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喪門和陸祈安兩個孩子來到村尾的水澤地,遇上了村裡其他孩子。他們聚在拉起紅線的池子邊,伸長脖子往那口半徑約二十尺的池水中心望去。

 

  「打擾了。」喪門率先有禮地問好,村裡的小孩紛紛轉過頭來,驚疑地打量他們。

 

  「小哥哥,你們是跟著靈車過來的吧?」其中一個長得特別秀麗的女孩子,蹦蹦跳跳來到兩人面前,一點也不怕生。

 

  喪門拉了下陸祈安棉袍衣襬,陸大少爺才大夢初醒般,看著這個明目張膽打量他們的小女生。

 

  「請問芳名?」陸祈安軟聲地問,小女孩從沒聽過同年的男生用這種溫柔似水的語調說話,讓她生起被恭維的好感。

 

  「我叫水妹,你們是來打聽阿濁的事吧?」水妹的音調總有些過頭的興奮,好像他們談論的主題不是一個剛往生的孩子。

 

  「水妹,那個不能說!」其他孩子們制止水妹洩密,水妹卻滿不在乎,只想和這兩個外來的漂亮男生熟絡起來。

 

  「我們到水源頭去,別理他們。」水妹一人一邊拉住喪門和陸祈安,往村子的汲水處跑去。

 

  陸祈安回頭看了池水一眼,喪門用眼神詢問,他只是搖搖頭,順著水妹的腳步往偏僻的林間走去。

 

  水妹天真而混亂地敘述著:「阿濁是我阿姊,嫁給水神當新娘子,才不是淹死。」

 

  她和死者阿濁的關係有些複雜,阿濁家是村長的親生女兒,水妹是遠親過繼來的孩子,兩人年紀只差半年,感情相當好。

 

  喪門年紀尚小也已見識過百來場白事,納悶水妹為什麼沒有喪親慣有的反應,就連阿濁家裡也不見半點傷感。

 

  「阿濁好詐,原本水神是選我當妻子,怎麼先搶一步?」水妹埋怨兩聲,噘起那雙厚實的脣,帶著小女生不該有的嬌媚。

 

  「為什麼那麼早就要嫁?妳這麼小,第二性徵還沒發育。」喪門同是毛沒長齊的小鬼,平心而論,沒有那麼想離開父母的臂膀,就算金山銀山來招他也不要。

 

  「我已經是女人了。」水妹衝喪門狡黠一笑,讓喪門閃過一陣不適。「而且阿伯對我不好,每次都欺負我跟阿濁,我討厭那個家。」

 

  「妳是什麼時候遇上水神大人?」陸祈安微笑出聲,水妹立刻丟下喪門,親暱地坐在陸祈安身邊,身子幾乎平貼上去。

 

  喪門皺起眉,過去把陸祈安拉離水妹半尺。

 

  「上個月圓,我跟阿濁去池子洗澡。水神說我很漂亮,要我做他的老婆。阿濁也要,可是水神比較喜歡我。阿濁輸了,就瞞著我去勾引水神大人。」

 

  「勾引?」喪門不解,什麼樣勾引方式會讓自己變成一具水浮屍?

 

  「喪門,讓水妹姑娘把話說完。」陸祈安為女孩幫腔,喪門聽得生氣,水妹倒是開心地拉起陸祈安的右手,把那白如新筍的五指放在自己膝上。

 

  「可是水神已經選定妳了。」陸祈安說,水妹用力點頭。

 

  「所以水神大人還會來接我喲,我會穿上漂亮的新娘服,你也一定會喜歡!」

 

  陸祈安低低笑著,水妹又把他的手放到平坦的胸前。

 

  「小哥哥,你會住下吧?」

 

  「會的。」

 

  「那晚上和水妹一起睡,我喜歡你的模樣,一起睡嘛!」

 

  這時,村裡來了三個大人,急忙要帶水妹回去,喪門認得她們分別是死者的母親、姑姑和家裡的老長工。

 

  「妳又在胡說什麼?」死者的母親,同是水妹的養母,抓住水妹上臂蠻橫地帶走。

 

  「她腦袋有問題,你們別把她的話當真。」死者的姑姑蒼白著臉向他們聲明,隨即低著頭匆匆離去。

 

  老長工本該跟著主母,卻停下腳步,囁嚅地詢問喪門他家棺材行欠不欠人?挑不挑歲數?

 

  「很欠人手。」喪門老實說,他這個名義上的小開根本是父母最好奴役的童工。「不過工作起來很辛苦,我爸媽對小細節很挑剔,但只要你不怕一些有的沒的東西,隨時歡迎。」

 

  「做棺材實在很不吉利。」老長工猶豫不決,「不過總比待在這個村子好,謝謝你吶,少當家。」

 

  老長工轉身跟上主母,喪門覺得老先生一定知道什麼內情,而在旁邊凝望整座村子的陸祈安更是清楚明白。

 

  「喪門,有時候封閉的鄉野比豺狼猛獸還要可怕。」

 

  「會出什麼禍事嗎?」

 

  「嫁娶算是喜事吧?」

 

  「你是說水妹?」喪門想,如果嫁水神結果就是泡成浮屍,那麼水妹的性命不就岌岌可危?

 

  陸祈安大笑出聲,喪門一點也不覺得那裡有趣。

 

  「不,新娘換人啦!」

 

  當陸祈安露出比水妹更妖媚更勾人的笑容,喪門興起大大不好的預感,惟恐天下不亂的小友伴要開始他的扮家家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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