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三月天,我目送兒子們上學去,一如往常,阿夕交代了這也不准那也不准,下了班要早點回家,連小七都來插嘴,還以為媽媽我是失智老人。



  「大姐,妳今天別和生人打交道。」



  我歪頭,他這樣講和「不要跟陌生的叔叔走喔」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笑了,不料他們兩雙眼死盯著我,我只好連聲答應。



  「這是一種預感,我說不清楚,總之小心為上。」小七三申五令。



  小兒子內建不少不可思議的功能,我覺得很有意思,媽媽我當然相信他的話也不會當成耳邊風,不要用懷疑的目光望著我遠去。



  而今天在公司,剛好老王午休看了介紹人類第六感的科學節目,探討預知眼的真實性和形態,電視中的科學家進行各種人體實驗想要證明或反駁靈媒的存在,讓我想到之前也做了類似的研究。



  把一根胡蘿蔔拿到兔子面前晃一晃,受試的兔子呆了下,然後滿懷期待地問我晚上阿夕是不是要煮林家魔王特製咖哩,屢試不爽。



  以上所得到的結論就是:我兒子很可愛(大心)。



  老王一邊看著電視板一邊對倒茶的我說了很玄的話,他說東方老早以前,巫術和醫學合在一塊,叫做巫醫,只是後來這兩個系統由醫家勝出,佐以近代科學,變到今日霸道的顯學,那些「特異功能」理所當然變成騙術。



  我不甚了解,王大秘書總有他獨到的見解,只要我多問幾遍,他就會解釋給我聽。



  他舉了光學做為例子,曾經那些作古的科學家為了光是一波一波的東西還是一粒一粒的東西吵個不停,曾經光粒子學說橫行一時,波動說淪落成笑柄,只要人們不相信,就不是世界的定理。



  直到粒子再也沒辦法解釋光某些運動現象,有人才翻翻以前的記載,又說波動理論才是對的,經過科學家們不斷爭鬥自己眼中的真理,過了好些時間終於承認兩者都是真實。



  同樣地,醫學至今依然有許多無法解釋清楚的區塊,像是氣呀、記憶、一些眨眼間死翹翹的急病,更深入來說,現今科學駁斥的靈魂、轉世、沒有辦法從分類表界定的鬼與妖怪,就因為沒辦法證明它們的存在,說不定一切只是由於這些不是這條路可以解釋得清。



  老王喝口茶,然後瞄了我一眼。



  「我會有這種想法,都是妳的關係,妳那兩個兒子到底是什麼傢伙!」



  唔,不就是風靡全校的大帥哥和百畝森林來的小兔子嗎?



  老王又回到預知的話題上,不論中外都很熱衷未來,不過以前不把它只當成奇蹟,而是技術,西洋叫星占,中國則是卜算。



  意思是,未來並非虛無飄渺,在「專業人士」眼中有跡可尋,他們是根據已知的線索推導出將要發生的事實,這樣仔細一想,和科學演算來證明四維空間各種現象不是殊途同歸嗎?



  老王說我家小七可能也屬於這種專業人士的一員,不過他有聽說過更厲害的人物,一瞬之間,就能掌握對方的命運。



  那種等級的,以前常去做王宮裡為皇帝看星星,對天地運行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直覺,百年不出一個,叫「神算」。



  下班後,我謹遵寶貝兒子的囑咐,不亂跑,只繞路去買剛出爐的包子。



  今天發薪,怎麼可以不買些點心慶祝?只是我本來想要三個就好,老闆娘卻說買五顆家庭號有折價,於是我把熊寶貝和鄭王爺也算進去,五粒包子剛剛好。



  我走到一半才想起有嘴巴吃的家庭成員總計還是三個,這樣會多出兩個大包子,這個餘數不論是當明天早餐或是塞去給小七當便當都會被阿夕罵,我自己吃掉湮滅證據然後晚飯吃不下的話,還是會被阿夕罵。



  怎麼辦?就因為幾顆包子要弄到家庭失和嗎?



  就在此時,經過的暗巷傳來喧鬧,我多看兩眼就被那群還穿著制服的小混混譙了兩聲,沒辦法,我只好躲到旁邊垃圾桶偷偷觀望。



  他們把一個別校的男孩子圍在牆邊,輪流推打,這應該是所謂的校園霸凌。阿夕從國中當到大學學生會長就一直致力平息這種扭曲的現象,效果顯著,每個欺負者到頭來都會淚流滿面跟他磕頭懺悔,認他做老子。



  我總是教育孩子們暴力是不對的,意氣用事沒有必要,叫他們看到黑道混混跑就對了。



  可是對於我這個長輩,眼睜睜看著和自己小孩差不多大的小男生被拎起來從頭頂淋可樂,總是不能視而不見。



  「啊~強姦啊~!姦了又姦了啊~!」



  我賭他們不敢背負愛菊花的罪名,喊了一分多鐘,那些臭小鬼終於放開人質跑走,之間我被推了幾把但沒什麼大礙,拍拍屁股去探視那個男孩子,他已經被打到癱在地上。



  我拉他起身,看他搖搖晃晃站好,從手提包翻出紙巾給他擦臉。



  他低著頭,對我的紙巾遲疑一會,我再三保證它絕對沒擤過鼻涕只是剔過牙齒他才接過去,擦乾滿臉的可樂。



  等他撥開那頭濕瀏海,我著實怔了好一會。脣紅齒白,五官細緻,好一個漂亮的孩子,我要是晚點到,說不定他屁股真的保不住。



  而且,我覺得他沒來由的眼熟?基本上,我對小男生的記憶力都很不錯啊!



  「你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呢?你爸媽知道了一定會很心疼。」



  他眨了眨眼,眼珠顏色比常人淡。小七的像玉,他的像琉璃,我愈來愈有在哪裡見過這孩子的印象。



  「哎,我說他們會死。」



  「咦?」



  我確定他的確是在回覆我,聽起來就像「天氣很好」一樣,輕鬆又帶點散漫。



  「真是太可怕了,那該怎麼辦?」這可不是小玩笑。



  他擊了下掌,對我燦然一笑,害我心中小白兔的地位動搖了一下下。



  「對呀,照理說接下來要向我尋求解決之道,怎麼就一拳揮過來了呢?」男孩抿起嘴角,有種無辜的天真。



  「你這樣空口白話,他們會以為你來找碴。」我解釋一下正常人的心態。



  「不是平白無故,那是近一年會發生的事實。」他眼中閃動流水似的波光,在我看清楚前又合上眼睫。「煙火炸開,鐵皮屋子燒了起來,淚水呀,他們的親人不住慟哭,因為那些孩子全成了焦炭。」



  我張口無言好一會,過了些會才找回聲音。



  「就算你說了,他們也不會信你的。」



  「為道之人,本該為人指點迷津……唉,也罷,來做正事好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恭恭敬敬朝我行了禮,不知道腦袋有沒有被打壞?



  「夫人,在下一事相求,煩請支助,不勝感激。」



  「嗯?」



  他好像說了中文又好像不是,我嘿嘿幾聲請他再說一次,他愉快地再來一遍。



  「這位太太,有件事請妳幫忙,可以麼?」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忍不住跟著笑了。



  「沒問題!」我絕對沒有被美色誘惑,絕對沒有。



  男孩朝我欠了欠身,有種他這年紀少見的優雅和恬然。



  「敝姓陸,陸祈安。我找白七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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