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福德足不出戶，全心準備千搶一的教師甄試。

　　李夫人原本以為生性白爛的小女兒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還真的想當小學老師，不打算巴著權貴父母過下半輩子。

　　李夫人叫幫佣準備冰糖木耳，親自端進女兒的書房。

　　「小福，聽說現在考老師不太容易。」

　　「嗯啊。」福德埋頭製作教具。

　　李夫人瞄了眼福德桌上的甄試簡章，不知道在哪裡的離島小學校，想動用關係安排都嫌麻煩。

　　李夫人微微頜首：「也是，偏鄉競爭比都會區小，先拿到正式教師資格，再轉調回來。」

　　「媽咪，我沒打算回來呀！」福德燦爛笑道，等著她吧，可愛的孩子們！

　　李夫人看著成天黏著她撒嬌、好像沒了她就會餓死的寶貝女兒，火上心頭，用力抓住福德肉頰，今天就要打得她變肉餅。

　　「這麼大的事，連問都沒問過我一聲，妳這個不孝女！」

　　「啊啊，媽咪媽咪！」

　　等李夫人稍微冷靜下來，福德趕緊跪下來給母親搥腿賣乖。

　　「跑得這麼遠，妳是打算我死也不要回家嗎？」

　　「媽咪，人生如大海和小米酒，妳就不要太執著了。」

　　李夫人絕不同意福德離家去工作，可這小妞要跑，她也從來拿她沒輒，只得想別的法子，例如用感情要脅。

　　「妳那個男朋友呢？不想結婚了嗎？」

　　「哪個？」

　　李夫人頓了下，福德雖然成天在耍白痴，沒一點千金小姐該有的樣子，但千金小姐該有的男人緣從沒缺過，比起她年輕時一群蒼蠅爛瓜，女兒來往的對象清一色美男子，真是可恨。

　　騎腳踏車送她回家、騎機車送她回家，甚至開公車送她回家……李夫人算了算，這個月至少見到三個以上。

　　校車司機：大人，最近陰陽兩界的路經常中斷，時空維度麻煩妳照看一二。

　　圖書館管理員：星君，妳向天庭借閱的人神戀秘錄已到期，快還書。

　　烹飪社社長：學妹肉肉的很可愛，要吃得健康喔！（微笑）

　　其中又以烹飪社社長最受福德喜愛，身為一個普通不過的人類男子，竟然可以在一群神神鬼鬼之中成為校草（前），用美貌吸引來的人氣鼓勵學弟妹向善生活，福德衷心祝他一輩子都能活得這麼美好。

　　李夫人不想聽福德細數好男人們的故事，直接把話說開。

　　「就是那個家裡賣棺材、整天和男人廝混的那一個。」

　　「哦，妳是說天下無敵帥的那個啊！」福德當然記得她前親愛的，姓喪名門，幹掉鬼王陛下、黑旗令主之宇宙級大帥哥，一哭全世界都要為他落淚之少女心好男人，以下略。「我跟喪門分手啦，他跟他男朋友結婚了。」

　　「什麼？」李夫人以為她聽錯了。

　　「我明白、我明白的，不只妳一介凡婦，這個消息讓天宮十二星君全體起立呢……啊，還要去掉喪門跟我，哈哈哈，人間界總有令神意外的驚喜。」

　　「這是妳哈哈哈帶過的事嗎！」李夫人吼出和星君們同樣的台詞。

　　「不然要人家怎麼樣？人家已經盡力了！」福德奶聲抗議，為什麼要用她太廢才會導致兩個男人結婚的眼神譴責她？

　　「妳、妳該不會是自暴自棄才想離開家裡？沒關係，我馬上買兇殺了他們！」

　　「哈哈哈，媽咪妳真愛開玩笑，我決定好的人生怎麼會因為男人而轉彎？最多就是早一點、晚一些的差別。」

　　雖然福德會為了喪門掏出心核，千年來每個夜裡都在探頭尋找淹沒在塵世的小星點，但她不曾因此失去自我，還是對這世界滿懷熱情。

　　這時候，手機鈴響，福德甜聲接起：「喂～」

　　李夫人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福德咯咯笑個不停，毫不掩飾她喜愛之情。

　　一定是個男的。

　　「現在嗎？好好好，我馬上到！」

　　福德電話一掛，立刻脫下睡衣，換上她最愛的紅色碎花裙。

　　「小福，妳是不是變胖一點？」

　　「媽咪，我就算再肉還是九天之上的女神，沒差啦！」福德對鏡子抓了下馬尾，急急忙忙就要出門。

　　「都已經幾點了？妳還要出去？」

　　「嗯嗯，不可以讓他等太久。」

　　李夫人要攔住女兒，可她不管叫來幾個保全，福德一蹦一跳，還是從李家大宅跑了出去。

　　自從鏡子事件，福德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陸家把人藏了又藏，還放風聲出去，敢打擾他們四弟養病者，他們勢必會殺了又殺，絕不寬待。

　　明知他被蒼天「看上」，與之為敵只有毀滅一途，卻還是義無反顧維護到底。福德很好奇，陸家到底怎麼養出這樣的兄弟情誼？

　　但要把人藏起來，首要就是把喪門阻絕在外，星子太過耀眼，躲不過上天耳目，喪門卻還是天天在病床側貼身照顧。

　　兩人唯一的活路就是分別，可是他們無法獨活，成了無解的難題。

　　星宮要福德解開他們糾結的情緣，把喪門拖回天上。即使就結果論，這麼做對兩人都好，但福德根本無從下手。

　　太歲老大不知道哪來的自信，鄭重指示：福德星君，妳分過他們一次，就能分第二次，這是時空的必然性。

　　「才不是人家做的，明明是你給小星星下禁令，結果害我被喪門討厭，我好冤啊！」

　　總而言之，於情於理，福德想說，她應該道個歉。

　　福德來到約好的小公園。那個人還是那麼會選地點，明明在市井之中，卻是三界耳目的死角。

　　陸祈安坐在掉漆的長凳上，這次又比福德上次記憶削瘦不少，披著喪門的皮夾克。因為白布鞋上裸露的腳踝不見半點肉，使得洗舊的牛仔褲管看起來格外寬鬆。

　　只是那雙眼還是很亮，戴著黑框眼鏡，仰頭凝望著夜空。

　　「小安安！」福德熱情打斷道士身周寧靜的氣息。

　　陸祈安勉強笑了下，懨懨地縮著身子，很不舒服的樣子。

　　「你還好嗎？」

　　「不好。」

　　陸祈安全身都痛，一呼吸就想吐。陸家當醫生的老大，用法力抵銷四弟身上所有不科學的病因，讓他身體回到純人類的生理狀態，才能使用現今的醫學技術治療下去。

　　陸祈安特別拜託他大哥：頭髮不可以掉，死也不可以。

　　福德從未看過陸祈安這般厭世的樣子，跟著有點難過。

　　「你在喪門面前，一定拼了命地忍耐吧？」

　　「沒有的事，有他在，我就不覺得痛。」

　　福德輕撫陸祈安的背脊，不痛不痛。

　　「阿福姑娘。」

　　「嗯？」

　　「對不起。」

　　福德連著眨眼，還以為她聽錯了。

　　「雖然這輩子是我先遇見他，我倆的交情比妳深厚得多，但是這不能改變我造成妳和喪門分手的事實。」

　　陸祈安勉強撐著長椅起身，雙膝叩上水泥地面。

　　福德雙脣微張，好一會才意識到，陸祈安在對她下跪求情。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

　　「呀呀呀，小安安，你不要這樣啦！」

　　「福德星君，請妳把喪門讓給我，我不會活太久，十年就好……」

　　喪門回老家前，跟福德約好，等他回來，有話對她說。所以福德已經做好看喪門哭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陸祈安會先找上她。

　　福德看了道士千年，算是熟識他，不管老天爺怎麼折磨都不肯低下頭，何等高傲的男子？而這輩子兩人第一次碰面，陸祈安就像托孤一般，再三請求她保護喪門。

　　福德恍然大悟，所以才要道歉啊，因為他反悔了，給出去，最後卻收回來。

　　對於誓言的小瑕疵，承擔起像是世界毀滅的天大責任，福德覺得他們兩個男的自找苦吃這點特別像，最後也弄得雙方生死離別一千多年，慘絕人寰。

　　「求求妳，我真的很喜歡他……」

　　福德才想起，她不是第一次被跪過。她代喪門君位的時候，見過重病欲死、被君王挖出雙眼的道士，發瘋似地質問喪門的下落，然後是卑微乞憐的哀求。

　　──求求妳，讓我最後再見他一面……

　　福德可以同理他的心情。命中滿是苦難的道士，遇見專門守著苦難人的小星星，怎麼可能不喜歡上？

　　「祈安，你不要這樣子，看起來好可憐。」

　　「那就可憐可憐我吧……」

　　他把頭磕在福德的娃娃鞋前，福德真的被嚇壞了，為什麼要為了區區十年跪她啦？

　　福德承受不住，跟著跪下來，雙手扶起陸祈安。

　　陸祈安被福德碰觸的瞬間，好像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兩眼大睜，直直盯著福德的小腹。

　　「怎麼一直盯著人家肚子？我會害羞的。」

　　陸祈安猛地暴起，用力掐住福德的肉頰。

　　「妳這個總是壞我好事的胖妞！」

　　「咦咦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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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病了一陣，都是靠著鬼滅之刃活下來，好好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