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入宮,下轎便說他會自己去見皇帝,沒有誰敢阻攔。

 

  只是他在宮城走了大半圈,賞鳥看花,仍然沒找著久候他的君王,卻碰上全皇宮最不待見他的太子。鐵甲武士簇擁著少年東宮,與靠著長袖善舞而上位的皇帝不同,太子臉上的戾氣顯然易見,宮人見了總退避三舍。

 

  「國師大人,今天依然如此美麗。」

 

  道士從小就習慣被讚揚美貌,一天沒聽見旁人驚嘆「真是個漂亮的孩子」還會覺得少了什麼,連看破紅塵的老和尚都會忍不住捏他的臉看看能不能掐出水來,太子的讚譽他也理所當然受下。

 

  太子見他無動於衷,不住惱怒。

 

  「見了本殿不回話,你是什麼意思!」

 

  他張了張脣,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以對。

 

  太子認定這人就是在愚弄自己,內心氣極。

 

  「阿靜!」大殿走出絳袍的英挺男人,不見孩子只見伊人,情不自禁疾步而來。

 

  道士展顏一笑:「陛下。」

 

  太子眼中怒火更甚,但礙於皇帝不敢發作,全朝廷、全國上下沒人不知道這是他父皇跟前的紅人。

 

  「劭兒,退下。」

 

  「是。」太子雖然移步退讓,但他陰毒的目光始終沒從道士身上移開。

 

  皇帝親暱拉過道士的手爪,將他潔白無瑕的長指扣在自己掌心,大步往書房走去。

 

  一開始他還會收回手,久了也不再抗拒,皇帝連道士無可奈何的模樣都情有獨鍾。好似自己應天命成了天子,只為了成為他眼中特別的存在。

 

  「你都來多少回了,怎還認不得路?」

 

  「天還沒黑麼。」

 

  道士說得一口綿軟的吳語,朝廷上聽不見,皇帝甚是喜歡。

 

  「嗤,以為我還不知道你?天黑了、出了星,你就不來了。」

 

  皇帝命人擺了齋飯,與道士同座而食,跟著摒除酒肉。道士提起玉箸,筷尾敲了敲漆盤,似乎對豐盛的菜宴無下箸處。

 

  「這哪比不上山裡的野菜?」

 

  道士抿脣笑笑。要是李子聽見皇帝這碎念一定氣得跳腳,他可是清早起來小火燉煮豆粥,蕪菁乾也是細細醃好切片,從沒給他們師父吃上粗食。

 

  「那兒有我可愛的小徒弟。」

 

  皇帝不住嘆息:「如果你能全心輔佐我,我一定能成明主,一統天下!不讓胡賊霸占我中原!」

 

  道士舉盞輕笑:「如果陛下能把位子傳給陸某,我確實能一統天下。」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難怪劭兒整天嚷嚷要殺你。」皇帝大指比向道士,臉上的笑卻看不出怒意。「你這世家公子,就這麼看我不上?」

 

  「陛下別氣餒,假使始皇、漢武再世,陸某也是看不上眼的。」

 

  皇帝嘴上「你、你」好一會,然後拍膝大笑起來。

 

  「除非天頂星子落下,否則這世上真沒人治得了你!」

 

  

 

  當晚,皇帝就睡在書房,聽道士說民生。他想聽軍事,但國師大人總提了兩句就不談了,明知他急欲承父志收復疆土,卻不贊同他興兵北伐。

 

  「阿靜,天命不在南國嗎?」

 

  道士沒有回答。換作別的巫卜,皇帝早拖下去斬成五段,但他卻連發怒也捨不得。

 

  「夜深了,你今夜就宿下吧?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入睡。」皇帝為了坐上這位子、坐穩這位子,殺了太多人,不乏血親。

 

  他拉過道士的手,按在右頰,輕輕磨蹭著。

 

  「我知道自己是個畜生,哪個皇帝不畜生?我拿你信眾的性命要脅你,逼你來見我,一面又一面,直到你肯對我笑。阿靜,我願意半壁江山予你,只要討得你一些些喜歡,那就足夠了。」

 

  皇帝無賴地咧開嘴笑,就這麼在道士膝上沉入夢鄉。

 

 

 

  道士給皇帝覆上衣袍,下榻拂去所有燭光,獨自走向後宮的園子。只有沒有屋簷的地方,才看得見星子。

 

  御院最美的莫非東角的蓮池,他一來,清風隨之揚起,含羞的白荷為他齊綻,花香盈滿夏夜。

 

  他脫下鞋履,像孩子快活地踩踏池水,玩得不亦樂乎。等雲霧散去,滿天的星點落在他腳邊,他開心地撈起池中的小星子,又看著它們在他手中散去。

 

  一顆,只要一顆就好,他不貪心又無比奢望。

 

  道士突然動也不動,掬著清水好一會,眼神不住顫動。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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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看看篇名寫了什麼,還會有別的(女)主角嗎?(拍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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