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門低下身,單臂把被藏進玻璃罐的福態仙女給拉抱出來。

 

  福德被喪門抱在手臂上,前男女朋友兩相對看,應該要說些什麼,像是「你不在身邊我要死了」之類狗血的話才對,但喪門看起來好累的樣子,她不好意思耍白痴。

 

  「走吧。」喪門把福德放下來,頭也不回邁開步伐。

 

  「等一下,小安安受傷了。」福德拉住喪門的衣袖。

 

  「他都能跑了,怎麼不能走?」

 

  「你不要跟祈安嘔氣啦!」福德軟聲勸了好一會,才說動紅著眼眶的喪門。

 

  喪門沉著俊容走向道士,立定在陸祈安面前,不發一語。陸祈安則是仰起頭,十指撈起眼前的髮絲,傻笑看著喪門。

 

  喪門心想,他跟那個咄咄逼人的蒼天有什麼不同?同樣自以為是把人緊抓在手上,才會讓一個痛得都走不動了的病人,千方百計從他身邊逃開。

 

  陸祈安突然「哇」個一聲,奮力躍起,準確無誤撲進喪門懷中。

 

  「喪門、喪門!」

 

  陸祈安雙手攬著喪門脖頸,胡亂蹭著彼此的腦袋。沒有一聲道歉,直接撒嬌到底。

 

  喪門明知不可以輕易原諒這個大混蛋,應該要好好教訓一頓才是,他卻還是反抱住陸祈安,十指陷在青絲之中,無法自拔。

 

  「祈安……」

 

  陸祈安等喪門心情穩定下來,才柔聲哄著他。

 

  「我只是和阿福姑娘出來走走,順路降妖除魔。」

 

  「真的?」

 

  陸祈安雙脣貼在喪門耳畔輕語:「傻瓜,偌大世間,除了你身邊,我還有哪裡可以去?」

 

  喪門抱緊陸祈安,願意用盡所有,停止時間。

 

  可天不從人願,陸祈安那頭長髮一綹綹從喪門指間落下,喪門怎麼也撈不住,眼睜睜看著友人令花月失色的容顏漸漸化成病態的蠟黃。

 

  陸祈安只是笑道:「喪門,你看,傷是假的,它全好了。」

 

  喪門閉了閉眼:「祈安,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忍痛?你說一句謊,我就刺自己一刀。」

 

  陸祈安完全安靜下來。

 

  喪門放開手,背對陸祈安半跪下來。陸祈安爬上去,讓喪門揹起身。

 

  福德看得直眨眼,她千年來,真沒看過大道士這麼乖過。

 

  「福德,別發呆,我們去找失蹤的老人家。」

 

  「哦!」

 

  陸祈安原本帶來的引魂燈,已經拿去跟老天爺火拼,由喪門這顆現成的宇宙發光體代替。當喪門走一步,身軀就發亮一陣。

 

  遠處,像是要呼應喪門的亮光,他們看見有微弱的白色光點在閃動。

 

  「喲呵,這裡、這裡!」福德興奮地招手,「好像還有黑塊塊黏在白點點後面,是什麼呢?」

 

  「算是魔一類的東西。」陸祈安溫聲說明。

 

  福德還在冀望大道士或半是回復真身的大帥哥出手,喪門卻對她伸出修長的食指。

 

  「福德,上。」

 

  福德比向自己,喪門認真頜首。

 

  「祈安受傷了,我不能動,不然祈安會痛。」

 

  對喪門來說,「陸祈安」這個存在遠大於社會的倫常與世界的法則,心頭的天秤永遠傾斜一邊。

 

  陸祈安挨在喪門肩上,露出小人得志的可愛笑容。

 

  福德含淚向妖魔喊道:「納命來吧!」

 

  福德用龜速的雙腿小跑步迎戰的時候,陸祈安先是拋出一只小布包把小白球似的生魂給收回來,再揚手擲出飛符,早福德好幾步路,壓制住黑影。

 

  等福德氣喘呼呼跑到動彈不得的鏡妖面前,肉實的雙手穿過它,從裡頭注入紅光。

 

  黑影叫出像是鏡片相磨的刺耳聲音,被光照射的部分慢慢消融不見,只餘下一團合手大的小黑球。

 

  福德手指比向黑球:「小安安,這個怎麼處理?」

 

  陸祈安再從指尖拈出一道符,隔空貼上黑球。小黑球化成小狗的輪廓,圍著福德蹦蹦跳跳。

 

  「啊,狗狗、狗狗!」福德就是喜歡奇怪又可愛的東西。「小安安,我可以摸它嗎?」

 

  陸祈安微笑以對,於是福德抱起狗狗,跑來喪門面前炫耀。

 

  「親親,你也要摸摸看嗎?」

 

  喪門眼神軟下,伸手摸摸福德的頭。

 

  福德呆呆抱著小黑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被所愛的人一招斃命的感覺,她的小心肝總是無預警被喪門幹掉好幾次。

 

  喪門看到鏡妖所化的小黑就想起山上老家的大黑,還有他和陸祈安手牽手玩鬧的小時候。但他只是略略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一會,便強迫自己面對現實。

 

  「祈安,我們怎麼出去?」

 

  「不知道。」

 

  「不知道?」喪門鮮少從陸祈安口中聽見這個回答。

 

  「喪門,你不在現世,我沒法認路。」陸祈安一臉無辜地承認自己是路痴,「怎麼辦呢?我們只能一起死在這鬼地方了。」

 

  「好……不對,總有別的法子。福德,對不對?」

 

  「沒錯,天師大大陸小安一定有辦法!」

 

  「……」三人陷入鬼打牆。

 

  這時,一道金黃的光芒像是絲線降下,不偏不倚落在陸祈安的掌心,來自於現世某名著急不已的美麗仙女。

 

  喪門心有所感,脫口說道:「祈安,晨陽是好女孩。」

 

  「我知道,可我已經出世為道,不是良人。」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小徒弟和小姑娘們經常在他的破道觀吵架。

 

  ──不要再叫我們師父「公子、公子」,他是修道中人,又不是未婚娶的男子,看清楚,他孩子都跟冬瓜一樣大了!

 

  ──公子就是公子!

 

  

 

 

  藉由晨光牽引,三人回到醫院四樓的樓梯間,只有喪門穿著衣服。

 

  福德夾緊雙腿,兩手捧著豐乳,看喪門拿出兩人的衣裳。

 

  「李福德,臉轉過去。」

 

  「哦。」

 

  喪門先幫嗤嗤笑著陸祈安套好病人袍,再拿著福德的衣裙給她。

 

  「妳冷就抱著我。」

 

  「還好啦。」福德靠在喪門身上,任他親手幫她穿上內衣褲。當喪門托著她的胸乳幫她喬肩帶,雖然他們之間什麼都做過,但福德還是覺得好害羞。

 

  氣氛正甜,喪門像是忘了分手那件事,理直氣壯干涉起福德的私人交友。

 

  「就算妳是好意陪祈安走走,但孤男寡女總要避嫌。手不能牽,最好離他三公尺以上。」

 

  福德心想,那她在鏡中幹過的事,應該會被喪門宰掉。

 

  偏偏就在這時候,大魔王出手了。

 

  「喪門,其實是阿福姑娘叫我跟她私奔的。」

 

  「咦咦咦?」

 

  「你千萬別責怪她。我真是自願的,絕無半點強迫。」陸祈安虛弱一笑,像是有苦難言的被害人。

 

  福德張著嘴,百口莫辯。

 

  「我不是再三告誡過妳,別動我的男人?」喪門俊容如霜。

 

  「呃,我、我……我們不是分手了嗎?既然如此,為什麼我不能追祈安?」福德怎麼想她都沒有錯啊!

 

  「還敢狡辯?李福德,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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