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一夜未眠,從內推開廟門,霧水漫上他眼簾。即使日頭升起,大霧還是讓小鎮陷入一片未醒的迷茫。



  然而,他不意料瞥見熟悉的俏皮身影,理應賴床到上學前半小時的妹妹竟站在白石廟埕仰視著城隍廟。



  「呼呼,小喬已經長那麼大了。」



  「別發出下流的聲音。」于新對背後靈警告一聲,沒多久,妹妹發現了他,踩跳石階,興奮地撲上兄長。



  「哥,你還活著啊?」



  「活著。」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大早起床嗎?」



  「擔心我。」



  「猜對了,誰家能有這麼好的妹妹?你要請我吃早餐喔!」



  「好。」



  于新踏出廟門之前,撐開他帶來的黑雨傘。于喬以為她纖細的大哥想擋露水,但于新的黑傘卻拿得低斜,傘頭對著正東邊。



  「哥,你幹嘛?」



  于新想了下才說:「遮陽。」



  于喬看不見趴在于新背後頻頻往她拋媚眼的奇怪大哥哥,只是納悶跟在兄長身旁,亦步亦趨。



  當他們走來市街,于新那把醒目的黑傘不免引來店家側目。于喬趕緊拿出布包中的小點點花傘,想說兄妹倆一起撐著才不會讓她大哥太特異獨行。可于喬試了幾次都打不開傘,于新沒說什麼,只是拿過花傘擺弄一陣,傘就順利綻放成圓。



  「好了。」于新把傘遞回給小妹。



  于喬噘起嘴,她是在為他著想,怎麼弄得她被照顧一樣?



  「哥,你去唸大學真的變了很多。」



  「有嗎?」于新反問,又瞥向他的背後靈,王美人魚的供詞剛好相反──小新新,你一點也沒變,還是愣頭愣腦單細胞。



  「是因為小汝姊姊吧?」



  于新默然,于喬仰頭投以同情的目光。她兄長不打誑語,不回答可見他心裡還想著人家。



  「『小汝』是誰?你女朋友吼?怎麼交到的?說來聽聽。」



  「我們同一個社團。」于新淡然回道。



  于喬初次聽見她哥提起女友,千載難逢,大氣不敢吭一聲,只用眼神示意他快快說下去。



  「她很受歡迎,尤其在女孩子之間。新生總想表現自己,不然就是像我都不說話,她卻把注意放在別人身上,了解每一個成員的個性,為的就是讓每個人都能融入團體。所以她才會主動過來跟我聊天,我說我有個小妹妹還有一個去國外動手術的好朋友。」



  「哥,原來你也會說謊。」



  于新低眸看著妹妹:「嗯,我會說謊。」



  像是每回妹妹聽聞外面風聲而回家追問他國中落水的事,他都說是意外,妹妹就會露出安心的眉眼,回頭繼續和她同學爭辯:「我哥那麼疼我,他不可能拋下可愛的妹妹想不開,絕對!」



  「然後呢?」



  「其實不算聊天,我只是單方面向她介紹我高中好友有多奇葩,把她逗笑。說起來,我是因為昕宇才能認識小汝。」



  「哥,你已經有四年沒說起阿漁哥哥,我還以為你心理創傷太大,把他忘了。」



  「想忘也忘不了。」



  于新這麼說的時候,于喬隱約瞥見他哥背上有個人影,可一下子就不見了,她以為是大霧造成的錯覺。



  「喬喬,我想去掃墓,妳知道他葬在哪裡嗎?」



  于喬搖搖頭,胖子哥哥車禍過世沒多久,王鎮長就辭去鎮長職務,和傷心欲絕的妻子移居海外。他們膝下就這麼一個孩子,很可能把骨灰也一起帶走了。



  「哥,都四年了,你為什麼突然要掃墓?是不是胖子哥哥給你托夢?你睡在城隍廟果然有看到鬼!」



  「一言難盡。」



  據他身後的幽靈供稱,前任城隍是可憐他早死才任命他做代理人。王阿漁幹了四年地方鬼官,期間天怒人怨,沒解決鎮民心內的煩憂,反倒被邪惡術士封在廟中一整年。



  廟都快拆了,阿漁才感到不太妙,沒有完成代理人的義務,就無法投胎上路,好不容易才盼來于新這個倒楣鬼,把小新哥哥抓來徹夜商討計畫──一如他們生前的模式,阿漁負責吃水果、于新負責想事情,找出一個可以試圖努力的方向。



  于新建議從離他們最近的問題開始,把堂堂城隍(代理)王阿漁關在廟裡的犯人是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不知道是生前的仇還是死所結的怨,阿漁就說去他生死的連結點看一看,說不定有一些記憶線索儲存在骨灰罐裡,順便叫于新補給他該有的三跪九叩。



  「哥,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個同學有靈異體質,要不要我叫他來幫你跟胖子哥哥溝通?」



  「不必,不是溝通的問題。」照理說人鬼之間應該有「種族」間的落差,可是于新和身後的鬼完全沒有一絲隔閡,連「他」嗤嗤賤笑都聽得很清楚。



  「而且我也有話想跟阿漁哥哥說,如果能見到他就好了。」



  「喬喬,什麼事呢?」阿漁特意在于新肩上托頰,拋出一記媚眼,自以為情聖。



  「喬喬,不要理他。」



  「什麼?」



  于新側肘頂住大笑的胖鬼,只得像個人偶覆誦阿漁的話:「什麼事?」



  「請他在天上保佑哥哥和鎮上,他生前最喜歡福興了。」于喬收住脣上的笑容,小小聲嘆口氣。「鎮上這些年實在不太好,大家都說做好人無路用,賺錢最重要,人的價值被扭曲了。『拜神就會幸福是一種迷信,有錢就會幸福也是一種迷信。』這是我同學說的。」



  身後的鬼急忙追問:「小新,快問她那個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



  于新不堪其擾,只得代替某鬼八卦兩下,而他投出來的球更直一些。



  「妳那個同學是不是喜歡妳?」



  「哪有?我只是看他一個人沒朋友,偶爾會跟他一起回家。」



  于新也是因為女朋友同情心泛濫才互相認識,後來他們就在一起了。



  「我的小天使要被搶走啦!」阿漁在于新身上鬼吼鬼叫。



  「喬喬那麼可愛,本來就會有很多人喜歡。」于新受不了地制止對方,回頭卻看見妹妹像隻企鵝搖擺雙手,很開心的樣子。「我不是在誇妳,不過妳比我懂人情世故,我相信妳選擇對象的眼光。」



  「其實是因為阿筆有點像你啦……」于喬害羞說道,這點于新就無法理解,像他有哪裡好?「哥,你也有想跟阿漁哥哥祈求的心願嗎?」



  「祈求什麼?跟他講又沒用。」于新實話以對。



  「真無趣!」妹妹和鬼友同時抗議叫道。



  于新不是沒有心願,而是他的願望不可能實現,說了只是徒增悲情。







  于新送妹妹上學之後,沒有回家,踩著中古淑女車來到鎮上新興的鬧區,附在他身上的鬼不停「哇啊、哇啊」叫著。沒想到鎮上轉眼間多了兩間速食店、一家美妝百貨和大型超市,發展得還不錯。



  于新唸的大學在都市,假日陪女友逛街,早看慣五光十色的商家,胖鬼這樣鬼叫,讓他又憶起高中的青澀歲月。每次鎮上有新的店家開張,不管是餐館還是五金行,他們都會約好放學後去捧場,要是衛生不好還是沒發票,隔天王鎮長就會派人來稽查,他們兩個根本是生意人的煞星。



  「唉唉,我才施法被關一年,鎮北就改變那麼大?」



  于新住鎮南,靠近城隍廟,窮人區;鎮北新區是有錢人的地盤,鄰近市區醫院,包括王阿漁他家透天厝也在這邊。



  「你得罪誰?」雖然阿漁一句帶過,但于新認為這事比對方遠想的嚴重。



  「不知道,可能是某個爛鎮長、垃圾議員、黑心立委。我承認我的確仗著廟大作亂,但頂多也只是把酒換成尿一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他們是在怕什麼?」



  「因為你死得很慘,旁人認為冤魂不散。」



  「有多慘?」阿漁不太記得死亡的情境,本來還是一枚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一眨眼就遇見前任城隍大哥了。死亡的痛苦忘光光,只記得陰間的飯菜很難吃。



  「被送貨的卡車撞,聽說頭和肚子被輾破。」



  「那我的戰龜兩千呢?」比起遺體,阿漁更在乎他代步的電動愛車。



  「那種出人命的凶車,你爸媽應該不會賣給別人。」



  「真想再次騎著它載你到河濱兜風,香車與美少年,唉呀呀!」



  于新不接話,只是哽了哽喉頭。阿漁已經盡量以詼諧的口吻提起他掛掉的事,看來小新哥哥還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



  「啊那個廢物身體,又醜又殘,壞了也好。」阿漁半是自嘲地安慰道,「我出國前總想,美國醫療發達,到那裡我一定要換個新殼子。跟醫生說:『Handsome and long legs, please.』」



  「你以為是科幻小說嗎?」于新低聲駁斥。



  「唉,handsome and long legs,你以前還是我可愛的小王子,怎麼長一長就有一百八呢?不是兄弟。」阿漁生前所追求的美貌和長腿,于新剛好都有,忍不住覬覦出手。



  于新腿間一片涼意,大叫:「我在騎車,不要摸我大腿!」



  街上的人看了過來,某鬼果然忘了被輾爆的交通事故,他們差一點就連人帶車去撞車,淑女車千鈞一髮急煞在卸貨的卡車前。



  于新一停好車就往背後出拳,阿漁左閃右躲,仗著來無影去無蹤的鬼性,哈哈哈地躲避所有攻擊。別人眼中看來,于新就像鬼附身起乩。



  「很危險,不要亂開玩笑!」



  「逗你玩嘛!」



  「出事怎麼辦?」



  「反正我都死了呀!」阿漁自以為幽默。



  「說的也是,我也去死一死算了。」于新面無表情地回應。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阿漁大人經過一番跪求勸說,于新才從炙熱的太陽底下撐起黑傘,免去一場曬傷脫皮和魂飛魄散的冷戰。



  于新不習慣人多的地方,之前找打工才過來新區一趟。阿漁卻是興高采烈,把于新當作轎夫,擺出官大爺出巡的姿態,展開名義為視察、實際是玩樂的民情調查。



  「小新,這個、這個,你看,有小耳朵!」



  「你買髮圈做什麼?」于新站在滿是國高中女生的飾品連鎖店,挺拔的身長鶴立雞群,女孩子不時往他瞄去,竊竊討論他。



  「我媽走前燒了很多名牌給我,就是沒有我喜歡的東西。」



  「你心中鎮民的苦難和遺憾跑去哪了?」



  「不然買給喬喬好了。」阿漁拿出妹妹遊說。



  「好吧。」于新掏出鈔票。



  連逛三間百貨店和藥妝鋪,于新有些吃不消,想要休息一陣,身體卻突然動彈不得,原來他的背後靈深情凝視著街角的雞排便當店。



  「小新,你知道嗎?我這四年來,只有吃香火和水果,死不如生。我生前不管想吃什麼,我爸媽都會弄來給我,嗚嗚嗚!」



  「你就死了,能怎麼辦?」



  「你身體可不可以借我?雖然這不符陰律,但一下下應該沒關係。」



  「你就為了吃雞排飯知法犯法?」



  「拜託,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你……算了。」



  阿漁從後頭掐住于新修長的脖頸,于新沒有絲毫反抗,縱容自己的魂魄被抽出讓對方取而代之。



  阿漁拿到于新身體的控制權,第一句話就是:「哈哈哈,我要統治世界!」



  阿漁到櫃台不是先點餐,而是跟半百的老闆娘聊天,從天氣聊到丈夫兒女再來到老闆娘的國標舞興趣,無視身後的排隊人潮。等到他付帳,手中也多了一份兩倍大的排餐。



  于新想,這四年來真是委屈胖子的舌頭。



  阿漁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直接抓起香脆的雞排大口咬下,還沒吞下肉塊,又扒了一匙飯菜入口,嘴邊不時發出「啊」、「呼」的讚嘆聲,引來旁人注目。



  于新吃東西總是食不知味,可是每次看阿漁吃飯,總覺得食物變得特別美味,連帶他也跟著餓了,一餐可以吃三碗,惹得鎮長夫人咯咯笑,直說他們兩個是餓死鬼投胎。



  阿漁自小不良於行,但于新從來沒看過他自怨自艾,總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對生命的熱情。



  「好好吃喔!」阿漁離開前又叫了一片雞排外帶。「接下來的行程──珍奶,正常甜!」



  「你是要讓我血管爆開才甘願嗎?」



  「小新,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嗎?」每次都來這句,友情勒索。



  阿漁來到熟悉的飲料店,店長是個瘦高的中年男子,叫「茶哥」,過去總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多加一勺珍珠,沒想到這回卻是賞他一張冰塊臉。



  「回去,我累死也不要用你。」



  阿漁頭頂滿是問號,于新解釋他上禮拜來應徵搖飲料,被退貨。



  「為什麼?你……不對,我這麼帥!」



  飲料店長食指往腦袋比了比,嗤笑一聲。



  于新說:我有病。



  「你不用說明,我看得懂。」阿漁一股氣竄上腦門,想喝杯飲料也得看盡人情冷暖。「茶哥,我不是瞧不起生意人,而是瞧不起沒眼色還自以為狗眼可以看人低的生意人,我可是王鎮長他兒子的拜把兄弟,你這種態度,是要下半輩子在福興要飯還是開店啊?」



  「那死胖子被撞死之後,王鎮長早就搬到美國去了!」



  身為被訕笑的對象,阿漁大笑一聲。



  「嘖嘖,看來你不知道鎮長補選的事,王鎮長怎麼說都是最得人望的老鎮長嘛,捨他其誰?」



  「難道……」飲料店店長臉色變了又變。



  「明白就好,小新,走!……我忘了,我就是小新呀!」阿漁食指往臉頰戳了下,裝可愛圓場過去,轉身又回到寡婦臉。



  于新問:這樣好嗎?



  阿漁凜凜回道:「跟惡人和白痴不用說道理,就像我爸說的,善者無智愚,蠢人無好壞。」



  「可是茶哥也是鎮上的一分子。」



  阿漁雖然在氣頭上,但也知道于新說的沒錯,城隍就像鎮長,不能心裡討厭就拒絕信徒,而是要想辦法把惡的導向善方。



  「我願意接這個苦差事,有部分也是想成為像我爸那種父母官,大家都尊敬他,他也全心為鎮上謀福祉,但是我可能缺了某些東西,怎麼也做不好。」阿漁有些喪氣。



  「你只是太年輕了。」



  阿漁抬起頭來,恢復一點精神。



  「再多說一些。」



  「啊?」



  「誇我,我已經四年沒聽見讚美了。」



  「昕宇,謝謝你幫我出頭。」



  「哼哈哈,我是英雄,我超帥!」



  于新還是覺得阿漁馬上辭官對鎮上比較好,他這個人一蠻幹起來就是不知節制。



  「天啊,這不是黃同學嗎?」突然有人叫住于新,阿漁和于新看去,是他們以前高中同學,外號「派克」,打扮很花俏,手邊還勾著一個穿著清涼的女子。



  「小新,這麻臉男怎麼還在?」阿漁毫不客氣露出嫌惡的神情。



  于新說:他免役,高中一畢業就在議員姑姑那邊當助理,一月七萬塊。



  「垃圾!」



  阿漁的父親是前任鎮長,于新高中常去王鎮長家吃飯,跟著了解一些地方政治圈生態。王鎮長是無黨派的新興勢力,而派克的姑姑議員是立委的樁腳,互相不合。



  派克給身旁裝扮俗艷的女子做手勢,指著自言自語的于新訕笑。



  「小新,聽說你被選作廟主?城隍爺有沒有托夢給你?」



  派克是福興鎮地頭蛇,雖然喜歡他的人不多,但派克討厭的人,做生意的商家也不敢喜歡,好比長得比他帥太多的于新。



  正牌城隍爺阿漁大人翻過白眼,沒好氣說道:「你誰啊?我家小新是你能叫的嗎?」



  派克覺得于新有些奇怪,以前嘲笑他從來不敢應聲,都是王昕宇那輪椅胖子跟他叫囂。



  「這次回來福興,你又想去哪裡死啊?我跟你說,白天從學校鐘樓跳下去才能紅,跳河太低調了。」



  阿漁很難在「白目」和「白痴」之間,幫派克選一個評價。四年過去,派克小子依然是福興鎮的頭號智障。



  于新提醒一聲:昕宇,問他知不知道你的墓地?



  「我才不要,這混蛋擺明弄你,你是不會生氣一下喔!」阿漁氣呼呼吼回去,派克和他的女伴被嚇得一跳。



  于新只道:正事要緊。



  阿漁用于新的肺深吸口氣,好吧,半夜再去派克家鬼壓床。



  「張克群,昕宇大帥哥葬在哪裡?」



  派克神情一陣不自然,阿漁高挑起眉。



  「你在心虛什麼?」



  「不知道啦!」派克叫過女友就走。



  阿漁故意模仿派克講話:「哼,不知道啦!」于新卻沒有笑,還在思考剛才派克古怪的反應。



  「主角總需要反派來襯托,小新哥哥,你不要把小丑放在心上。」



  「他說的也沒錯。」



  于新經常會有厭世的念頭,高中還可以推託是升學壓力,可他唸完大學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阿漁要是孤魂野鬼,一定挑這個憂鬱美男子捉交替。



  「小新,自殺死下輩子會像我一樣變殘廢,不行,禁止事項。」



  「真的嗎?證據呢?」



  「你還真的在計劃啊?」



  于新不說話,只是覺得像這樣依附在他人身上的狀態比活著還適合他。



  阿漁知道于新腦袋有點怪,跟他動之以情,說什麼你媽和喬喬會傷心,他就是聽不懂,但如果分析利弊給他聽,他倒是聽得進去。



  「拜託你這兩個月千萬別想不開,你得做我雙腿、馬伕、小奴才,知道嗎?」



  「嗯。」



  擺脫派克帶來的不快,一人一鬼繼續在大街上遊蕩,阿漁四處跟小孩子和老人家問安,這兩類族群的人也比較不會臭臉拒絕。于新一開始不明白這和調查有什麼關連,後來才發覺阿漁是想幫他和鎮上重新打好關係。



  從高中以來,一直都是如此,格外維護著他。



  阿漁感覺于新幾乎趴在他肩頭,想要撒嬌又不敢靠近,雖然很彆扭,但他認為這也是小新哥哥的可愛之處。



  「小新,比起派克那種人,你留下來更能幫助鎮上,你只是需要往外跨出第一步。來,我教你。」阿漁目光在黃昏的路口逡巡,選定一個穿著老式碎花裙、眉頭抑鬱而風韻猶存的婦人。「這位太太,對,就是妳!別扳著一張臉啦,笑一個吧,嘻!」



  阿漁過去常以母親的小情人自居,勾搭中年婦女特別熟練,幾乎半個福興鎮的媽媽們都被他虧過。



  于新必須提醒阿漁一件事──那是我媽。



  「媽!」阿漁趕緊立正站好。



  「阿新,你是安怎?」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突然愛上妳而已。」



  黃母聽得直皺眉,兒子從來不會跟她說這些五四三。



  阿漁記得菜市場到中午就收攤,黃母的打扮也不像從市場回來。連身套裝,手上還掛著珠鍊,口紅半褪,應該是去會情人。



  于新從小受人白眼,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母親沒守寡,跟過幾個男人。但這也是他們家的家務事,某些八婆不感念一個女人帶大一雙兒女,只會拿臭酸的貞節嚼舌根,真受不了。



  阿漁上前幫黃母提包包,把這美麗的錯誤拗成專程等她的孝子表現。



  「媽,妳人面廣,我想問妳知不知道昕宇葬在哪裡?」



  「你是說小胖?」



  阿漁聽見這暱稱幾乎要流下淚來,只要是福興鎮在地婦女都知道鎮長公子很肉,遠遠看見他就喊一聲「小胖」當作招呼。



  黃媽媽不愧是菜市場魚攤老闆娘,消息靈通。



  「我記得應該在文公寶塔,王鎮長把地藏王手上的蓮花塔位重金買下。」



  「有媽媽最好了!」阿漁撲過去往人家媽媽臉上親一口,于新和他母親都被嚇得一怔。「我再在外面晃一下,等等就回家,媽咪拜拜!」



  等人跑遠了,黃母才想起一件要事。



  「阿新,你女朋友打電話到家裡,伊講有要緊的事跟你參詳!」



  阿漁沒聽見,只是「哦」了一聲回應,連帶于新也沒有接收到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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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貼文都是拿來釣新親親,老讀者直接買書就好,有小番外。

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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