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解救自願受困的星星大帥哥,亦心從家裡找來兩件小白裙,趕走礙手礙腳的上官榆,和扮女裝毫無違和的林然然手牽手投奔教團魔窟──學生活動中心。



  他們投敵的途中,意外撞見梳油頭、揹著相機的流丹。亦心很不好意思放開林然然的手,一不小心就把林大哥當成姊妹淘。



  校園都是白裙教的眼線,頂著無度數黑框眼鏡的流丹沒有說破林然然偽裝的身分,只是沉吟道:「真可愛。」



  「妳要去哪兒?」



  「採訪幾戶人家,晚上就回來,不必擔心我。」流丹揮揮手,就要走人。



  林然然抓了下裙襬,還是叫住流丹,從身後喪門做給他的花布背包拿出紙筆,給流丹寫了一紙平安符。



  「我要折成星星。」流丹央著林然然,林然然面無表情把符紙折成星形。



  流丹接過星星符,貼在脣邊吻了吻,然後轉身大步邁開腳步。



  林然然死撐著一張小臉,亦心都替他感到害羞。



  「難怪林大哥對女人標準特別高。」



  「我對男人也一樣。」林然然自認一視同仁。



  亦心想起喪門學長,喪門做為人類標準已經封頂了,林然然選擇投靠喪門也差不多斷了自己下半生的退路,很難再到別的俗人底下做事。



  但亦心還是忍不住感嘆一聲:「真幸福。」



  林然然頓了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成為別人嫉妒的對象?



  「所以她們才會討厭你呀。」亦心差不多看破教團的手腳,很驕傲能成為她們眼中釘。



  「被妳一個小女孩安慰,我心感慨。」



  「妹子我不介意多說幾句話,讓大哥你打起精神。」



  「城府真深,難怪喪和小陸都說過要把妳娶進家門。」



  「有何不可?」亦心甜美笑道,若她還是豪門千金,福德社長就危險了。








  活動中心人滿為患,亦心好不容易找到申請入教的窗口,負責審理資格的教友小姐臉很臭,好像亦心她們欠了她幾百萬。



  林然然很明白對方的心情:自己應該是特別的,怎麼會被發配來做這種小事?不公平、不公平!



  林然然故意裝成不懂事的新生,怯怯問道:「同學,妳也是新人吧?」



  「誰是新人?」對方勃然大怒。



  「不然怎麼會坐在這裡打雜?」



  對方忿然起身,林然然和亦心裝作嚇一跳的樣子。



  「那個誰,你過來,我要進去吹冷氣。」



  「是、是。」



  被點名的學生會長放下掃把,帶著一身負傷的繃帶,從不起眼的角落現身。



  會長接替教友的位子,雖說是臥底,辦事卻比正牌的人馬親切許多。



  「你好,請坐下來填寫資料……咦咦,你們不是……」



  「我是亦心!」亦心連忙用力握了握會長的手,阻止會長壞事。



  「我是林小丹,好高興能加入教團喔!」林然然嬌笑回應,會長對他頂了頂眼鏡。



  「你好像有點……眼熟啊……」



  「我是流丹的小妹喔!好高興認識你喔!」



  「原來是流丹學姊的妹妹……」但會長有加流丹女王粉絲團,記得流丹沒有妹妹。



  「對啊,能加入教團,好高興喔!」



  「你們是不是想潛入教團救夏天出……嗚嗚嗚!」猜中實情的會長被林然然和亦心聯手封口。



  好一會,快被悶死的會長才被放開,三人和平坐回小桌。



  會長小聲向亦心和林然然說明:「今天剛好有兩個人請假,我把你們安排到前頭核心教友的位子,比較容易接近夏天。」



  「喪還好嗎?那群女人有沒有對他動手動腳?」



  「教主規定不可以有手臂以上的肢體接觸,小夏的豆腐還算平安。只是他每晚就睡在教團借來的社團教室,聽教友談心到三四點,睡不到兩小時又要參加早會,這樣下去,鐵作的人也會垮下來。」



  林然然把全教團的女人罵上一遍,亦心聽了好捨不得。會長看著他們,又想著前赴後繼搶著霸佔喪門時間、嘴上像唸經對他說著「我愛你」的教友,這大概是伙伴和信徒的差別。



  「小夏就像被惡龍禁錮的公主,私下來勸他離開的人不少,但他就是不忍心。可是他再努力,只要當事人心態不改,痛苦不會消減,人數越多,組織的問題就會越大,我怕他到時候抽不了身,進而賠上自己的人生。」



  這就是林然然煩惱的癥結所在,他無法小瞧這種吐苦水靈修大會。體恤他人的同時必須壓抑自我,神棍可以透過信徒的內心黑暗來成就自我的光明──我諒解你、我拯救你,成就我是聖人。而喪門別無所求,單純無法坐視他人的苦痛,只會越陷越深。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很可憐,怎麼努力都沒人喜歡,說出來只是被責罵,所以不敢說。」會長低下頭,坦率承認自己的軟弱。「但看著她們向夏天訴苦,盡情依賴他的慈悲,羨慕歸羨慕,但因為不幸搏得他人同情而得到的好處,算是幸福嗎?」



  林然然從會長身上感覺到一種遲來的現象,「平衡」,強勢教團與相對被壓迫的弱勢開始交互反應。



  由於喪門主動參入事件的中心,現象勢必被加強,好比歷史越被統治者提倡的宗教,後來總被另一個被打壓的宗教取代,然後匯入民間世俗化,再也不復原本面貌。



  以之前教團風靡全校的勢頭,不知道潮流反轉會變得如何?



  而林然然更想知道,陸祈安是不是早就算到這一點?



  亦心拉了拉林然然腰間的小白裙:「林大哥,可以進去了。怎麼了嗎?」



  「沒什麼,總覺得漏了某個線頭。」林然然回想讀過的典籍,不由得喃喃「教主」三兩次。



  靠著會長放行,林然然和亦心順利佔到前排好位子。



  傅小姐依然一身潔白的裙裳,輕飄飄地在台上講道,只瞄向他們一眼。



  「世間的福澤是一定的,不去爭取就會被他人虛擲殆盡。所以當我們看見身邊的美好,不要存有等待的怠惰,必須及時把握住,不然機會就會像青春流逝──」



  亦心聽了一陣,看向身旁無聊托頰的林然然。



  「林大哥,我覺得好像有點……普通。」亦心不太明白周遭的學生為什麼會沉迷於傅小姐的演說。



  「能上這間大學,智商不會低到哪去,會信廢教主要是經歷太淺薄,過往的生活只有學校、家;家、學校,你們教育體系又只談孔孟的枝節,才會把愚信當作生命哲學供拜。」



  哪像福德開的點心社團,時不時談生死、苦難與一堆逼迫凡人腦力激盪的超自然活動,座上有修道者、有下凡的大神,亦心會對靈修團體麻痺也是當然。



  等傅小姐講完一段落,林然然合上手邊的筆記。



  「林大哥?」



  林然然深吸口氣,他今天來到這裡,就是要來踢館,用喪門讚許他的學識給那位教主小姐打臉。



  虛妄的語言,再多人相信,也不可能變成真理。



  「姊妹們,有什麼問題,請儘管問。」傅沖盈笑望向林然然,似乎早料中他的行動,不把他小丑的行徑放在眼裡。



  「沖盈。」這一聲呼喚,打斷兩方對峙。



  喪門掀開後台的紅布簾,曳著金線繡邊的黑色古服,信步走出。



  沒有任何號令,台下教友一致動作,舉手機連拍。亦心一邊拍照,一邊反省自以為是的偏見,原來身邊的女孩兒並不傻,大家都是來看大帥哥。



  「喪!」



  「小然。」喪門微笑看向林然然,又對旁邊的亦心點頭致意,耳畔垂掛的白珠玉迴出優美的弧度。



  因為喪門平時總是一套樸素的襯衫牛仔褲,被書卷氣斂住幾分帥氣,盛裝的他幾乎要崩壞世人對於美色的量度。



  「夏天學長,我不是要你多休息,怎麼從我房裡出來呢?」傅沖盈動動手指,把氣流往台下帶,存心讓所有人聽見她曖昧的對話。



  「我答應幫妳,不聽妳演說,怎麼能了解妳的觀念?」



  「學長,謝謝你用心珍視我們社團。」



  「沒什麼,妳的講詞比我女朋友白爛話好懂多了。」喪門由衷笑道,傅沖盈抽了下臉皮,把喪門這句話消音,旁人聽不見。「妳剛才說能問問題,我怕大家不好意思問出來,由我發問,妳答,為大家解惑好嗎?」



  「什麼問題呢?」傅沖盈臉色有點難看,她親手撰寫的教義有什麼好質疑的?



  「沖盈,妳說的『均澤』,我不太明白。妳假設的前提是幸福的一方就像富人容易怠惰,但就我所知,台面上的企業主競爭相當激烈,他們對於財富的欲望比一般人更加熱切。如果社會上既得幸福者兢兢業業守著得來的好生活,不幸的人如何去爭取落在有幸者身上的好處?如果取得的話,如何分配給教友?又什麼才是平均的定義?」



  傅沖盈艱難笑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過慣幸福生活的人,心態會比尚未得到的人鬆懈。」



  「可是我一刻也不敢鬆懈,害怕寶物被搶走。」



  「你這樣患得患失,與不幸無異。」



  「我大概了解妳的意思了,小時候一個人在棚子遊戲,不覺得有多寂寞;但自從認識他之後,下雨天不能一起玩,就難過得想哭。」



  傅沖盈纖指碰了碰喪門眼角,以為可以藉他洩露出來的孤寂趁虛而入。



  「學長,只要你信任我,我就可以給你幸福。」



  喪門溫和地搖搖頭,拉下傅沖盈的手。



  「除了他,無藥可醫。」



  「真的嗎?」傅沖盈朝喪門呼出一口香氣,這可是她們仙宮千年煉出的情丹,沒有男人不被媚惑住心神,拋家棄子,甘願被她們所擄。



  「沖盈,妳好像有點口臭。」喪門不好意思說道,不僅完全沒受到影響,還說了讓人血壓升的實話。「我知道妳不相信,但真是真的。」



  傅沖盈下凡並非為了喪門,但這些日子再三挫敗,讓她真想得到這男人的愛。但理論上不可能,星子就算有心,也是無感的石頭做的,不會了解人世瘋狂的情愛。



  傅沖盈還想用美麗的笑顏多勾住喪門注意一會,喪門卻別過眼,因為一朵白荷落到他的腳邊,花香掩去讓他不舒服的滯悶空氣。



  秋天的荷早就謝了,怎麼會有花?



  清風拂過,喪門順著風望去,只看了這麼一眼,再也看不見其它。



  禮堂的出入口多了一個人,綠衣素袍,頭上罩著蒙面的白紗。



  那人赤足走在通道的紅毯上,碧翠的綠衫滑落在地,換成純白的雪紗衣,一層又一層從他身上落下,鋪成一地綻開的白華,彷彿白荷仙靈的化身。



  喪門衝下台,激動抓住白紗覆面的白衣人,喉頭抖動卻說不出話。他與他僵持在走道中途,所有人看了過來。



  喪門掀起對方覆面的白紗,對方閉著眼,脣上抿著一點欲滴的紅胭脂。



  「祈安。」



  喪門情不自禁呼喚,陸祈安閉垂的雙眼才緩緩睜開,睫羽輕顫,像是獲得新生的人偶。



  「你怎麼不笑一笑?」



  陸祈安有求必應,這才勾起脣,幽怨一笑。



  「祈安,你生氣了?」



  「喪門,你不是說,眼中只有我一人?」



  喪門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話,他說起來像在鬧小孩子脾氣,陸祈安卻是如此理所當然。



  「我以為……你不喜歡這樣。」



  「怎麼樣?」



  喪門擰緊十指,不告而別已經夠可惡了,一回來就要逼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每次我想抓住你,你總是像風一樣溜走。你要我怎麼敢?」



  「這樣啊,不是因為年輕的妹子比較可愛?」



  「說什麼傻話?」



  「都怪你抓得我像撓癢一樣,我怎麼不逃給你追?不如你就盡全力抓吧,掐碎我也無妨。」陸祈安拉過喪門雙手,搭上自己脖頸。



  「我怎麼捨得?」喪門只是撫上陸祈安臉龐。



  「喪門,與其看你看上別人,還不如殺了我。」



  「什麼別人?哪有別人?」



  陸祈安打了記響指,喪門才意識到陸祈安以外的大庭廣眾,上千教友眼睜睜看著他們。



  雖然覺得好丟臉,喪門還是用力抱了下久違的混蛋東西才放開手,惹得陸祈安嗤嗤笑。



  「喪門,接下來交給我吧!」



  「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不可以依賴你。」



  「如果我就是喜歡你依賴我呢?」



  喪門神情糾結,維持最後一絲理智:「給我把依賴去掉。」



  陸祈安放聲大笑,伸手勾住喪門後頸,兩人腦袋靠在一塊。



  「你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想著我就好。」



  「祈安。」



  陸祈安對喪門嫣然一笑。







  林然然看著陸祈安翩翩走上台,自然而然就像他本是場子的主人,終於想起他遺漏的線頭,關於道界千年的傳說。



  比起西方的一神教,東方社會宗教相對弱勢,自古多是服務統治者的工具,除了千年前中原亂世曾經曇花一現的榮景。南方帝國紛雜的神鬼信仰一統為道教,上至皇帝,下至黎庶,舉國唯敬一位國師,敬人不敬天。



  陸氏天師,開創天師道的教主,陸家祖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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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很難寫的其中一點,因為天師大人衣服太多套了,民脂民膏全織在他身上。

 

「阿靜,你衣服好漂亮。」哪像他只有一件億萬年不變的黑色深衣。

隔天道士脫光來見星,把小星子嚇得不輕。

「你生氣了嗎?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最好看了,因為你穿才好看!」

「星星!」

從千年前就是個神經病。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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