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清被纏繞在耳邊的嗡嗡聲給吵醒,以為是蟲子,其實是圍著他的同班同學。你一句我一句,竊竊討論要怎麼處理小帥哥的屍體。

 

  「白痴,我又沒死……」

 

  「清哥啊啊啊──!」眾人發出不知道是驚喜還是被抓包的驚恐叫聲。

 

  沈自清雙手撐坐起身,週遭沒看見類似歹徒和炸彈的東西,只看見不遠處被一群警察包圍的季老師。不得已,只能向同學們詢問狀況。

 

  七班同學一五一十向清哥大大說明:沈自清摔下樓昏迷不醒,二中的校醫卻剛好不在校內。聽說校醫是校長老伯不知道怎麼去請來的名醫,因為太厲害了,臨時被市立醫院叫去支援公路連環車禍的傷患。校醫在電話中囑咐七班同學在醫護人員趕來前,先不要動沈自清,怕他頸椎有傷。

 

  可是他們等了又等,沈自清一直不醒來。有人就提議道,照迪士尼動畫定理,沉睡的美少年需要真愛之吻。

 

  親、親、親下去!

 

  可惜的是,在七班同學們推派出第一個勇者動「嘴」之前,沈自清就清醒過來。

 

  沈自清單手扶著昏沉的腦袋,咬牙瞪向若干混蛋。

 

  「我問的是綁架犯好嗎?你們竟然敢趁我昏迷對我動手,不要命了是吧!」

 

  「啊啊啊!」大家嚇得放射狀逃開。

 

  沒了人牆遮蔽,沈自清被接近正午的日頭刺得兩眼發昏,腦中好不容易串連起來的線索又散了大半:綁票案、林三少爺……到最後只記得一個名字,和他的歌聲。

 

  就當沈自清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一邊響起嚎啕的哭聲。林艾書從警察那邊哭著向他跑來,掙脫江流湍攙扶他的雙臂,把沈自清抱進懷中。

 

  沈自清微閉上眼,感受真實的體溫。不是夢,真是真的。

 

  「阿清,你會不會痛……」

 

  「廢話,屁股痛死了。」

 

  林艾書聽見沈自清說「痛」,哭得更大聲了。

 

  「有什麼好哭的?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小時。」

 

  「不知道……看到阿清受傷……就是難受得快要死掉……」林艾書淚流不停。

 

  沈自清感覺鐵石被覆的心被淚水侵蝕一角,露出藏著的溫暖血肉。

 

  「我沒事,不要哭了。」沈自清抬手覆住林艾書的後腦勺,輕輕拍了拍,林艾書才止住淚。

 

  之前鳥獸散的七班同學,又回到沈自清身旁,以他和林艾書為中心,圍成一個大圈圈。

 

  沈自清先聲奪人:「閉上嘴。」

 

  「清哥,我們什麼也沒說啊!」

 

  沈自清好不容易把情緒平復的林艾書從他身上拔開,還給江流湍,結果又來一個季老師。

 

  「自清,你還好嗎?哪裡會痛?」季老師滿臉擔憂,才伸手,沈自清就鄭重警告不准碰他。

 

  「我看你比較需要去看醫生,快點把你那顆頭包一包。」沈自清受不了地反應。和他兩相對照,頭破血流的季老師比較像要送醫的那一個。

 

  「嗚嗚,老師你流好多血……」林艾書看到季老師的慘狀,眼淚又掉了下來。

 

  「艾書,老師不要緊,只要你們安然無事就好。」

 

  沈自清看季老師的動作,似乎想把他和林艾書一手抱一個;好在季老師中途收回手。

 

  經此事件,沈自清了解到一件事──這個班級,不管學生或老師,全班都是笨蛋,他被笨蛋包圍了。就像眼下的處境,放著他不管也不會怎樣,偏偏整班圍在草地幫他這個不顧後果跳樓的白痴傷患擋太陽,愚蠢不過。

 

  沈自清抓著林艾書的手起身,強勢要求季老師:「你去醫院,馬上!」

 

  季老師直望著七班的學生,捨不得移開視線。

 

  「老師,沒關係,有清哥在。」大家要季老師放心。

 

  沈自清不想擔這個擔子,但仍是揚手招呼一聲,同學們立刻像小雞排排站到他面前。

 

  「回教室,東西收一收。」

 

  「哦!」

 

  沈自清帶隊要走,卻被季老師叫住。

 

  「自清,我已經聯絡你阿姨,她應該快到了。」

 

  沈自清一時沒能收住脾氣,對季老師大叫:「多管閒事!」

 

  沈自清立刻擬定逃亡計劃──在小阿姨趕來學校之前,逃回山庄,被晚哥笑死也無所謂。第一天去學校就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他怎麼敢面對小阿姨的臉?

 

  「阿清。」林艾書叫住沈自清,渾然不覺沈自清煩惱得要命。

 

  「又怎麼了?」

 

  「你可以來住我家,我家很大。」林艾書綻開笑。

 

  「為什麼?莫名其妙。」

 

  沈自清雖然沒地方可去,但也絕對沒有一絲半毫要去投靠陌生人的意思。

 

  「因為我家很大啊,還有我很閒,阿清不舒服,我可以照顧阿清。」林艾書自告奮勇。

 

  沈自清心想,難怪人家要來綁架這傢伙,總是不自覺流露出不諳世事的天真,連家人和外人都分不清楚。

 

  「你沒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嗎?」

 

  「嗯?」

 

  「都兩年多了,真的沒有嗎?」

 

  林艾書定定看著沈自清。

 

  沈自清呼了口長息,他剛才差點死過一回,還有什麼好怕的?

 

  「林洛平,你真的不要再唱歌了?」

 

  林艾書回答不了。母親告訴他,不可以去做喜歡的事,他被寵壞了,太過自私。

 

  沈自清明知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很無恥,但他初來異地生活,真的很需要作夢的勇氣。

 

  「對不起……」林艾書低下頭來。

 

  「我不想聽你道歉,我不接受道歉。」沈自清強勢否決本人的選擇。

 

  林艾書幾乎要哭了出來,就像母親說的,他就只會讓人失望。

 

  「你怎麼可以不唱了……我還想要……多喜歡你一點啊……」

 

  林艾書怔怔睜大眼。沒有失望而不喜歡,而是喜歡到還想要更喜歡,有些超出他對感情的理解範圍。

 

  沈自清說完,轉身就跑,季老師也喊不住。

 

  沈自清現在寧願承受小阿姨憂心忡忡趕來的倩影,也不想面對第一天上學就對第一天認識的男孩子當眾告白的事實。

 

  怎麼會一直做出不經大腦的蠢事?他是不是對這間學校水土不服?真想埋了自己。

 

  可惜沈自清沒能逃出校門,小阿姨早他一步趕到學校,神色慌亂,就像自己的孩子出了事。

 

  「自清!」

 

  「惠姨。」沈自清自知逃不過,站定原地,讓小阿姨抱住他。

 

  「季老師說你摔下樓,你哪裡痛?還好嗎?怎麼臉這麼紅?腦充血?」沈秀惠抬手撫摸沈自清的臉龐,沈自清垂下臉。

 

  「只是跌倒撞到頭,毋使愁(別擔心)。」

 

  「怎麼都是警車?學校出了什麼事?」

 

  沈自清不知道該怎麼給小阿姨一個安心的解釋?至少「有人偽裝成警察,持槍進入校園綁票,他帶著歹待跳樓」這種大實話,絕對不能說。

 

  「阿清!」

 

  沈自清聽見這道清脆的嗓音,反射性回頭。只見林艾書開心朝他揮著手,跟著全班同學來向他送行。

 

  沈自清真心佩服對方,竟然就這麼毫無心理障礙接受他的表白,還笑得那麼高興,好像他也很喜歡他一樣。

 

  「那是誰?長得好像很可愛。」沈秀惠瞇緊眼,想看清楚些。沈自清慶幸她沒戴眼鏡出來。

 

  「我同學。」

 

  「自清,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了,太好了。」沈秀惠笑得好高興。

 

  「都是笨蛋。」沈自清疲憊地嘆口長息。

 

  七班同學歡樂吶喊:「清哥,明天見!筆錄就交給我們了!」

 

  沈自清做一個割喉的手勢,同學們才乖乖閉上嘴。

 

  「筆錄?什麼筆錄?」沈秀惠不明所以。

 

  「沒什麼。」沈自清牽起小阿姨的手,快步離開學校。

 

 

 


  他們坐上車,沈秀惠花了三分鐘,終於在轎車置物櫃找到眼鏡。她回頭看著沈自清在副座拉上安全帶,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自然,不禁軟下眼神。

 

  「餓不餓?想吃什麼?去醫院做完檢查,姨姨帶你去吃飯。」

 

  「惠姨,我想要買CD,哪裡有唱片行?」

 

  沈秀惠有些訝然,她所認識的沈自清,不像會喜歡流行音樂的孩子。

 

  沈自清無法跟小阿姨說明,他會拋下一切到城裡唸書,其實就是為了買CD。

 

  這麼重要的事,他卻沉浸在新家庭溫情氛圍耽擱下來,一直到新生入學遇見那個會唱歌的小王子才想起來。

 

  「好呀,姨姨買給你。」

 

  沈秀惠以為沈自清會高興接受,沒想到沈自清一口回絕。

 

  「不是,我要自己存錢買。」

 

  沈秀惠看沈自清露出不同於平時內斂的鮮明情緖,帶著一股勢在必得的魄力,誰都無法阻止,就像他的母親。

 

  「我發誓,要把他永遠收藏起來。」

 

 

 

  林艾書來到家長接送區,換作一台艷紅色的跑車張揚等著他,十足引人側目。

 

  林艾書不坐後座,直接拉開副座的門,一屁股蹦上駕駛身邊,對著駕駛座上戴墨鏡的平頭大叔,親暱地喚了聲「成叔」。

 

  「你怎麼會來?二哥公司的事不忙嗎?凜哥呢?」

 

  「那混蛋回療養院了。二少爺雖然重要,但怎麼也比不上小少爺重要。」老管家成叔從善如流,絕口不提綁匪的事。「倒是小湍跑哪去了?」

 

  「我有見到阿湍,阿湍說要自己走。」

 

  「那孩子真小心。」

 

  林艾書聽不懂,成叔也懶得多解釋。小少爺身邊有個忠心耿耿的小僕人,怕少爺不習慣陌生的環境、被欺負、被冷落,於是陪著少爺臥底去二中上學。

 

  「我的小少爺,學校好玩嗎?」

 

  「嗯,很好玩,大家都對我很好。我有新的綽號,叫『小愛』!」

 

  成叔痞氣的臉龐露出溫柔的笑容,很慶幸當初力排眾議,支持林艾書到普通高中就讀,讓他的小少爺重新打起精神。

 

  「成叔,我想發片。」林艾書突然冒出一句,就像是說「今天天氣真好」。

 

  成大管家緊急煞車,還以為自己聽錯或作夢。

 

  林艾書望著車窗外的藍天,像是吟唱一般說出他的心意:「唱片公司再小也沒關係;沒有公司願意,音樂網站也可以,只要把歌發出去就好。」

 

  「艾書少爺,發生什麼事?」成叔不知道林艾書為什麼去一趟高中新生入學,就解開兩年來的桎梏。

 

  「我今天在班上遇見一個長得很像我的歌迷,他說喜歡我的歌。」

 

  「長得很像?」老管家不住喃喃。

 

  「對了,成叔,我有沒有雙胞胎兄弟?」林艾書眼神閃亮地望著管家叔叔。

 

  「就我所知,艾書少爺出生那時候,家裡出了點事,夫人一個失神跌了跤,少爺頭就冒出來了。夫人猙獰地尖叫,我扳開夫人的腿,只有拉出少爺一個子。我的小少爺從一團小粉肉,已經長得那麼大啦……」成叔懷想從前,感觸良多。

 

  「真的沒有嗎?」林艾書好不失望。

 

  「先不論你爸爸有沒有膽偷吃,重點是少爺長得像夫人,所以應該要問夫人有沒有在外面偷生。」

 

  「哦!」林艾書拿出企鵝造型的手機,撥打國外電話,把老管家的玩笑話當真了。

 

  成叔連忙制止林艾書動作,林艾書感覺到向來天地不怕的管家叔叔在抖手。

 

  「少爺,先不要告訴夫人這件事,答應我。」

 

  林艾書雖然感到納悶,仍是聽話點點頭。

 

  「洛平少爺很高興遇見小歌迷對吧?」成叔避重就輕,回到正題。只要提到他家少爺歌手的身分,他就會改以林艾書的藝名「林洛平」稱呼。

 

  「嗯,他一直聽我的歌,聽了兩年喔!」林艾書笑得好燦爛。

 

  成叔空出一隻手,摸摸小少爺的頭。

 

  在林艾書幾乎要放棄歌壇回到一般人常軌的生活,像個平凡十五歲少年進入高中升學,竟然遇見一個他最不該遇見的人。而且在彼此認識之前,對方就先喜歡上他(的歌)。要知道他家小少爺雖然傻,對人心倒是格外敏感,能讓他振作的喜歡絕不是普通的喜歡,一定是愛慘他(的歌)才會激起林艾書的意志。

 

  這是何等的孽緣?天意弄人。

 

  成叔忍不住思慮往後的種種,可林艾書只有一個單純的想法。

 

  「他在等著我,我想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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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親對二中故事的熱情和回應~(提裙)

只是耍帥連更似乎到極限了(喘),看螢幕都是糊的,我先休息一陣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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