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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哥,你看。」太祖雙臂抱住腦袋,然後放開手,努力把頭仰高。「三月的蚯蚓!」

 

  「好肥的蟲子,大鷹姥姥要捉去回窩餵鳥寶寶。」燕還忍不住把太祖扛上肩膀,甘願充做他的坐騎。

 

  「啊,那我要當小鷹寶寶給還哥養!」

 

  換成夏國進駐的東海別宮,大老遠就聽見兩人的笑聲。鄭瑠這才鬆開眉頭,差一點,夏國就丟了僅有的大將。

 

  齊靄抱著新製好的碧藍袍子走到殿外,看太祖還穿著單衣亂晃,急得過去把人抱下來,叨叨唸唸十來句,那一大一小卻還有臉咧開嘴笑。

 

  「都什麼時候了?拜託記著自己身分,主公!」

 

  知道人家生氣了,太祖縮著頭,乖乖給齊靄換衣服。

 

  「是我的錯。」燕還代太祖道歉,齊靄也不客氣數落他不識大體,把笨蛋主公寵成白癡主公。「趙姬呢?那女孩子有點傻,挺適合你。」

 

  「燕將軍,不要仗著我打不過你就亂說話。」齊靄一早端了早膳到趙姬房裡,沒想到那女子竟然躲在床底嚇他,害他拔高嗓子大叫,引來別宮所有侍從,然後那群燕還親手訓練出來的親兵還興致勃勃地問齊大人你被怎麼了嗎?

 

  他叫趙姬下次不要再準備任何驚喜,她卻滿懷期待地點點頭。

 

  齊靄繼續整治太祖的儀容,想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得半跪著給小屁孩束腰帶,雖然他在魏國當質子也替魏王擦過鞋子,但心頭免不了鬱悶。

 

  「齊小雨,是新衣服呢!」太祖開心笑著,還想轉圈給鄭瑠燕還看,被齊靄勒著腰,不許亂動。「哥哥,下次你換新鞋,我也替你穿上,好不好?」

 

  「不必!」

 

  「我個子不高,不像你要幫我別玉珮還得蹲那麼低,很辛苦的。」

 

  齊靄一時間看不清楚玉帶的繩結該從哪邊穿過,好一會都弄不妥。他在魏宮總是低著身子,回到齊宮,連宮人也瞧不起他,他只得自己照顧好起居。

 

  兩人靠得很近,太祖發現到不對勁,齊靄和玉帶子纏鬥不下,許久都打不出漂亮的結。

 

  「不然,給阿瑠綁?」

 

  「再等一下!」齊靄不想抬頭給他們看見他的表情。

 

  太祖卻伸手按住玉環,蹲下身,沒問齊靄意願就抱住他頸子不放,適巧把齊靄的眼鼻攬在臂彎裡。

 

  「齊哥哥,我冷,給我抱抱。」

 

  齊靄來回吐息一陣,才能平靜說話。

 

  「你要逼我一輩子為你做牛做馬才甘心嗎?」

 

  「牛和馬不會給我順頭髮,我做錯事你會罵我,我再找還哥摸摸頭就是了。只要我吃飯記著你這一份,這樣你也會記掛小不點有沒有吃飽……或許我想要的,比牛和馬更多吧?」

 

  太祖歪著頭,無奈舌頭不靈光,說不清楚。

 

  齊靄低斥:「我昨夜跟你說的話,你根本沒聽進去。」

 

  「我也說了,我沒辦法嘛……」

 

  燕還溫和望著他們,鄭瑠在門邊站了一會,終究過來拆開兩個齊公子。

 

  「別抱了,該走了。」

 

  齊靄這才驚覺這是幹嘛,抽了下鼻子,起身邁開步伐。

 

  太祖輕扯鄭瑠衣袖:「阿瑠,我是夏國君還是齊君弟弟?」

 

  「隨你。」或許心有所感,鄭瑠收了命令句,婉聲表示。

 

  「阿瑠,你真好。」

 

  燕還拍了下臉頰被得逞的鄭瑠,看太祖蹦蹦跳去找小雨哥哥。不管心封得像墓棺,只要心防鬆一塊,他就會想盡辦法鑽進去。

 

  「鄭瑠,你可以開始收起對他的算計,才不會後悔莫及,因為我覺得你會輸。」

 

  「他不過是隨我起舞的戲偶娃娃。」鄭瑠蹙眉擦拭右頰,還有餘溫留在上頭。

 

  燕還征戰無數,看得出主導形勢完全在鄭瑠這方。

 

  「可是你還是會敗在他身上。」

 

 

 

 

 


  會盟首日的「公侯宴」簡單來說即是各國參加會盟的最上位者單獨出席,與他國的主使相互敬酒答禮,先打聲招呼。

 

  自從周王室衰頹,都是趙國出資款待諸國,從宴會的酒器碗箸到各國侍從所有飲食無所不包,這筆開銷累計至會盟結束相當驚人,幾乎是小國半年的稅賦,但對趙儀來說只是小錢,他要的是靠買單作東而被他短暫取代的周王室地位。

 

  諸國都認為趙儀無恥,但沒人指正,沒人想和錢過不去。

 

  公侯宴於開放的月亭舉行,各國侍從都能在台下見到自己主君與他國談笑風生,也有顯示諸國友好的立意。

 

  過去入宴的順序是以周王分封諸國時間早晚,而今多是看國勢強盛決定先後,加上趙儀存心巴結魏國,第一位入席,眾人矚目的國君即是魏王魏琰。

 

  魏王攬著紫金長袍,盛氣凌人踩上北邊的玉階,一步一步往上,享受睥睨諸國的快感,坐上共王的寶座。

 

  「接下來,齊國!」

 

  人群中傳來前齊君的慘叫,以及趙儀隱約的笑聲。

 

  齊國怎麼算都不該是第二個,第二個就表示必須和魏王一對一相處至趙儀心情好叫上第三位國君來作倍,齊靄直覺小命不保。

 

  魏王驕傲的神色頓時沉下,陰狠狠瞪著東邊的紅檀階梯,當齊靄一身靛藍王服探出頭,魏王看起來像是可以一口咬下男人腦袋的虎狼。

 

  齊靄就算不願面對,還是得硬著頭皮和魏王打上照面。

 

  「魏、魏琰,別來無恙?」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齊靄!」

 

  魏王勃然大怒,齊靄就站在最末一階台上,動也不動了。

 

  太祖跨在燕還的肩膀上,觀望亭子的動靜,一臉擔憂:「齊小雨好像快哭了。」

 

  「真可憐,根本是被蛇盯上的青蛙。」燕還視力甚佳,數得出齊靄流下幾滴冷汗。

 

  雖然在心裡演練過無數次,但齊靄見到魏王本尊、他長年來的惡夢,仍舊被嚇得話不成句。

 

  「我是齊國國君,受邀參加會盟,魏王有什麼疑問?」

 

  齊靄全力以赴才擠出鄭瑠編好的台詞,底下的夏國君臣將士都為他叫好,還依稀聽見「齊小雨,你可以的!」,真想衝向雕欄叫太祖閉嘴。

 

  「那個該死的小騙子呢?」

 

  感受到魏王對太祖動了殺意,齊靄又強迫自己更鎮定一點。

 

  「我把齊國拿回來了,所以在這裡的是齊君不是夏君。」

 

  魏王嗤笑一聲:「齊靄,我還不知道你的本事嗎?你贏得了鄭瑠?」

 

  「鄭瑠不過是個連君位都坐不上去的廢世子,我怎麼會輸給他?」

 

  這句也是鄭瑠編好的說詞,魏王會說什麼都中了九成,又毫不在乎地羞辱自己,齊靄更是覺得鄭瑠可怕。

 

  「我在這裡並非為了挑釁你的威望,而是為了齊國的顏面。被草寇吞併的消息已經傳到周帝耳中,既然我奪回國家就必須出面澄清;另一方面也是替大王著想,夏國並非正統,其心可議,不如齊國與魏國友好。魏琰,你不了解鄭瑠,但你認識我。」

 

  不卑不亢,把虛假演得真實,太祖連著燕還那份為齊靄鼓掌。

 

  可是,魏王並非那麼容易被唬弄過去。

 

  「靄,說得好,但我發現,分別這一年來,我變得看不透你了。」

 

  齊靄背脊竄上一股冷意,魏王從中央共王的位子起身,跨步走向不再聽話、應該永遠被他踩在腳底的齊質子。

 

  「本王認為,你還是回來魏宮大牢待著比較好。」

 

  魏王伸手抓來的時候,齊靄還以為身處魏宮,身後只有牢房的牆,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咚!」長劍倏地落在魏王身前,劍尖牢實嵌入厚實的地毯,與魏王的金紋靴子僅有毫釐之差。

 

  魏王憤怒往台下望去,只見某個曾害他在沙場上落荒而逃的燕國大將,眼珠子更得瞪得老大。

 

  「魏王,動手動腳,多難看?」燕還昂首而笑,再鏗鏘拔起侍從腰間的佩劍。「別碰我們主君,否則下一劍刺穿你腦門。」

 

  魏王聲音扭曲起來:「齊靄,燕還也是你們的人?」

 

  他將許多蛛絲馬跡串起,沒想到自己竟然縱容一個有鄭瑠燕還兩人的國家休整養息一年多,燕還不會為鄭瑠效命,鄭瑠更不可能聽命於燕還,齊靄不過是個擋箭的卒子。

 

  魏王把一切推算下來,忍不住咬牙切齒,那個可恨的夏國國君竟然在他面前裝成無知的稚子,欺騙他那麼長一段時間。

 

  怎麼用刑也不哭不叫,總是卑微朝他叩首,只求一條生路。

 

  「弄殘他不夠,當初真該絞死他……」

 

  齊靄聞言,拔起劍,低身擺出直刺的劍式。魏王從少年時期便與齊君、滕君一起習武,他們總是他最聽話的沙包,從未見過齊靄攻擊的姿態。

 

  他發出只有彼此聽得見低喃:

 

  「魏琰,敢動我們的王,下一劍,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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