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海聲討厭拜拜、絕不拜拜,比起林和家那個入境隨俗的洋教徒,無神論的他直接在大老闆面前折斷香,以身作則做一個現實世界名符其實的瘟神。



  所以當連海聲看著吳以文熟練地在店門口架起供桌,擺上一盤又一盤鮮魚料理,說要祭拜一地仙逝的貓咪們,古董店之店長大人必須非常努力壓抑內心衝動才能不衝出去扭緊笨蛋店員的腦袋。



  連海聲知道某部分是自己不對,他剛開始使用這個身分的時候,總是在外頭談生意好幾天不在店裡,把小孩子丟給路邊撿來的虎斑貓照顧。那隻貓很有靈性,懂得人情義理。吳以文當時就像隻不知事的幼貓,給那隻大貓帶著走。



  結果連海聲有次回來,在轉角撞見小店員在大貓前爪指示下,對著公共垃圾箱合手拜拜。連海聲叫住吳以文,問他在幹什麼?吳以文回話:在給貓大爺拜碼頭。



  什、麼、東、西?



  後來店寵文文過世,吳以文那套人貓混淆的價值觀還是沒有改正過來,一心認定身為人屬人種的自己受到貓咪大仙的庇佑。



  鮮魚祭有沒有讓死去的貓貓瞑目,這種蠢事連海聲不知道,倒是引來社區活生生的貓咪,一整群圍著小店員喵喵叫。



  吳以文半插著腰,喵喵叫指揮秩序。一隻一隻,不要搶,都有肉吃。



  連海聲以拳抵著額頭,笨蛋沒藥醫。



  等那群貓吃個大飽,還不是舔舔舌頭就跑了?留下店員一個人在黃昏的街道上收拾碗盤。



  銅鈴清響,吳以文單手拎著折疊供桌進來,向連海聲低頭行禮。



  「老闆,晚飯再等一下。」



  先餵貓再煮飯給店長吃,連海聲的不爽不是沒有道理。



  「過來。」



  吳以文無聲走向前,連海聲摸摸那顆笨頭。



  「老闆。」吳以文維持低首的溫馴姿勢,輕聲喚道。



  「怎麼啦?」



  「我想養貓咪。」



  「不要,你一隻就夠我受了。」連海聲掂量自己所剩不多的餘生,除了這孩子,再也不要喜歡什麼。



  「我知道,老闆疼我。」



  「哪有?笨蛋。」



  「但我還是想要,弟弟妹妹。」



  「怎麼突然變回人了?你要我就生得出來嗎?得寸進尺!」



  連海聲揪住吳以文的軟髮,吳以文就算痛也要蹭蹭店長的手心,惹得連海聲胸口發麻,才放開手讓店員去後頭煮大餐。



  過了一會,廚房傳來炒菜的香氣,連海聲嘆息一聲,拿起桌上的旋鈕電話。



  「小和,我們店煮了好菜,要不要過來吃?」



  「讓我考慮一下……」其實不用想了,楊中和立刻放下泡麵碗。他家三個大人,爸媽加阿嬤趕在七月最後一天跑去鬼屋探險,他死也不敢去,只能留下來顧家。



  「來吃嘛,和他說說話也好,我對他實在說不出什麼好話。」



  「連先生,你這樣已經足夠溫柔了。」楊中和真心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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