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沈自清親手炒了幾道菜，裝盤後，將碗盤交疊成浮屠塔狀，擺放在店門前的水晶几上。

　　這時候，餐廳還未營業，粉色系的沙發座都是一些不是客人的傢伙，包括趴在桌上睡覺的季老師、黃老師、朱主任、成管家，三個過熟的大人盯著少年拿香祝禱的背影，沉吟許久。

　　黃老師瞇著一雙美目：「為什麼看他在拜拜，好像皇帝在祭天？」

　　「哪有人告祭，臉還那麼臭？」朱主任不耐煩地回話，鬼都被嚇跑了。「不過成凜，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學長、學姊，我好想你們。」成管家昂高下巴說道，黃老師和朱主任露出吃到蟲的嫌惡臉色，有這個學弟，一直是他們師苑小團沉痛的黑歷史。「我是奉命而來，你們以為我想要盯著小男生的屁股不放嗎？」

　　林艾書因為明星工作繁忙，特別拜託放假的管家哥哥去看沈自清。一天不見，就想念得要命。成管家盡忠職守，代替林艾書努力給沈自清添麻煩。

　　「你好了沒？我肚子好餓！」

　　沈自清青筋畢現，再也受不了被當作觀察動物。

　　「沒有人叫你們過來！」

　　黃老師噘著粉脣：「今天是我們難得的年聚，阿潔卻說他的學生要請他吃飯不能來。竟然為了一個你，背棄我們多年的情誼！」

　　沈自清傲然回道：「我叫他來，他當然要來，你們算哪根蔥？」

　　「對啊，小清一早去市場買食材回來，做的都是阿潔喜歡的菜……唔唔！」從廚房探出頭的湯主廚因為太多話，慘遭沈自清抓嘴封口。

　　沈自清不喜歡麻煩事，小時候看阿婆準備七月節，就覺得好笑，人都過不好了，還來拜鬼。直到後來出社會（14歲，非法黑工），跟著的「老闆」有天莫名其妙丟了三千塊給他，要他採買一些供品。

　　沈自清為了拜拜，特別去問阿婆。阿婆一連追問他三次「你愛做麼個？」，才教他該怎麼備置供品。

　　於是他清早就騎著腳踏車下山去市場買菜肉，把食材冰在工地休息間，再騎回去學校上課，放學又趕著去工寮。

　　等他煮完菜滿頭大汗叫晚哥起床拜拜，晚哥看到整桌菜，著實怔住。

　　「自清，我是想叫你簡單買一些水果、餅乾就好。」

　　「你怎麼不早說！」

　　「啊哈哈，煮了都煮了嘛，沒想到我們家小清這麼賢慧。」晚哥揉了揉沈自清頭髮，被他氣憤拍開。

　　沈自清以為晚哥也會像他說的，「簡單」拜一拜就好，晚哥卻拈著香，說了好久的話。

　　晚哥說完話，就像是招待現世的人，熱情招呼一聲：「來吃哦，這些都是大哥請你們的飯菜，不用客氣。」

　　「你真的要請『他們』吃？」

　　晚哥看著沈自清：「當然。」

　　「那你走遠點，你身上戾氣太重，『他們』靠近不了。」

　　沈自清很早就明白「那個世界」也是欺善怕惡，當一個人殺死的人命超過一定的限度，反而是鬼怕人。

　　「自清，你有陰陽眼嗎？」晚哥震驚不已。沈自清看他都敢對東聯幫主拔槍，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只看得到一點。」

　　如果沈自清知道這一點害他以後被七班拗去擔任試膽大賽安檢員，他打死不會承認看得見靈體。

　　「你聽得見他們說話嗎？」

　　「一點。」

　　「他們說什麼？」

　　「『大哥』還有『兒子』，其餘聽不懂。」

　　晚哥立刻會意過來：「這小帥哥不是我生的啦，不過他就像我親生的一樣，我很喜歡他。」

　　沈自清知道這是場面話，但他還是忍不住記在心裡。

　　拜完這一攤，晚哥大概餓了一天的關係，把所有菜都掃光，還跟沈自清說了很多話，比他爛醉的時候說的還多──自清，我孩子就和你一樣大。

　　那天之後，晚哥比較少把自己灌醉，他的肝看來又能多活幾年，沈自清來年才會再滿頭汗備菜。

　　照理說，沈自清從黑幫老大手下辭職來到城裡，已經不需要像小媳婦備餐飯。他拜拜只是想找三餐不繼的季老師來吃一頓飽的藉口，但被人戳破就是不爽。

　　沈自清收拾好供桌，回頭把菜簡單熱過。沒想到他才端上桌，這群自稱季老師的換帖兄弟，完全不顧睡死的季老師，埋頭大吃起來。

　　「你們是孤魂野鬼嗎？」

　　沈自清趕緊把季老師搖醒，催促著：「快點吃，不然沒菜了。」

　　季老師半閉著眼，舀起盤邊菜汁，倒在白飯裡拌一拌，吃得津津有味。

　　沈自清看不下去，把他碗裡的菜分了一半，挾到季老師碗裡。

　　「快吃，每一口都要嚼過再吞進去。」

　　季老師不動筷，只是對沈自清恍惚笑笑。

　　「笑什麼？」

　　「很後悔，沒有直接抱回家。」

　　「說什麼鬼話？」

　　黃老師說：「原來你不知道。」

　　朱主任說：「沒良心的東西。」

　　成管家：「少爺，再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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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生眼中的幽冥：

沈自清：陰間公務部門明顯有人力及資源短缺的問題。

紀一筆：請諸位道長不要招惹穿白衣的美男子，意外險不會理賠。

吳以文：貓貓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