人,地方服務人手不足,短時間比較不方便,忍耐一下。」



  「吳警官,請給我們一個答案!」



  吳韜光凜凜望著鏡頭,向社會大眾堅定回應。



  「不要怕,我會贏。」






──



吳韜光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瞪著送餐而來的小店員。做為一隻被大狗盯上的小貓,吳以文動彈不得。



「你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最喜歡師父了對不對!」



說謊就是好孩子,誠實會變成壞孩子,但吳以文還是賭上性命回嘴。



「我最喜歡……老闆了。」



「可惡,小孩果然還是比較黏媽媽!」吳韜光氣憤地向店長抗議。



「滾,兩個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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