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過去,阿純仇恨的目標都在這裡,唯獨缺了那個男人,在場就只有與他相像的陸祈安可以做為她發洩的對象。

 

  「你祖父明知兇手是誰,卻什麼也沒說,他也是幫兇之一!」

 

  陸祈安嗤嗤笑著,阿純恨不得撕開他的笑臉。

 

  「人都死了,隨妳怎麼說都行。」

 

  「人都死了,到底有什麼可笑的?」這麼多年過去,阿純仍舊像兒時憤恨難平,「當年我舅公和一群老人家到鎮長家吃飯,回來就這麼死了,竟然沒有人想查清楚為什麼,而是去找了山上的道士來鎮魂,多麼愚昧可悲!」

 

  陸祈安聽了阿純的指控,好像老掉牙的肥皂劇出現了有趣的轉折,忍不住大笑。

 

  「我很感謝你祖父給我新的人生,讓我一生衣食無虞,可是他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

 

  「我爹爹說,我爺一直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人。」

 

  「所以,我這次回來,就是要糾正過去的錯誤!」

 

  鍾鎮長喘著氣,打斷陸祈安和阿純的對話。

 

  「等一下,你們說什麼殺人?口說無憑,可別造謠生事。」

 

  雖然鍾鎮長在大家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仍想要圓一個謊,可鎮長夫人再也忍受不住,向眾人下跪道歉。

 

  鍾鎮長強拉夫人起身:「妳在發什麼瘋?快起來!」

 

  「對不起,是我錯了!每天都要煮大鍋飯招待客人,壞脾氣的公公總是嫌棄飯菜難吃……我實在太累了……我一心只想,只要人客都死了,我就可以休息了……哇啊啊啊!」

 

  鎮長夫人在七名死者的屍骨前磕頭謝罪,哭得聲嘶力竭。別人或許覺得她可悲可憐,不過阿純只是冷眼看著她。

 

  「妳當時為什麼不自首?」

 

  「我丈夫不准我說出去,會影響到他選舉,他使錢給別家,要大家當作沒有這回事……對不起、對不起,這四十年來,我沒有一天安睡。」

 

  鍾鎮長臉色鐵青,四十年前他成功威脅妻子閉緊嘴,沒想到都七老八十了,竟會被揭開老底。

 

  阿純轉身,看向餘下幾家的家屬,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卻只是訥訥呆站在原地。

 

  「你們從不感到羞愧嗎?」

 

  其中一個老者低著頭回應:「鎮長背後有尤阿貴,公子也知道。」

 

  今天陸老爺子在鎮上可以壓惡勢力一頭,明日他回到山上,大家又是被魚肉的小民,不如閉上眼、捂住嘴,日子過著一天是一天。

 

  阿純聽了,忍不住落淚。她頂替了本該屬於那人的大好人生,那人就為了這麼一塊破地方留下來,最後又是那般結果,怎麼值得?

 

  尤老壞笑出聲:「妳一個乞丐查某,憑什麼在這裡惡惡嚷?正好,這四十年來我未跟妳舅公收的安葬費,妳要如何補給我?」

 

  阿純惡狠狠瞪向尤老:「尤阿貴!」

 

  尤老叫來他帶來的手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給我把這女人扒開來搜!一分錢都不要漏下!」

 

  喪門趕緊勸告:「尤伯伯,不要這樣。」

 

  「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閒事,不然我不保證你……你想幹嘛?」

 

  喪門單手立著鐵鏟,護在阿純面前,誠懇表示:「這只是我工作的工具。」

 

  尤老對喪門不免忌憚,遲疑許久,才敢繼續下達命令。

 

  「給我一起打!」

 

  喪門愛莫能助看著尤老,尤老突然意識到,他這步棋恐怕下錯了。

 

  「嗶──」哨音響起,埋伏的警員湧上,挾人力優勢,輕輕鬆鬆拿下尤老帶來的小流氓。

 

  「你竟然報警!」尤老以為這是全國十大優良模範生喪門同學安排好的局面,然而,阿純卻站了出來。

 

  警員向阿純恭敬行禮:「組長!」

 

  阿純交代下去:「都帶回去,那個老頭子也是。」

 

  尤老不敢置信,他才從鐵窗離開沒多久,又要去坐監,耳邊依稀響起陸家前代當家恥笑他的聲音。

 

  尤老定睛看去,不是錯覺,而是陸祈安就代他爺爺站在樹蔭下嘲笑他。

 

  「白痴,哈哈哈!」

 

  尤老怒吼一聲,被帶上警車走了。

 

 

 

 

  阿純委託喪門幫忙收拾好舅公的屍骨,燒成一罈骨灰。

 

  「阿純女士,妳想到祈安祖父墳前看看嗎?」

 

  「算了,沒有意義。」

 

  阿純成年後,回來過一次。她問起陸少縈公子在否,村人告訴她,公子已經蓋了棺。

 

  送葬時,他年幼的孩子抓著棺板哭求:不要把爸爸關起來……

 

  公子或許早已明白自己是這般下場,但對阿純來說,這世道實在太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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