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記新婚燕爾,你儂我儂,好不甜蜜。三天後,陸家二哥帶著滿城的風雨,現身在他們新租凶宅的門口。
黑傘淌著水珠,鏡片泛著白霧,陸判略顯蒼白的薄脣抿成盛怒的直線。
「聽說你們兩個,結婚了?」
喪門這個突破一百八的高挑帥哥以及自稱天地無懼的陸祈安,馬上立刻,默契十足,下跪跟二哥求饒。
陸判抓起黑傘就是一頓痛揍,說要概括承受的陸祈安趕緊抓著喪門逃跑,在寬闊的客廳轉圈圈。
「混蛋東西!我把你們一手拉拔長大,沒一餐讓你們餓過,怕黑就讓你們抱著肚子睡,結果你們竟然去找外人簽字?把我當成什麼了!」
「二哥、二哥!」兩個人被打得吱吱叫,大部分都是喪門在挨揍,陸祈安負責叫痛。
「不准叫,叫屁!我沒有你們這種弟弟!」
「二哥,我們是真心相愛!我會照顧祈安一輩子!」
陸判過去把喪門擒抱壓制,抓狂勒住他脖子不放。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我把你從你那對奇葩父母手中救出火坑多少次,家裡都要窮死還是給你留碗筷,你竟敢恩將仇報!他是我們陸家的獨苗,你斷我家香火,我殺了你!」
「二哥,又不是喪門的錯,我本來就不可能有孩子。」陸祈安努力扳開陸判快要掐死喪門的長指。
陸判鬆開喪門,明知一個巴掌拍不響,也要給陸祈安教訓才是,但看著自小養大的四弟,就是特別可憐。
「既然橫豎沒有孩子,留在我身邊不就好了?我就一條爛命,你負罪我也身在地獄,不信你能拖累到哪裡去。」
任憑陸祈安再如何舌燦蓮花,在陸判面前就是逞不起口舌。大家都樂於獻上美好的祝福,而陸判寧可由他承擔最後的苦果,被恨上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你喜歡他,一直就喜歡他一個,這麼好的孩子誰不喜歡?可是思伯玲姨是照顧你父親長大的恩情人,他是兩老身後唯一的寄託啊……祈安,你放過喪門好嗎?」
原本約好世界毀滅也不分開,但因為二哥哭了,所以就離婚了。
小女孩布丁(暫名)踮腳給喪門擦淚,喪門才發現自己失態。和陸祈安分開超過十二小時,慢慢出現戒斷症狀。
「好孩子,我和祈安都喜歡女兒!」喪門忍哭抱住孩子,林然然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大帥哥。
「喪,既然你和小陸分手了,為什麼你還要特地向伯父伯母道歉?」
「小然,我容易感情用事,被二哥罵了以後,才想到我有多對不起爸爸媽媽。」喪門撫著小女孩的腦袋,把她放上鋪好的小床,「祈安的祖父死得早,你很難想像,我爸媽當時為了守著陸家的遺孤,就算被流氓打斷手腳,也絕不讓人傷害那孩子半分。」
但是即使他們這麼努力,孤苦的小少爺怕給庄民添麻煩,仍是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把他視如己出的他們。
喪母哭著告訴丈夫,她不要再有孩子了,只會傷心,只會擔心受怕,太痛苦了。
強求來的是泥胎,風雨來了就化去,什麼也留不住。
「而我出生就是個意外,加上高人說我會短命,我爸媽教養我的方式總是很隨意,鬧我、欺負我,不用小心翼翼,可以盡情地愛著我。」
林然然可以明白喪門捨不得年邁雙親的心情,但不明白喪門藏在心裡未竟的話語。
「我到現在還不敢去見李福德,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她都會體諒我,所以更對不起她。」
「喪,你到底對不起什麼?」
林然然發現,喪門一旦離開陸祈安,什麼都往心裡放,變得不好看透。
喪門傾身過來,抱了抱林然然。
「怎麼了?」
「沒事,看你可愛。」喪門溫和笑了笑,林然然全力承受這記電擊,「小然,那我出發了。」
「等等,現在這時候?」林然然瞥向黑漆的窗外。
「我得第一個找到,趕在別人之前,事不宜遲。」喪門揹起布包,隨手抽了一根鐵撬當工具,「小然,布丁就拜託你了。」
林然然目送喪門離開。三更半夜的陌生山林,不知道喪門能否四肢健全地回來?
「……叔叔。」
林然然回神過來,疑似聽見有人在叫他。
「不用管我……你快點去幫哥哥……」
林然然盯著小女孩,本來以為是智障,說起話來反倒早熟。
「妳這小妮子還算有眼力。」林然然趕緊把符紙和墨筆往布包裡丟,就要去追星子。
「謝謝……請幫我說謝謝……謝謝……」
喪門今晚說了太多對不起,林然然覺得女孩感謝的話有讓他平衡一點。
「等叔叔回來,再給妳取一個超棒的名字。」
住在一起久了,總有不少共同點,林然然也喜歡女兒,相信上官榆也是。
林然然跳窗落地,找尋喪門走過的鞋印,抹了一點泥土在符紙上。
「定。」
符紙亮起微弱的光芒,指引林然然方向。
林然然循著光線追上去。其實他可以明白陸祈安的心情,他當然知道那是星辰,凡人匹配不上。
林然然沒有判官大人大義無私,他只想把喪門留在人間,看他笑著度過每一天。
童話不都是這麼寫:星子和泥巴捏的小人兒,就這麼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陸祈安喊完話,斷頭的黑影像是融化的冰雪,慢慢縮小成幼童的模樣,色相也變成青藍霧色,啪答、啪答,一同往福德接近。
和初始像盤散沙的群攻不同,這回的術式整齊劃一,該是由同一名高人所操控。
「少徒。」陸祈安出聲喊住那團包圍福德的小青怪。
青色小童發出年輕男子的嗓音:「要叫叔叔,乖。」
陸祈安當沒聽見:「一屍兩命、一箭雙雕,胖妞死了正好。只是我有個交換條件,要不參詳一二?」
「請說。」
「用你一個兒子換她腹中的神子。」
青黑小童們停下動作,腦袋湊在一塊,像是彼此交換意見。
「好,明赫給你。」
陸祈安撇撇嘴,不太滿意這結果。
「好吧,阿福姑娘,妳犧牲吧。」
「咦?」
青色小童已經摸上福德的娃娃鞋,而陸祈安放下劍,拉了拉胸前的髮辮,看起來要放任福德被小青童吃掉。
陸祈安這反應,反而讓多疑的少徒副會長停下動作。
「陸家不會傷人,你總不會對明赫下毒手。」
「我才不會傷害小明,我最喜歡會叫喪門『先生』的小明哥哥了。正在挑選繼承人的張恆也是呢。」
陸祈安這麼一說,少徒副會長才驚覺失策,少徒明赫雖然沒有天賦,但有從小到各門派學藝的人情和人脈,張會長總說很看好明赫的前景(以及家世背景),差點就放掉一尾大魚。
「等一下,我收回前言,我把燦藍換給你。」
陸祈安勾起脣笑。
福德身為局外人之教育者,忍不住多嘴:「小安安,孩子可以這樣換來換去嗎?」
「我爹爹很疼我,我不太清楚呢,可能因為他是人渣吧?」陸祈安隔空回應。
這時,青色火焰突然竄起,包圍福德的青色小童被燒個精神,福德的裙角卻沒燒去半分。
福德乍看之下以為是黑蛇,細看卻是繫著天藍髮帶的西裝美男子,那雙沉靜的藍眼睛先看向遠處的陸祈安,才回到福德身上。
「接獲通報,有內部人員夜半騷擾孕婦。」
福德對「孕婦」這詞怔了下,然後才誇張地叫了起來。
「我嚇死了!救命!」
「請在通報單上簽名,我要回去報加班費。」藍眼男子無視福德的美貌,拿出紙筆公事公辦。
青色小童被燒得只剩下一張嘴,對藍眼美男子厲聲大喝。
「你竟然敢替陸家做事?你忘了你的身分嗎?」
藍眼美男子彈指拿出識別證:「道教公會資紀課專員,勞保年資三月半,淳于燦藍。公會的垃圾當然要公會來清,不然公會收會費幹嘛?」
「哇,這不是阿藍哥哥嗎?阿藍哥哥最帥了!最愛你了!」陸祈安在一旁充粉絲歡呼。
淳于燦藍回頭凝視陸祈安的笑臉,不是說要低調嗎?卻每次見面都很激烈,好像恨不得鬧到天地都知道。
他只能無聲喊了句──師父,您又逃院了。
「唉,我二哥一直嫌沒有孩子、沒有孩子,害我險些就說溜嘴了。」
「算我求您,長命百歲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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