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觸即發,那人卻無視眾人,轉身向喪門躬了躬身子。

 

  「請先到安全的地方去,很快就會結束了。」

 

  「可是我很擔心你。」喪門注視對方的藍眼睛。

 

  對方只是輕聲地保證「沒事的」,如同陸祈安的口頭禪。

 

  「淳于!」法師們看那個藍眼小子還在跟喪門敘舊,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怒氣直升高峰。

 

  淳于燦藍嗤了聲:「這了不起的姓氏留給你們高貴的司法長就好,我看不上。」

 

  「小藍!」喪門出聲叫住對方。

 

  淳于燦藍立刻回眸,安靜等著喪門發話。

 

  「小心。」

 

  「別擔心,有師……有陸家道士看著,輸了我就扒下自己的皮謝罪。」

 

  晨陽在一旁看著,嗅到不尋常的味道,總想起千年前她們姊妹和公子底下兩個笨蛋徒弟爭寵的事,她可愛的妹妹們竟然十賭九輸。

 

  依照他家公子的行為模式,既然有一個,至少還有另一個。

 

  眾法師拿出法器,戰戰兢兢,一點也不敢對這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年輕人掉以輕心。從他進公會以來,還沒有人探得到他的底,他的道術相當雜駁,就連想要對付他都不知道怎麼下手。

 

  所有人等著他出手,淳于燦藍卻閉上眼,然後啪地一聲,睜眼開,深邃的藍眼珠閃過火花。

 

  「小心,淳于家的火眼金睛!」

 

  被火眼金睛直視的對象,整個人就像被剝開硬殼的軟仁,赤裸的羞恥感佔據大半心思。

 

  「不要看我!」

 

  道行較淺的專員,嚇得扔下法器,轉身逃離淳于燦藍的目光所在。

 

  餘下的法師還在苦苦掙扎,他們絕不承認趁人之危的自己有錯。

 

  淳于燦藍睨了眼散開的陣形,從袖口拉出線頭,憑空轉了一圈,又一圈。法師們感到無形的束縛感,想要跑卻踩不到地。

 

  「卑鄙,竟使出少徒家的迷魂眸!」

 

  不像少徒明赫,生來就是一個普通人,兩家的異能絕學都沒能繼承下來;淳于燦藍卻拿到淳于和少徒雙重的天賦,如果再習得陸家的天眼通,簡直無人可敵。

 

  「卑鄙?真正的卑鄙該是慫恿你們來作亂的傢伙,不用動一根手指,就把貪婪的你們推上與陸家對立的火坑。可見他到現在還是相當忌憚陸家人,真以為誰都想要會長那個位子。」淳于燦藍不用眼睛看,就知道公會的主使者是誰,或許下手殺了才是一了百了的法子。

 

  「你竟然這麼說話,他可是你……」

 

  「回去告訴你們副會長,少想一些下三濫的手段,想著對付我就好。我總有一天,一定會讓他伏首認罪!」

 

  淳于燦藍拍下手,藍色的火焰從絲線一頭燒向法師們,彷彿魔術一般,在火焰碰觸到法師們的瞬間,火光大亮,把人捲入火焰之中,一起消失無蹤。

 

  淳于燦藍呼口長息,這場小把戲應該能讓那人稍稍勾起讚賞的脣角。

 

  「小藍!」喪門喊道,淳于燦藍回頭看去,趁眼中還有一點餘火,偷看一下大帥哥的心房。

 

  果不其然,喪門心頭光明磊落,什麼暗處也沒有,就端著一名愛笑的混蛋男人。

 

  喪門對上淳于燦藍的目光:「小藍,你太棒了!」

 

  淳于燦藍努力扳著漂亮臉蛋,尾巴快要翹起來了。

 

  淳于燦藍向喪門低身致意:「剩下的事就交給我處理,你還是快回去吧,你男……你那個誰,在等著你。」

 

  「等一下。」喪門走到淳于燦藍身邊,微低下身,幫他綁好鬆脫的髮帶。對一個認識不久的人來說,真是溫柔得可以。

 

  淳于燦藍心想:不叫他一聲師母,對不起世界。

 

  喪門輕聲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祈安。」

 

  淳于燦藍倒抽口氣,以為關係被發現了。

 

  「明赫說,你是祈安的粉絲,常常替他說話。」

 

  「……算是吧。」

 

  「有空常來找我們玩。」喪門真心邀約,不吝惜給後輩拜見混蛋偶像的機會。

 

  「……我會的。」淳于燦藍總不能說他其實常常躲在那人枕下睡大覺。

 

  差不多該結束對話,但喪門就是有股捨不得的心情,好像彼此已經認識很久了,明明兩人同年,感覺卻是需要他照顧的小弟弟。

 

  「聽說你一個人生活,有什麼難處,也一定要來找我和祈安。」

 

  淳于燦藍低下頭,低低「嗯」了聲。雖然喪門不記得,但他就是找了他們幫忙,才得以苟活至今。

 

  「還是留下來到我店裡工作?雖然薪水不及公會,但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喪門不是花言巧語的類型,但他有時候會冷不防說出一輩子的承諾,讓某些自以為看破世情的得道高人就這麼栽在他身上。

 

  「不了,我還有想做的事,謝謝你,師母。」

 

  「啊?」

 

  淳于燦藍露出像少年的狡黠笑容,對喪門揮揮手,皮鞋踢踏兩下,消失於夜色之中。

 

  喪門忍不住想:連愛耍帥這一點,也很像祈安。

 

 

 

 

  喪門回到醫院裡頭,去探望司南醫生的狀況。

 

  司南醫生手術後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只是昏睡不醒。老院長則是宿在一旁提供給家屬休息的折疊床上。

 

  病房四周掛著道士自製的星星符,防止醫院常有的髒東西來傷害這對父子。

 

  喪門巡視醫院一回,才回到他和陸祈安寄住許久的病房。四樓以上幾乎淨空,只剩他們的房間亮著燈。

 

  喪門打開門,陸祈安正脫下長褲,露出一雙白皙無暇的長腿。

 

  「你在幹嘛?」

 

  「累死了,男朋友又不回來陪我,我除了一個人睡覺還能做什麼?」陸祈安刻意噘嘴說道。

 

  「對不起,我實在放不下大家,我心裡也是一直想著你……不對,誰是你男朋友,你不說渾話逗我是會死嗎?」

 

  「哈哈哈。」

 

  喪門簡單洗漱過後,躺上陸祈安預留給他的一半床位。

 

  大概是剛經歷生死瞬間,腎上腺素還沒代謝完,兩人都睡不著,於是陸祈安提議道:「喪門,我們來看卡通。」

 

  喪門笑著答應,揉了下陸祈安的笑臉。

 

  為了把陸祈安留在院裡治病,喪門也是想遍各種方法,請林然然幫忙搜集他們兒時的動畫影片,每天播放一集。陸祈安果真乖乖待在醫院,滿心期待喪門工作回來放卡通。

 

  陸祈安不會用電腦,所以不用擔心他偷偷看完。

 

  喪門播放的卡通叫<勇者傳說>,這部動畫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的卡通,即使過了十來年,孩子都長大成人,以喪門現在的目光來看,作畫和劇情還是一流水準。

 

  影片來到最後一集,勇者戰勝魔王之後,只剩三年壽命。

 

  勇者拯救了世界,卻失去了一切。他不願意讓視他為英雄的人們看見他殘病的模樣,獨自隱身於萬丈山谷。

 

  公主放棄了國家和子民,躍下山谷,選擇陪伴在一無所有的勇者身邊。

 

  當時的喪門不懂為什麼要讓勇者大人承受如此殘酷的命運,成人後才明白,孤傲的勇者終於得到真正的愛。

 

  喪門往陸祈安看去──陸祈安為了看卡通特地戴上新配的眼鏡,他雖然有一雙漂亮的眼珠子,但視力一直以來不太好。

 

  「我以為你會再哭一次。」

 

  「又不是孩子了。」

 

  「那你以前為什麼哭?悶了一整天,晚上睡覺還抱著我不放。」

 

  「有麼?」

 

  「有。」喪門斬釘截鐵地說,「從小到大,我只看你哭過那麼一次。」

 

  「說不定是眼油來著。」

 

  喪門不理會陸祈安耍賴的藉口,微微嘆道:「或許小時候有你哥哥們護著我們,沒有什麼傷心事。你那時表情比現在豐富許多,會生氣、鬧脾氣,不順你的意思就在地上打滾耍潑,非要你哥哥讓著你不可。」

 

  「有麼?」陸祈安裝死到底。

 

  「不像長大以後,你總是為我討好笑著。」

 

  喪門拉過陸祈安冰涼的雙手,習慣性摩挲兩下,希望它們能溫暖起來。

 

  「祈安,人生不可能只有開心的好事,我雖然喜歡你笑,但更希望你能像個有血肉的人活下去。」

 

  陸祈安只是笑道:「吾乃天地無敵大道士。」

 

  喪門脈脈望著他:「祈安。」

 

  千年前星子和道士的故事固然美好,但喪門更想以人的身分和陸祈安相守,所以陸祈安只要是陸祈安就好了。

 

  

 


  清晨,奔波整夜的喪門睡得很沉,陸祈安披衣起身也沒有醒來。

 

  喪門在夢中呢喃:「祈安……」

 

  陸祈安輕聲告解:「對不起、對不起。」

 

  山林已經開始歡唱,盼了無數年頭,青翠就要歸來。

 

  那麼幸運又帶著蒼天的蓄意,他本來篤定要騙一輩子,可那位美麗的精靈醫術高明又撒不了謊,他不願再見到喪門崩潰哭嚎的樣子。

 

  他總是笑著,是因為他想看見他笑。

 

  陸祈安要走,一手卻被喪門扣在掌心。

 

  就像他們小時候,總是牽著手睡覺,夢著同樣的美夢。

 

  他低頭挨著喪門握住他的指節,眼角凝露,始終沒讓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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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愛的小寶貝們,好久不見了,過得好嗎?

填坑來表示我一片真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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