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門是該懷疑,如果父親所說為真,經過數百年,人如何在棺中保持呼吸還能出聲呼救?但他看過被誤埋的死者,棺板都是死前掙扎的抓痕,觸目驚心。

 

  如果真是一條性命,他怎麼也無法見死不救。

 

  「有人在裡面嗎?」

 

  黑棺安靜下來,喪門再走近一些,才聽得見裡頭微弱的細音。

 

  「救我……」

 

  「別怕,你等一等。」

 

  喪門先移開實沉的老樹根,又用工具剪開纏繞在棺外的鐵鍊,回到黑棺初始發現的狀態。

 

  喪門試著用槓桿原理撬開棺板,可棺板聞風不動,只發出一聲金屬清音,他判定棺材裡有內鎖。

 

  他見父親開過一次,先從接近內鎖的上方處,用工具開一口小洞;再從父親做給他的星星造型工具箱,拿出細如髮的鋼絲,鑽入小洞,藉鋼絲末端比指甲還薄的小勾來開鎖。

 

  半天過去,喪門好不容易聽見咔地輕音,成功解鎖。原本緊密壓合的棺板,跟著彈起些許幅度,露出可透光的線狹縫。

 

  這時,棺木碰碰作響,好像有人激動地搥打棺壁。

 

  「你再等一下,我馬上救你出來!」

 

  喪門顧不得其它,用他堪比成人的力氣奮力推開棺板,露出一個容他探身進入的空隙。沒想到開了棺,棺中噴發出難以形容的惡臭。

 

  喪門感覺胸口劇烈跳動,以他多年的經驗判定,棺中沒有活人,只有死物的氣味。

 

  他鬆開攀在棺身的雙手,要逃,棺內卻伸出枯乾的黑色手骨,將他整個人攫入棺中。

 

  碰地一聲,棺板再度合起。

 

  喪門五感盡失,口鼻麻痺,眼中只有完全地漆黑。

 

  ──你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喪門沒機會問出口,很快地連思考的能力也因缺氧而剝奪。

 

  他痛苦地喘著氣,卻呼吸不了。失去掙扎的氣力,昏沉地感到自己被翻過身來,面對面貼覆著對方腐爛的臉。

 

  對方不是孩子,是矮小的老頭子,發出尖細的笑聲。兩支黑色手骨按住喪門的後腦,粗暴咬住喪門稚嫩的雙脣,吸盡他最後一口生氣。

 

  ──好心的孩子,你以後就代替我被封進這口棺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是故意嘲笑喪門的善意,就因為他一念的善心,才會招來殘酷的回報。

 

  ──傻子、白痴!

 

  喪門好像不是第一次被這麼數落和嘲笑,好多人圍著他,笑他被騙了,那個人所有討他悲憐的哀求,都只是圖謀他力量的陰謀。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可能得到那人的真心?你們懂得人心嗎?你們又了解他什麼?

 

  ──笨蛋,因為他是人啊,你怎麼可能被人喜歡?你可是招致不幸的喪門星君!

 

  他存在的本質就是原罪,導致他們相遇註定是場悲劇。

 

  原來他千年來,死也不願意想起的真相,就是他自己。

 

 

  噹地一聲巨響,棺板被劈裂成兩半,喪門眼中映入盛大的亮光,還有一雙盛怒的琉璃眼珠,美麗至極。

 

  他被蠻橫地抓抱出來,他以為是救他的人會是成年男子,卻撲進一個香軟的懷抱。

 

  喪門模糊的視線只能看見對方持劍的雙手──比他想像中還幼小上許多,因為用力過猛,十根指頭的指甲都裂開來,鮮血直流。

 

  棺中的小老人咯咯笑著,好似早已預料到這美妙的局面,三百年來的血仇,終於得以還報。

 

  「你果然來了,天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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