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花花替我們問了她家裡的過往,關於狐狸的故事。


  相傳,謝家有記載以來,就供養著狐仙,並因其庇護逐漸富裕起來,當時謝家祖先不會去避誨什麼,把狐仙並列在祖宗牌位旁祀奉,他的地位就如同神靈、先祖或是可以諮詢意見的老朋友。


  一直到那個奢華而糜爛的朝代滅亡了,謝家在烽火襲來之前決定遷移,到海外那個傳說金銀淹腳目的寶島紥下新根。


  他們問,狐仙呀狐仙,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嗎?


  要放下熟悉的土地前往異地是多麼不容易的事,狐仙勉強答應,他說以後要用更豐盛的祭禮待他才可以,他會委曲求全都是因為這家人的關係。


  於是謝家拋棄了金銀財寶,全家人抱了隻狐狸渡海,被同船的人們笑掉大牙,但他們不以為忤。


  而後,謝家以別人望塵莫及的速度發展起來,移民地會遇上的問題像是疫病、瘋狗似的風災和政局更迭,絲毫不影響到他們的興盛。


  而這裡的生態系沒有狐狸只有果子狸,被人知道原因會被搶走,久而久之,變成一個秘密,和他們祖先的坦然出現差異,不能說出口。


  大人不敢多談,小孩也就不清楚閣樓住的是何方神聖,隔閡產生的同時,狐仙向謝家大量索求高級的藥材,沒有說明原因,他大概也感到這家人對他的疏遠,像個老頭子閉鎖起來。


  好死不死,來了個道貌岸然的師父,跟謝家說他們家裡的狐妖受了重傷,正虛弱著,要斬草除根就趁現在,不然往後一家人都得活在妖怪的陰影下。


  故事的轉捩點就在於,謝家接受了那個道士的意見。


  小七說,那時候太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湧進這座島上,人、道士啊、妖怪啊爭地盤的情況屢見不鮮,他門派成天忙著調解這種鳥事。在他看來,狐狸精可是拼了老命才把花花家方圓百里的土地劃在自己名下,獨自承擔所有災厄。


  謝家卻用一罈毒酒回報他。


  之後,謝家人沒人敢提半個「狐」字,也難怪雙十年華的花花會把狐狸當成狗(雖然我也覺得很像),他們怕死了狐狸變成狐狸鬼來報復。


  可是狐狸是隻嘴硬的好狐狸,他會說道歉都是個屁,而自己在天花板夾層等著他的家人回心轉意。


  可是他終究沒等到,花花醒來的時候,狐狸已經不見了。


  「林阿姨,妳為什麼在哭?」


  「沒吃飯,胃酸過多啦!」面對花花的臉,我撒了個大謊。


  花花受我們之託,去向她父母問清楚原委,而我們又用小七美術作業當藉口,在花花老家多留一天,給這整件事做個收尾。


  和阿夕確認過地點,小七揮揮指頭,動手炸了花花家的廁所。我小兒子的特異功能好厲害,只可惜不能恢復原狀。


  他們聯手剷開水泥石塊,從底下挖出一個酒罈子和發黑的狐狸屍體。我小心把狐狸抱出來,發現它的頸部被金箭穿過,頭顱紮滿銀釘,已經挖空的眼眶還滲著血水。


  「小七,妖怪死後會去哪裡?」我撫摸著狐狸的身子,不忍心放手。


  七仙抓了兩下頭,搶過我手上的狐屍往空中拋去,讓它瞬間化成灰燼。


  「反正跟妳的黃泉路不同條。」小七使勁拍打我的右頰。「我看多了,這種妖怪就是犯傻,把自己當成人了,但人和妖怪總是殊途。就算妳能騙到他、就算他還能活上個把日子,我都不會讓他進我們家門。」


  他把我的遺憾全攬到身上,真是溫柔的孩子,而我卻是個照料不周的母親。


  「說得對,我還有兔子,沒有毛尾巴的兔子!」媽媽我奮力撲過去,小七來不及躲開,抱著我跌坐下來。


  「大姐,妳還沒哭夠嗎?又不是妳殺的…妳至少讓他最後笑著走,妳已經盡力了…不要趁機摸我尾錐,不可能長尾巴出來!」


  「小七,你就讓她發洩個夠吧?」阿夕,太貼心了,我愛你。


  「幹,說什麼屁話,又不是你屁股!」


  

 

 

 

 


  回程,阿夕的機車三貼,小七無論如何不要坐在我前面,媽媽我只能抱著阿夕暗自神傷。


  涼風吹得我真爽,快過年了,想到一家人要出去冒險我就好開心。


  「妳恢復力也太快了吧?」背後傳來小七安心的聲音。


  「因為我身邊有這麼多可愛的孩子,老娘我,非常、非常地幸福。對不對啊?小夕夕~」


  「媽,妳沒事就好。」阿夕說出最動聽的台詞,看來回去不用跪算盤了。「經過這件事,妳應該學到教訓才對。」


  「對啊,真是太有趣了。」認識了狐仙,還玩了狐狸尾巴。


  摩特車猛然煞車,我們三個撞成一團,我跟小七看向司機大人,阿夕把我們通通趕下去,一家人站在鄉間小路上。


  「我啊,都認識妳十多年了,怎麼還會這麼天真?」阿夕笑得好燦爛,媽媽我顫抖兩下。


  「大姐,安息吧。」小七朝我合掌一拜。


  阿夕亮出我畫押的紙契,以好看的嘴形鄭重宣布:


  「林之萍,禁足。」

 

 

 

 

 


  唉,小孩子就是愛搞這一套,也不看看誰才是他們老媽。


  隔天,公司公關小姐發起「消滅林妖婦,為民除害」的運動,主旨就是一群女人去喝酒聯誼。一下班,我就打扮得光鮮亮麗要去拼酒順便為孩子們找個新爸爸,沒想到正門口已經有個大帥哥在等我了。


  那個大帥哥就是我芳齡十九的大兒子(淚)。


  我轉身就逃,公司的後門我瞭若指掌,想抓我,沒那麼容易!


  「哈哈哈!」


  「哈妳老師!」


  一個清影,小七旋身踩在我身前。太卑鄙了,他們兄弟倆怎麼可以聯手暗算自己老母?


  「大姐,妳插翅也難飛啊!」


  如此這般,我含淚被他們兩個拖回家反省,不給任何閒晃的機會,一直到後來驚心動魄的大過年。


  這苦悶的過程中值得一提的是花花的簡訊,我看了三遍,才相信它是真的。


  (林阿姨,妳兒子好討厭!  P.S.人家有空會去看熊^^)


  「啊啊啊阿夕~~」我尖叫了兩三次,和期末考奮鬥的大兒子才過來理我。


  「媽,就分了,徹底地分了,我們不適合,妳不要太難過。」林今夕好像準備這番話很久了,說得神清氣爽。


  知道內情的小七在旁邊聳肩,我悲傷望著他。


  「大姐,我早在上輩子就看破紅塵了,妳不用想了。」


  那麼,我惟一能寄望的不就只剩下熊寶貝?


  「熊熊,媽咪給你找隻鱒魚好不好?」我抱著熊哭哭不止。


  「你看,她腦袋都悶壞了。」小七戳了戳我的背。


  阿夕盯著他大受打擊的老媽,過了好一會才軟下目光,同意讓我去附近公園放風。


  隨行的還有三個監視人員,都是我兒子。原本還會有一隻狐狸,可惜只剩下來世的口頭之約。


  我左手牽著阿夕,右手拉著小七,熊在阿夕肩上。我實在不該怨嘆,因為已經完滿。


  一對中年夫妻推著嬰兒車經過我們,我緩下腳步,為了讓我的小孩多感受一下繁衍的真諦。


  快去找媳婦兒吧,寶貝們。


  夫妻倆也向我們微笑,在昏暗的街燈下彼此寒暄一番。


  「你們孩子都這麼大了,真不簡單。」對方似乎在誇獎我,又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阿夕代表我們一家點頭致意,別過,又繼續夜空下的散步。


  「啊啊!」我想到了。


  「大姐,晚上別鬼吼鬼叫,小心真的把鬼叫來了。」


  「今夕,剛才那對甜糕是不是把我們誤認成果糖?」


  「請講地球話。」小七,你難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就是塊蜂蜜嗎?


  「就是把我們相親相愛的母子倆當成夫妻……」


  左手一緊,林今夕低眸看著我,他的眼睛還是一如往常地美麗。


  「媽,這可是妳說的。」

 

 

 

<狐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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