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要不是為了喪門,絕對不會來到蚊蟲很多的荒郊野外,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總會讓他想起小時候的悲慘過往。師母不想花錢多養一個孤兒,背著他師父把他往野地丟,是他自己觀星定位走回師門才撿回小命。

 

  公會選擇駐點紮營的地方是間破落的療養院,再往山上走,就是原民的地盤。就算這群法師再自以為是,也不敢在夜間的山林行動。

 

  很衰的是,他們一來就出事,療養院的老人走失一名。院裡的人忙得去找失蹤的老人,沒人招待他們。林然然本以為沒關係,反正喪門會照顧他,煮很多好吃的給辛苦陪他出任務的小然。

 

  他忘了這種救苦救難的勞力活,喪門總是第一個跳下去。

 

  啊,又是喪家那兒子──公會的人一點也不意外。

 

  以喪門好管閒事的個性,能活過成年,不是因為他人太好老天保佑,而是身邊有個鬼神也為之膽寒的大道士擋劫,喪門才能把親身經驗的恐怖故事說成他跟陸祈安之間的情趣。

 

  可是陸祈安生病了,林然然才會過來代替他的位子。早在學校白裙教在亂那時候,陸祈安就把喪門生活的細處交代給他。林然然仔細想過,那封按著顫抖的手指勉力留下的書信,應該是遺書。

 

  ──別讓他一個人,他會忘記吃飯。

 

  林然然把書信隨身帶著,看久了就會發現,兩人對未來的期望其實不太一樣。

 

  風呼嘯吹過,林然然提燈站起,隨後外頭一陣騷動,人回來了,也找回來了。

 

  「喪,你沒事吧……喪,你抱著的那個是什麼?」

 

  喪門身後揹著的老婦,應該是走失的阿婆,但他身前單臂環抱的小孩又是哪裡來的?

 

  喪門對林然然笑了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起,只是先麻煩院方報警,疑似發現走失兒童。

 

  喪門請院內的護理人員檢查他手上撿來的小朋友情況。結果不太樂觀,營養不良又滿身傷,怎麼看都像受虐兒童。

 

  院方的人私下告訴喪門,這不是已經第一次,有些生活不好的家庭,先把老人丟包在療養院門口,再把小孩扔在野狗很多的林子。

 

  喪門哀傷地抱著孩子回到借住的房間。

 

  「小然,抱歉,這麼晚才回來,我煮水餃好嗎?」

 

  林然然本來不想勞煩喪門,但他想吃水餃,而且喪門不像他吃了兩包巧克力消化餅,什麼都沒吃,連著點頭應好。

 

  喪門去借廚房的期間,林然然幫忙顧小孩。可是不管他怎麼問話,小朋友都沒有反應。看這年紀,三、四歲的孩子,早該學會說話才對。

 

  喪門端著水餃和湯回來,還有兒童用的餐具。

 

  林然然嘴裡塞了三個大水餃,看喪門耐心哄著小孩進食。

 

  「慢慢吃,我們細嚼慢嚥。」

 

  飽食後,喪門拿水盆過來,要給孩子擦澡。

 

  林然然吞下洋芋片,連忙阻止喪門:「喪,這樣就夠了,把她交給警察,你的責任就結束了。」

 

  喪門停下動作。

 

  林然然不想在可憐人面前說冷血的話,但這世界就是好心沒好報。社會險惡,連孩子都不能相信,要是這個小女孩向人說了扭曲的話,喪門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小然,抱歉,其實我已經被告好幾次了,都是流丹學姊把我們保出來。」喪門誠心向林然然告解,「學姊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再生氣也不怪我多管閒事,還買點心托我帶回去給你。小然,流丹學姊真是好女人。」

 

  「喪,請不要偏移重點!」

 

  「我知道助人未必是好事,但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遇見我。我不出手,就沒有別人了。」

 

  喪門知道自己軟爛的心腸給身旁的人添了不少麻煩,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大家生氣都是為了擔心他,但他就是改不過來。

 

  因為他曾經得到美好不過的回報,時時刻刻被需要著,他一來,就為他展開笑顏。

 

  ──星星!

 

  於是,喪門懷著被告的準備,給小女孩洗香香。

 

  林然然無奈看著喪門溫柔的動作,儼然就是個好爸爸。為什麼同性不能收養孩子,真是沒有天理。

 

  「我也不是沒有分寸。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守在阿欠婆婆的身邊,是個好孩子。」喪門用毛巾挲乾小女孩的濕髮,女孩怯怯看向喪門,又很快收回視線。「妳說妳還沒有名字,祈安喜歡布丁,就叫妳布丁好了。」

 

  「等等!」林然然極力反對喪門取名的美感。

 

  「雖然無法收養,但我們的年紀差應該可以申請監護關係。小然你和小榆在家都很閒,我們四個年輕人照顧一個小孩子應該綽綽有餘。」

 

  「等等!」林然然跟不上喪門的想法。哪裡有救了人就要照顧她一輩子的道理?

 

  喪門英俊的臉龐露出為難的神色,著實堵住林然然的抗辯。

 

  「小然,我總不能把布丁托給我爸媽,我爸媽是公認的混蛋,在他們手上,我不敢想像這孩子會長成什麼樣的少女。」

 

  「喪,問題不是這個!」

 

  喪門拉過女孩的小手,屈身平視她無神的雙眼。在女孩眼中,這個男人帶著不會燙人的光芒,看著總會忘記痛苦。

 

  「等妳到入學年齡,就到我前女友任職的學校,在她的班級可以盡情地玩,不會有人欺負妳。妳放心,我前女友運氣很好,她一定能考上老師的。」

 

  「喪,你不要再對她的人生計劃下去,拜託你等一下!」

 

  林然然記得陸祈安的交辦事項,關於喪門亂來的時候,應對方案如下:

 

  ──滿足他所有需求,寵他,因為他是星星。

 

  小陸!

 

  

 

 


  福德先不管發生什麼事,至少陸祈安不跪她了,正低著頭,瞪大眼,拿著福德買給他的智慧手機,努力打電話。

 

  「──將進入語音信箱,嗶聲後請留言……」

 

  陸祈安皺緊眉:「語音信箱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

 

  「那個不是實物啦,是給你留言的地方。電話打不通的時候,可以留下你的訊息。」

 

  「我每次打給喪門都會聽見他聲音啊,怎麼會是小姑娘回話?這塊電板子壞掉了麼?」陸祈安單手搖著手機,不知所措。

 

  「喪門可能在沒訊號的地方,不是手機壞掉了。」福德耐心地說明。

 

  「好不容易才找到理由打電話給他的……」陸祈安看著變黑睡著的手機,發出失落的嘆息聲。

 

  喪門說要回老家一趟,才過半天,陸祈安就無聊地發慌。於是在病床上很閒的他冒出一個想法:把福德約出來,偷拍他向福德下跪道歉的影片,喪門以為福德背地欺壓可憐的他,從此跟胖妞一刀兩斷。

 

  晨陽護理師聽了陸祈安這奸計,面無表情地說:「公子,你知道怎麼拍影片嗎?該不會還要請阿福小姐教你吧?」

 

  晨陽不喜歡和陸祈安太過親近的福德,但就被搶了男人這件事,她打從心底感到憐憫。結果她家公子得了便宜還賣乖,想盡辦法要把福德從喪門的人生封殺出局。

 

  「小安安,你看起來還滿有精神的,太好了。」福德開心笑道,渾然不覺差點成為被陷害的苦主,「不過,你為什麼從剛才就一直抓著我的手?」

 

  任憑福德臉皮和石頭一樣厚,被陸祈安冰涼的手指扣住,怎麼也無法忽略掉兩人交扣的十指。

 

  「沒為什麼,只是想,若是我髮妻還在世,也會牽緊她的手。」

 

  「呀?」福德小心肝忍不住抖動一下。

 

  「本以為惟獨這件事絕不會重蹈覆轍,沒想到會體現在喪門身上。」陸祈安抬頭看了眼被烏雲遮蔽的夜空。「阿福姑娘,妳上次開罪『祂』,祂會不擇手段毀去妳獨立於世的超然,讓妳像個瘋婦乞求祂原諒。」

 

  福德抓抓頭,才知道上蒼那個機掰人又出招了。

 

  路燈閃爍,原本四周的黑暗化作成群的黑影,步步向兩人逼近。

 

  福德伸出放出星光,卻被圍成圈的黑影彈射回去。

 

  「道術?」福德不敢置信,修道者竟敢來冒犯她這尊大神?

 

  陸祈安按著發痛的胸口起身:「早在公會派人去挖泥胎,我就該察覺不對勁。世間哪有長生不老藥?有的只是人心無盡的欲念。」

 

  「小安安,你還好嗎?」

 

  「不好。」

 

  止痛藥的藥效到頭了,最有效的止痛藥喪門又不在,陸祈安心情很糟。

 

  當陸祈安為了拔劍鬆開手,福德才發現他之前整天戴著炫耀的星星戒指不在手上,難怪最近晚上喪門都沒有打電話給她。

 

  「唉,沒有一件順心的事……」陸祈安喘著氣,虛弱地揮劍。

 

  看似無力的劍法,下一刻,黑影群發出人聲的慘叫,腦袋紛紛落地。

 

  其中一只黑頭發出老人的嚎叫:「陸老四,你不是說要從道界退隱!怎可出爾反爾!」

 

  陸祈安微噘起脣,就像張大天師說的:算了吧,你這個天地間的大禍害,不可能平靜過日子。

 

  但張會長還是幫他訂作百萬新娘禮服、過了一棟房子給他當新房,陸祈安為此叫了三天「阿恆哥哥」。

 

  「嗯,就跟你們習慣舔鞋的少徒副會長這麼說:思婦見棄,所以你們都要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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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男朋友,現在要叫前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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