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姍姍來遲。

 

  自從他把人類官僚那套搬來陰世實行,天生奴骨的凡人自然而然把他當皇帝拜,照理說,死一個平民關皇帝屁事,但之前派來的小鬼回報,那團泥意念太強大,普通鬼近不了身;十殿還有雜碎趁機向陛下告狀,他不得不親力而為。

 

  奈何的管理者在竹棚下烹茶避雨,閻王上前一揖,孟姜理理耳鬢,把這個鬼王得力的十殿紅人當陰風放過。

 

  閻王繼續微笑,暗啐:不過是一出生就被打進冷宮的死女人。

 

  「陛下似乎好陣子沒來河邊,是不是把妳忘了?真可憐。」

 

  「閻羅,你既然向陛下請命接下管理人鬼的工作,能不能做得詳實一些?效率很差啊!」孟婆毫不客氣指向橋旁的肉骨,公文都送去幾回了?每次都說好好好,是誰沒把誰放在眼中!

 

  「老太婆,妳既然花心思查明他的來歷,何不再多事一些?動手把他包一包,扔去橋的對面,就不再是陰曹的事,一勞永逸。」

 

  「連冥土也不要,太悲慘了。」孟婆微嘆口氣。「算了,不同你吵。那鬼,你看著辦吧!」

 

  閻王朝孟婆吐吐舌頭、閃過潑來的熱茶才漫步到橋邊。他不懂同情和憐憫,倒是看得出肉泥被世間遺棄的恨,自從被他活活扔出審判殿外,又茁長許多。

 

  他本來想選擇另外一個處理方式,但陰間不巧來了那名道士。那道士好擺架子,問幾句話就要他等價來換,若不是知道他那雙眼看遍宇宙今古、看似清幽的魂骨染上多少神君血沫,真應該就地出手,將之完全抹滅於世間。

 

  但閻王能忍,至少更進一步前,雙方還有許多機會合作,肉泥也因此免去獄火燒盡的結果。

 

  他指尖劃開掌心,流出相似鮮血的體液,淌上爛泥胸口左心,重鑄它生前的形貌,有手有腳才能為陰曹效力而不是爛成一團礙眼。

 

  血光包圍腐爛大半的肉骨,拼組後,漸漸長出無血色的肌膚。那鬼徒手支起上身,身無寸縷,細直長髮披散在蒼白的身子,把他男子的臉龐和肩頭都襯得小了半號,楊柳腰,其下是筆直跪坐的雪白長腿。

 

  閻羅忍不住多看兩眼,想到這廝沒胸才作罷。

 

  「讓你重生耗費本王大半精力,不要枉費這個機緣,好好為陰曹效力。」閻王端出權貴的威嚴,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那鬼抬起一雙幽深的眸子,和其它亡魂無異,但又有種說不出的歧異。

 

  「大人,謝謝。」

 

  他伸出手,握住閻王的錦黑袍袖,深深一行禮。

 

  閻王盯著袖口骨感的十指,一看就適合拿筆,不知為何,有種把它們掐碎的衝動,就像那些人類所做所為。

 

  他將此鬼派至勞役最重的獄層,終日與屍骨為伍,讓他在那裡耗著,最終變成那些行屍走肉的一員。

 

 

 

 

  他的新差事便是清掃劍山。

 

  當負責監控奴工的鬼卒拿了一塊沾滿肉屑的陳年破布給他,說是分發的工具,他當場將那塊破布摔在鬼卒腳前。

 

  「我可是受閻羅大人所托,豈可敷衍成事!」

 

  鬼卒面面相覷,不愧是積怨百年投不了胎的冤魂,腦子都壞了。

 

  他爭取到一只破桶,不遠千里下寒冰地獄取冰柱,又上銅柱地獄融冰水,再回到工作場所,摘下對他而言等同冠帽的黑頭巾,認真刷洗起來。

 

  大部分的奴工是劣質的鬼魂,說道理不通,要打罵才會幽幽動手,做成都難惶論做好;而獄卒看見新奴工經手過的亮晶晶劍山,模糊的口鼻會發出「哦哦」的讚嘆,還會招朋引伴過來欣賞嶄新的刀劍,一起哦哦不止。

 

  在劍山地獄,除了清掃手段,也需要敏銳的反應能力,上頭常會落下罪魂的身軀,閃避不及,一不小心就會成了壓在底下的串燒。獄卒經常看他把錯傷的奴工從刀劍上拔起來,弄得可以自保的自己傷痕累累。

 

  他從不休息,似乎想把整個地獄重新清掃一遍才甘心,這樣才不會辜負讓他重生的閻王大人。

 

  惟有鎮魂曲響起的時候,他才會收手怠工,全心沉浸在歌聲中,從生前就十分喜愛動人的樂曲。

 

  由獄卒敬畏的口中得知那是鬼王陛下的曲音,他有些訝然地下世界的帝王竟然會為亡魂唱曲,在嘴邊輕喃著「陛下、陛下」。

 

  某日,鬼王巡行煉獄,他聽聞消息,特別對著反光的劍柱理好破衣衣襟,把長髮端正束起。

 

  冥間王浩蕩而來,發現劍山和以往不同,也注意到勤奮的鬼奴。

 

  很罕見地,王招來奴隸問話,十殿之中有鬼大力反對,認為王不該紆尊降貴,奴才就該像狗趴地叩首,其餘的什麼也不該妄想。

 

  他卻斗膽地說:「陛下,您歌聲很美。」

 

  他話語壓抑的那絲顫抖,與其說是畏懼,不如說是仰慕已久的激動。鬼王可怖的混濁黃眼,深深凝視那抹渺小而大逆不道的東西。

 

  鬼王陛下曳著黑色冕服離開,鬼奴繼續埋頭刷洗永不清淨的地獄,沒有想過這番話會讓他的命運急轉直下。

 

  「閻羅。」

 

  「臣在。」

 

  「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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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應該會寫很久,手感不順……

我down了快兩個月,世間終於有讓我活過來的好消息。

拼圖要出了,8/7日鬼門開,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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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9)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