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風塵僕僕疾走到東城門,穿著古時鎧甲的守兵們見到陸判前輩,一聲「大人」喊過一聲,沒多久就傳遍城郭。

 

  陸判叫來發現異狀的城官,仔細問話。城官表示,東境駐兵原本一旬一報,從未間斷,卻已兩旬無訊,他們曾向東發送煙火,也沒收到回應,研判軍中發生變故。

 

  「欲派探子前去,但我們的人馬完全接近不了血淵,大人請看。」城官領著陸判上樓,城外能見度極低,一片狂風走砂。「這個月都是如此,風暴持續往西挺進,若非都城有結界,酆都也會被這惡風毀了。」

 

  「一直都是?有無風勢較為疲軟的時候?」

 

  「大人請稍候。」城官叫來負責記錄天候的親兵。

 

  親兵一身現代白袍,看上去就像個學者,和陸判簡要說明他的觀察結果。旋風類似沙漠風暴又有熱帶氣旋的風眼,氣流大致有一個循環,但時間不固定,當暴風過了增強期,達到風力最大值就會開始減弱,也就是進入風眼的平緩期,長則半日,短則不到五分鐘。

 

  「能否預測下次風眼的時間?」

 

  學者怔了下:「陸先生,您要出城?」

 

  此話一出,陸判遭到城官和一干軍士激烈反對。

 

  「大人,太危險了!被大風捲入就回不來了!」

 

  小蟬在城官背後用力點頭,被陸判瞪了瞪。

 

  「我是長官還是你是長官?我自有通過暴風區的法子,給我報告下次風眼的時間。」

 

  「……就是現在。」

 

  陸判快步走下城樓,小蟬和城官含淚追趕那身固執的背影。

 

  「開門。」

 

  「大人,閻王大人曾下令不許您出城,屬下恕難從命!」

 

  「陳判佐。」陸判喊了聲,小蟬只好不甘願地遞出她前輩暴力討來的通行令,這下城官也無計可施。「聽好,從現在起,神經繃緊點,人能不能救回來就看你們夠不夠警覺。」

 

  「大人,需要坐騎嗎?」

 

  「我已經帶了笨蛋,不用了。」

 

  城門推開半扇,只容單鬼通過的縫隙。陸判頓下腳步,回頭一望,小蟬意會到他的想法,不給她前輩扔下來的機會,像烏賊扒了上去。

 

  「兩位大人,請務必平安歸來。」

 

  小蟬回首向行禮的城官點點頭,聽著門板合上沉重的聲響。跟在她前輩身邊,更能明白鬼和鬼差的差別,想的和做的,都不是為了自己。

 

  風勢的確慢慢弱下,但四周依舊灰濛一片,難以辨識方向,陸判卻走得很篤定,皮鞋還沒陷進沙裡就跨出下一步,小蟬奮勇直追。

 

  到某塊突出沙地堅石的背風處,陸判才稍作歇息,小蟬痛苦地清出眼中的沙子。前輩有戴眼鏡,前輩不明白。

 

  陸判以石塊為基點,筆直走三步,鞋跟往下踢了踢,把小蟬招來。

 

  「接下來走地道。」

 

  小蟬看著陸判撥開沙石,露出一扇金屬銅門,門把裝了密碼鎖,她前輩不到三秒就解開。

 

  她很想發問,但又怕壞了陸判明快的節奏。

 

  「妳先下去,小心足下。」

 

  大概是嫌她動作太慢,陸判拉過她就把她整身按進洞裡,小蟬沒想到地洞那麼深,整隻鬼懸空踩不到底,嚇得反摟住她前輩。慌亂中,小蟬依稀瞥見陸判頸後整片豎起的雞皮疙瘩,到底是多討厭被人碰觸才會連死後的皮毛都這麼敏感?

 

  於是小蟬被抓狂的陸判一腳踹下。

 

  小蟬掉到像是下水道的地方,洞壁由黑色的硬土構成,洞頂高低不一,平均兩公尺高,地道中央有水流過,濕了她整個屁股。這邊視線不好,看東西沒有顏色。

 

  陸判前輩下地的姿勢就很優雅,沒沾上半滴水。他蹲在水流旁,捧起黑呼呼的水在鼻尖嗅了嗅,皺起眉頭。

 

  「前輩,很臭嗎?」

 

  「不,血味淡了。」

 

  「不算好事嗎?」小蟬拈起衣褲的濕處,真不忍承認自己已經對血腥麻痺。

 

  陸判回:「冥土的污穢不會自動排出,只會轉移或異變。」

 

  他們又開始移動,沿著濕滑的地道前進。

 

  雖然環境依然惡劣,至少比隨時會投二胎的沙暴區安全,小蟬問起陸判怎麼會知道這條密道,還挺熟悉的樣子。

 

  「閻羅大人帶我走過。」

 

  「哦。」小蟬微妙應了聲。

 

  「輪迴建立之前,他閒得要命,在冥土四處遊蕩。書庫有一櫃他親著的地理誌,宮裡有複本。」

 

  「閻王大人也曾經是個旅行家啊?」

 

  「他做的每件事都有其目的,像是境外發生異狀,他就能第一個向王請命,爭功比誰都快。」

 

  「好難想像閻王大人勤快工作的樣子!」

 

  「以前全盛期,他旗下像我這種職官近三百人,後殿荒廢的官廳全啟用也容納不下,往來的差使絡繹不絕,文書必須用車馬運送,一日至少三回。他是十殿之中,惟一肯把權力下放的貴族。」

 

  「怎麼就剩你一個,那些鬼呢?」

 

  「大多因為貪瀆案被陛下吞了,聽說很難吃。」

 

  小蟬在人世從沒聽聞政客有報應,陰間果然不是能幹壞事的地方!

 

  「積習已久,當陛下動手清算,陰曹混亂一片,職等在我之上的官員一口咬定我是主謀,指證歷歷。因為我沒有同流合污,他們便認定是我向陛下告的御狀。」

 

  「怎麼這樣!」

 

  陸判止步,觀察前方狀況又繼續走,但沒打算繼續說下去,小蟬去拉他襯衫袖口,央著他把後續講完。

 

  「閻羅大人保我下來,就我一個。」

 

 

 


  事後,閻王望著殘破的大殿,被其它十殿王嘲笑這就是寵信卑賤人類的下場,他卻一笑置之,睨著幽亮的銀眸朝他看來。

 

  「陸判,幸虧你仍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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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好痛,要是可以不看著電腦寫文就好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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