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阿夕一直挾菜給小七,溫柔說著「吃呀,多吃一點」,讓我想到糖果屋裡的巫婆,養胖了兔子再宰了他。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我們出不去,也沒法子對外聯繫,再這樣下去土石流我們一家子全埋了,沒親戚能幫忙收屍,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去睡覺。」林今夕聖旨一下,拉下窗簾,把我們趕到臥房。


  媽媽我被安排到主臥室,房間好大,一看就知道阿夕打掃過了。我打開衣櫃,想找個空間晾我的溼衣服,沒想到在裡頭發現一件大紅晚禮服,溼的,還在淌水。


  我當下鎖了衣櫃。大兒子是個細心的人,不可能把這種詭異的東西留下來,就在我思考要不要燒了它的同時,兔子七被推進房裡,不停申訴他的人身自由。


  「小七,保護好她。」阿夕囑咐道,懷裡有睡熟的熊。


  「我在走廊就可以了,為什麼偏偏得和她一起睡!」小七抵死不從。


  「因為愛呀!」快撲到我懷裡吧,寶貝兒~


  「媽,妳別多嘴。」阿夕睨了我一眼,又居高臨下看向他弟,輕輕拍打小七的臉頰。「也不想想是誰把事情搞砸的,哪有你說話的餘地?再吵就把你捆起來,看你明天醒來還剩幾根毛。」


  阿夕有條不紊、自然而然地說了反派台詞,簡直是天生的魔頭。


  「媽,晚安。好好睡,小七。」而一眨眼,阿夕又是家裡的好長子、好大哥。


  「小夕夕晚安。」


  林今夕抱著熊寶貝揚長而去,剩下一身白衣白褲的男孩子,朝我瞪大眼珠。


  我拍拍雙人床右邊的空位,對小七昂了昂下巴。小白兔,該來的總是逃不過,這就是人生啊!


  小七憤恨地走來床邊,無視他媽媽的好意,直接躺在木質地板上。


  我扒住枕頭,可憐兮兮啜泣著,活像個被人拋棄的小媳婦。


  「夠了,這樣妳滿意了吧!」


  小七抓亂那頭白髮,帶著火藥味爬上床,捲了被子一小角,背對我睡覺。


  我去挲他的背,被他出手拍掉。


  「大姐,楚河漢界,妳敢跨過來我就跟妳翻臉!」


  我又去摸他的頭髮,可能這次力道用對了,比較舒服,他過了半分鐘才把我的手塞回被窩。


  「不要鬧了。」


  「小七,跟媽媽聊天,好嘛,好不好?」心裡有話就說開來,才不會憋出病。


  小七把腦袋埋在枕頭下,以致於我聽不太清楚他的聲音。


  「大姐,白天說了過分的話,還讓妳受到驚嚇,我很抱歉。」


  就是心裡有愧才甘心被阿夕指使,我彷彿看到這單純孩子未來都被他大哥吃得死死的。


  「以前師父會和這些仙靈交涉,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小時候我容易被這類東西看上,師父就得想辦法把我討回來。」


  我能明白小七師父的心情,開玩笑,可愛的小兔子耶,誰來搶我就跟誰拼命。


  「師父平常都誇我很乖,可是談判的時候不得已,他老人家嫌棄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師父想不到其他的話,就一直講一直講我沒人要,好不容易才說服對方。回程師父還特地買糖給我,我卻不跟師父說話,回去道觀師兄們還鬧我,說什麼要把小七賣掉。我晚上躲在祖壇哭,祖師爺就顯靈了,師父只好大半夜把我從供桌下抱出來…大姐,這麼悲傷的事,妳為什麼笑個不停!」


  「哈哈哈,不是啦,你沒聽過哭極反笑嗎?」太有趣了。


  小七看我這樣,白淨的臉頰都氣得紅起來。


  「我是想告訴妳,有些話雖然不是真的,但從在意的人說出口,沒有辦法不放在心上!」


  「小七,你真是我的寶貝。」我拉拉他的白髮。


  「可惡,妳根本沒在聽!」


  「是我的小寶貝呀,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我從棉被下一路滾到小兒子身邊,把他圈進懷裡。


  「不是妳生的,不要亂抱!」


  我才不管他,兀自想像他師父後來怎麼撫慰這個傻孩子,那時候的小兔子應該不會刻意和身邊的人保持距離,想走就走。


  「我不是妳親生的,親生的被我害死了……」


  就因為這樣,他沒有辦法不害怕待在這個家裡,我覺得他好傻好傻。


  「小七是我的寶貝。」我把側臉壓在他的瀏海上,小心把他捧在心口,跟他說了許多我出生那個大家庭的故事,疼我的爺爺、愛我的爸媽、寵我的伯伯叔叔姑姑。


  他們教了我一件事──小孩子平安長大,需要很多很多愛。


  小七聽著聽著,眼皮垂下大半,他睡著前半分鐘還是堅持男女有別他不是小寵物等觀點,把媽媽我架開一些,只肯讓我順著他的髮絲。


  被窩裹著兩個人,所以特別溫暖。我恍惚想著自己牽著一個孩子的手,那孩子有頭雪似的髮,不同色的眼,比身邊這隻年紀還要小得多,在他受到傷害之前、不能隨意撒嬌之前,養育他、愛他。


  突然有件事閃過我腦海,小夕夕的安眠曲,好啊,被他用小七引開注意晃點過去,明天一定要記得討回來,還要加利息。


  不是我自誇,大兒子的歌聲,連神明都會屏息傾聽。我記得,那是非常美麗的音色……


  「大姐、大姐!」


  我被搖醒,模糊看著緊張的小七。


  「妳怎麼了?要不要緊?」


  身上怎麼黏答答的?我抹了兩把,好像都是血,從頭上有洞的器官一直流出來,奇怪的是,並不感到痛處。


  「小七,我想喝水……」嘴巴好乾,喉嚨像是有火在燒。


  「妳等一下,撐著點!」小七鞋也沒穿地衝出門,看他離開,我有些後悔,應該把他留下來才對。


  我無力地走下床,打開衣櫃,那件大紅禮服透著血色,誘惑著,我褪下所有衣物,穿上它,意外地合身。


  窗子被暴風吹開,雨往房間濺出一條水道,指引著我的腳步,我赤腳走到窗邊,機械式地伸出手,暴風雨奏出樂章。


  (來吧,我的新娘子。)彷彿有誰,這麼呢喃著。


  鐘聲響起,新年最後一刻,正是出嫁的好時辰。

 

 

 

 

  腳踩青泥,我被簇擁著往林子深處前進,雖然一片黑抹抹,但我能感覺到四周歡騰的氣氛,盡頭依稀有熟悉的人影在等候。


  我一直走,腳停不下來,呆滯地朝那幾個影子揮手。


  爸、媽,你們女兒終於嫁出去了,哈哈。


  從小老媽就擔心我的歸宿,她說就算有人要也一定會被婆家欺負,她這個親生母親都忍不住照三餐打了,更何況別人。


  不過好奇怪,我想不出來哪裡不對勁,明明是這麼開心的事。和所有女人一樣,我也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和所愛的人立誓從此長相廝守,那個他會永遠陪著我,不會再被一個人孤零零拋下。


  所愛的人…腦海裡閃過影像,怎麼好像和「那個他」兜不起來?


  我困惑地來到小湖邊,一步一步踩著滑溜的石子走入水中。水流撫摸我的腳踝,纏繞上我的小腿,弄得人家癢癢的,真是個小壞蛋。


  我傻笑不止,還是很奇怪,總覺得缺了什麼。


  手指隱約發出亮光,淡淡的白色光輝,我看著,停下腳步,掌心殘留柔軟髮絲的觸感。


  我找到錯誤了,森林裡不可能沒有小兔子!


  這麼重大的發現頓時打醒之萍.林科學家,我怔在原地,睜眼看著身下這灘死水,冷意從腳底一路竄上頭皮。


  我裝作沒事,大步跨下,做個投奔水浮屍的假動作,隨即轉身,拔腿就跑。


  新娘跑了,男方總不會替我叫車回別墅,頓時草木皆兵,經過的每根樹枝都要勾我一下,這件低胸禮服被弄得開高叉到我屁屁,內褲都露出來,他們是打定要讓老娘嫁不出去就對了?


  原本止住的雨勢又捉狂起來,害我看不清遠方的燈火,腳下的泥土化成泥水,咕溜咕溜,我又急又慌,不慎滑倒三次,再站起來,媽的好痛,腳扭到了。


  我搥地洩恨,速度慢下惟一的好處就是聽到雨聲之外的水聲,像海潮,一波波朝我的方向湧來。


  我稍微評估現在的位置,沒錯啊,我的確是往上坡跑,水不可能往高處流,除非有什麼超自然……


  好吧,我認命拖著一隻腳繼續逃命。人家不是說新年第一天會反映往後整年的運勢,早知道就去相親算了,不過阿夕會派人去砸場子,他太擔心他媽媽又被人騙。總之這太刺激了,我已經一把年紀,千萬不要多來幾次。


  「放過我吧!」我還有三個寶貝要養,他們是比我自己終生大事還重要的幸福。


  對方完全不顧我的意願,死纏爛打,這麼沒風度,我絕對不列入考慮。


  右腳抽痛著,被追上了,我拼了命攀上高起的大石塊,水已經升到腰際。要說臨死前有什麼憾恨,大概就是阿夕為什麼要跟花花分掉,為什麼!兩人之間明明連熊寶貝都有了啊!


  還有我的小七兔子,這個傻孩子很需要有人來疼,我不可以半路丟下他。


  我被水往下帶去,手指把石頭扳出血來,來回十多次,直到手抓了空,我不甘願地輸了。


  滅頂後,我反覆數著兒子們的名字,好想再見他們一面。


  「退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下一秒我就被打撈起來,我看到沾滿泥沙的腳丫、溼透的襯衫和冰冷的眸子,整體加起來就是個狼狽的大帥哥。


  水似乎消去不少,但我的腳還是浸在裡頭拔不起來。


  「我說,退下!」


  阿夕大吼一聲,水位頓時下降三尺,連帶我也腳軟跪在他跟前,咳出好幾口髒水。


  「兒子,你怎麼在這?」我癱在他大腿上,不論實質或意義層面,阿夕真是我人生中的稻草。


  阿夕不說話,低身把我從頭跟腳攬起來,剛才在水裡沒注意到,他的手冷得不正常,呼吸不順,不時喘著氣。


  我實在太粗心了,他從上山那時候脾氣就特別暴躁,兒子小時候生病都這樣。


  「你發燒了?」我把額頭貼上去,他只有臉這一塊燙得像燒鐵。


  「妳就只關心小七。」


  要是平常阿夕說出這種彆扭的話,我一定鬧他三天三夜,可是現在情況不允許,大水又捲土重來,眼看就要淹了我們倆。


  「今夕,聽媽的話,快走。」


  兒子不但反抗母命,還把我抬到肩線以上。


  「有把握殺得了我是吧?很好,那就別讓我活著離開這塊土地,不然的話──」


  山頭劇烈震動,可見阿夕沒說完的威嚇有多麼可怕。樹林靜下,風也不再吹了,只剩澎湃的水勢硬是和我們卯上。


  「阿夕啊,放手吧,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媽媽求你了。」我不容許兒子當我陪葬的嫁妝。


  「妳說過,不會離開我。」


  寶貝,別選在這種節骨眼任性,你腳沒事,你夠高,你還走得了,只要扔下我,絕對逃得掉的。


  我掙扎著,眼淚都快跑出來,可是阿夕完全不為所動。


  「林之萍。」


  不孝子,竟然直喊你老媽名諱。


  「抱緊我。」


  阿夕淺黑色的眸子緊盯著我,我訥訥低下頭,反抗不能,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記得七歲的小小夕總是坐在家裡的玄關等我回家,不論我加班到多晚,他就是在那裡等著我;十歲的小夕夕似乎了解到他媽的死德性,跑去申請手機門號,出門前再三檢查我有沒有把電話帶在身上。


  十八歲的阿夕考上駕照,考上大學,我買了黑色一二五當他的禮物,我還記得當時他開心的樣子。


  他說,媽,我可以接妳回家,每天每天。


  我聽了當然很高興,高興死了,但是曾幾何時,我已經從一個保護者的角色,耽誤到他的青春,他的視野應該更加遼闊才對。


  所以我拒絕了他。


  十九歲的林今夕變得好兇,我在他肩膀上感慨著,從前那個乖巧聽話的兒子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水持續上升,水面漸漸呈現出某種怪異的現象,一圈黑濁色的水包圍著我們,並且向外擴散出去,我看到幾片漂浮在水中的青葉子,一接觸到黑水就腐爛掉,那麼我兒子呢?該不會下面全變成白骨了吧?


  「媽,別大驚小怪。」阿夕微聲叫我安分點。「我死也會和它同歸於盡。」


  我才發現,水中的黑色是從我兒子身上滲出來。


  「不要啦,不要死不死的,你要媽媽老了以後怎麼辦?」我感到害怕,沒有辦法制止他的決定。


  幾絲光亮糝入我們之間,這些似雪的白光壓制水中的黑暗,我以為是月色,可是今晚初一,。


  我看到小七站在遠處的岸上,帶著光芒躍入水中,混濁的水從他那邊變得澄澈,那身奪目的亮光不停放大,直到他頂著一頭溼漉漉的白髮來到我們面前,清水和黑水壁壘分明。


  「結束了。」小七這麼說,話裡似乎悲嘆什麼的逝去。


  「元宵節能不能再表演一次?」亮亮的好漂亮,月光兔子。


  「大姐-」小七拉長尾音,好吧,我住口。「把她交給我吧,你已經到極限了。」


  我腰間一緊,阿夕勒得我吃痛叫著。他嘴脣發白,眼神對不上焦,但就是不肯放手。


  「不會搶走她的,我保證。」


  小七說完,阿夕那根緊繃的弦就斷了,我跟他雙雙栽在小七身上。


  淹了整座山的大水一時間退不了,不過現在水就只是水,小七一肩扛著腳殘的我,一肩擔著昏迷的阿夕,辛苦走著水路。


  「你跟哥哥又吵架啦?」我手指轉著發亮的白髮,這真是我見過世上最美的東西。


  「我破壞了你們家的平衡。」小七垂著眼,又在說傻話。


  「阿夕說的?」


  小七搖搖頭。


  唉,我知道阿夕教訓人的狠勁,他會抓住對方的弱點,到最後讓人覺得自己連草履蟲都不如。


  「他在氣頭上嘛,你不要太介意。」


  小七停下來,重新調整好我們的位置,避免阿夕扭到還是我撞傷。


  「呼,今天真是太驚險了,還好有小七在。」我蹭著兔子耳朵,由衷表示。「這個家能有你,真是太好了,英雄七,萬歲、萬歲!」


  小七眼角瞥過來,勉強彎了下嘴角。


  我一路唱歌給他聽,五音少了三個,還擦掉他偷偷滑下的淚。

 

 

 

 

  回到別墅後發生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像是太陽從東邊昇起、我家的熊忍著沒哭,還有小七徒手把我脫臼的關節接回去等等,安頓好所有事,小兒子碰地一聲,倒頭就睡。


  接下來就交給媽媽了,我從阿夕的行李翻到退燒藥,像以前一樣,頭上敷冰毛巾,手上放熱水袋。衣服是小七來換的,因為小七怕阿夕醒來跟他翻臉,這兩兄弟到底把媽媽我當成什麼?


  這間房有兩個單人床,大兒子小兒子一左一右睡著,我觀望好一會,聽見阿夕微弱的呻吟聲,決定還是好好照顧大兒子,當個正直的母親。


  可惜沒人和我閒聊,我認真看護半小時就眼皮打架,斜趴著打盹。


  醒來時,初二都過了大半,隱隱約約,床上的人有些動靜,我透過手臂的縫隙看去,阿夕抬起左手,端詳他空白的掌紋。


  「有肉體真不方便……」他在埋怨,真難得。


  「什麼不方便?」我給他一個驚嚇,阿夕半跳起身,額頭的毛巾都掉下來。


  「媽,妳好無聊。」


  哈,大家都這麼說。


  我也不是真的想追問他的小秘密,把他懷裡冷掉的水袋再裝點暖和的熱水,擰乾毛巾,再叫阿夕乖乖躺好。


  「我想到你小時候,生病都要人陪。」泛紅的小臉頰和嘟起的小嘴巴都令我懷念不已。


  「媽,不要在我胸口劃圈圈。」


  阿夕拍掉我手指,然後看了隔壁床睡成一團的小七和熊熊,又看向我,露出滿意的笑容。


  「別那麼小氣嘛,你可是老大。」


  「我只聽過孔融讓梨。」可能是發燒的關係,阿夕今天格外坦率,邪惡得表裡如一。「到頭來他還不是滅了那妖孽,把這座山立在自己名下。如果照我一開始說的去做,妳就不會出事了。」


  「可是小七不喜歡這樣。」


  阿夕不置可否,撈來床頭的醫藥箱,仔細為我的指頭上藥。


  「媽,我很自私,非常自私,想要的東西寧願它壞了也不要讓給別人,希望妳能明白這點。」


  我沒有問阿夕想要什麼,也沒有勸他把心胸放寬,只是轉頭望著小兒子的睡臉,出自直覺地說:


  「你答應媽媽不要傷害小七。」


  阿夕用力地包紮手指,我能從疼痛感受他的不滿。


  「他是你弟弟耶,一個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兄弟?」


  其實比起人類和其它不管肉眼看不看得見的生物,阿夕對小七已經是僅次於我和熊寶貝地好,光是廚房那些條列分明的兔子便當菜單就足以證明。


  「妳今天都待在這個床邊,我就答應妳。」阿夕拉住我左手,真是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可是我還得叫小七起床尿尿。」我肩負著吹口哨的重責大任。


  「…為了他好,妳給我待在這邊。」


  「吶,今夕。」


  「媽,妳根本不會吹口哨,只會發出空洞的噓噓聲,死心吧。」


  「不是啦!」幹嘛那麼早恢復理智的本性?「我只是想說,就算世上充滿可愛的小男生,我也不會丟下你。」


  林今夕發出嗤笑聲,把他老媽當傻子,笑個不停。


  因為他笑聲太好聽了,讓我想起被他唬弄過去的金曲點播。


  阿夕勉為其難起了音,卻猛然咳嗽起來,幾乎像是哮喘,我趕緊拍拍他的背順氣,過了很久才止住。


  「下次吧,下次再唱。」


  「嗯,等到…再唱給妳聽。」

 

 

 

 

  阿夕病了,回程只好由我開車。


  「大姐,妳臉快貼到方向盤了。」


  我知道,後座的兔崽子卻不明白他母親的苦心,嚷嚷不止。


  「大姐,旁邊騎腳踏車的都比我們快,妳到底會不會開啊?」


  當然,我駕照十年前就拿到了,簡直跟新的一樣。


  「大姐,後面的車在叭我們了。」


  住口,我現在可是背負一家四口人命,怎麼能不謹慎點!


  「真該把大哥叫起來,看看妳的蠢樣。」死小孩。


  我騰出一隻手把地圖轉來轉去,試圖找到最近的交流道,可是現在的我連方向燈都打不出來,岌岌可危。


  隔壁座的阿夕突然醒來,像神一樣指示我右轉左轉踩油門,等車子上了高速公路,說完「直走」兩字,他又倒頭睡在我右肩。


  這就是一個家需要男人的原因嗎?


  我們又遇到臨檢,阿夕臉埋在我肩頭,完全叫不醒。


  「新婚嗎?真甜蜜。」


  不不不,我糾正警察先生的誤會,比向後座抱著熊的小七。


  「拜託,我們孩子都上高中了,呵呵呵!」


  
  

 

 

<新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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