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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國大夫會贊成夏獨立,只是為了他們奪權的合理性。

 

  送走維持和平假象的齊君,齊國內鬨浮上台面,原本隸屬三名齊公子的三家大夫,戰於王都城郊,重蹈其主覆轍。

 

  三家都以為夏國站在自己這邊,鄭瑠不過把各家送來的賄賂轉送出去,就搏得他們建立在貪婪上的信任。

 

  而在三家交戰之時,夏國同盟的城池由最初五城突增至十五城,齊國半數領土落入鄭瑠袖中,只因為他全然保證投靠夏國就不會被齊國內戰波及。

 

  等三家的共段氏勝出,他們才發現夏國的版圖擴張到他們腳邊,齊國只剩都城以南。鄭瑠把各城三分之一的衛兵集結在夏齊的交界,緩慢而持續南進,疲弊的齊軍無力再戰,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座座齊城易幟。

 

  共段氏戰勝兩家時,一度以為他的軍隊足以和魏國比拚,還幻想著以後成為齊君,只要徵召更多男丁,買下更多戰馬,靠著齊國豐富的漁鹽籌備出像魏國龐大的王師,說不定就能一統中原,稱王、稱帝。

 

  鄭瑠卻碎了他的美夢,夏的軍隊遠在北地守關,他竟然能不耗一兵一卒,輕鬆來到齊國都城之下,順手收了田宮叔齊兩家的勢力,共段氏一夕之間只剩下無人的齊國宮殿。

 

  他才見識到,原來併吞一個國家,連打仗也不必。

 

  共段氏從宮門墜下,鮮血濺滿門前玉階,鄭瑠手執玉扇,踩過共段氏的屍首,白衫染滿血污,走入齊宮,眼中沒有別的,惟有齊國空下的王座。

 

  他優雅臥坐在鋪滿珠玉的冰冷大位,今後,卑劣無恥的魏國、見死不救的宋國同樣的位子也會是他的。

 

  而鄭國,想到鄭瑝罷佔了那個原屬於他的金背鳳臺,鄭瑠就餓得想要吞食鄭國新君的血肉。鄭瑝大概得了鄭瑠詛咒,患了一種奇病,每天都要生吃一個活人病痛才會消下,而且非得是鄭國的百姓。

 

  鄭國大臣人人自危,有了迎回鄭瑠的念頭。鄭瑠見了來使,一聽到對方自稱是鄭人,他的劍隨即貫穿使者胸口,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見鄭國的血。

 

  這可是個大發現,原來比起魏宋兩國,他最痛恨自己國家。

 

  等鄭瑠笑聲靜下,思緒也較冷靜些,才注意到角落隱約傳來啜泣聲。

 

  他念頭一轉,便猜到那是下落不明的魏國質子,共段氏曾想挾持質子求得魏國援助,只是信件被鄭瑠攔住。魏王多半不會為了棄子出兵,但為了怕齊國落入鄭瑠手中,會。

 

  魏葺躲在彩繪的大陶甕裡,從甕口見到一名穿白衫,臉壞了但是眼睛很漂亮的男子。

 

  他已經嚇壞了,鄭瑠捉他出來問話,魏質子只記得一個句子,在嘴裡反覆唸著──傻子在等你。

 

 

 

 

 

 

  北地流傳新的兒歌,帶著過去冬日從未有過的歡欣:大鷹啄了狼的眼珠。

 

  以往中原打勝東胡騎兵,都是靠各國聯合的兵力,以量致勝,燕還卻領著半年前還是流民的五千兵卒,全面擊退五千饒勇的狼王騎兵,除了守住夏國北境,連帶保有魏、燕兩國邊界今年冬季的安寧。

 

  不過燕國國主聽見那首傳來燕都的歌謠,卻是寢食難安。

 

  燕還凱旋歸來,以為姒城會有一個小不點哭著出城門來接他,卻從陌生的新城主口中聽見人去了齊都的消息,心頭一涼,又上馬,連夜不寐,直奔齊王都。

 

  他耐著性子,依規矩,請宮人層層上報,要見裡頭的掌權者。

 

  燕還在宮門站了一天,跟來的副將勃金勸他歇息也不聽,直到半夜三更,宮裡響起的那聲「諾」才批准燕還踩進夏的新王宮。

 

  他在玉座見到困乏的魏小質子,以及屏風後辦公的白色清影。

 

  燕還不想讓此時的神情太駭人,嚇著小孩子,但他怎麼也克制不住。

 

  「鄭瑠!」

 

  屏風橫倒大半,鄭瑠幽幽一笑,就算整個人被燕還勒住衣襟,還是收不了扭曲的笑容。

 

  「他人呢!」

 

  「如果你是指夏國共主,他應該已經到了鳳陽城。」

 

  燕還喉頭發出極度壓抑的低鳴,把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送到魏王那種人渣手中,無疑送死。他還記得一年前這個時候,姒城動盪,他總得抓著自己和鄭瑠的手才敢入睡,從來都不是個勇敢的人。

 

  「他救了你性命,你竟然恩將仇報!」

 

  「『還哥哥呀還哥哥』,說到底,你也不過利用他來治自己的心傷。燕國君臣不是以兄弟相稱,贏得諸侯美名?真是笑話,你的燕王大哥一定很後悔沒連你左臂一起砍去!」

 

  燕還狠狠揍下鄭瑠那張可憎的嘴臉,他被他過去的美名騙了,曾經燕國南郡麥穀欠收,鄭國不遠千里送來糧秣,因鄭世子聽說了燕國窘境,不忍燕民受餓。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不會真的忍心傷害真心待他好的小傻子。燕還如此相信著,但他忘了自己總是錯信他人,上次失了一臂,這次丟了整個兄弟。

 

  鄭瑠擦乾嘴角的血漬,醜陋的臉龐發出令燕還作噁的輕柔嗓音。

 

  「燕將軍,你要是想救回你的小弟弟,就乖乖照著我的話去做。」

 

  燕還自知踩在圈套上,冷言道:「鄭瑠,若你繼續失心下去,殺你的人定是我。」

 

  鄭瑠微笑以對,以後的以後,還會更多人恨不得他去死,不差燕還一個。

 

 

 

 

 

 

 

 


  太祖與齊君一到魏國境內,就被魏王軟禁起來。

 

  太祖樂天知命,簡單來說就是好養活少根筋,不像齊君整日以淚洗面,怨嘆命運弄人。

 

  兩人被關在同間牢房,能交談的對象只有彼此,太祖向齊君分享許多討飯的訣竅,齊君真想叫他去死,不過後來齊君開始自暴自棄後,也會同太祖哭訴他以前在魏國當質子所受的委屈,說到痛處,太祖還會陪他一起哭,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魏王好像故意忘了王宮大牢住著兩名貴客,一連兩月不要說接見,連口訊也沒有,久了,牢房也看出來他們沒什麼價值,常常忘記供餐。

 

  某日,齊君昏睡醒來,終於看到稀米粥,餓得一口呼嚕就把米湯灌下,太祖又遞給他一碗,齊君喝了大半,才想到不對。

 

  「這是你的分?」

 

  「我很耐餓。」太祖用力嚥下快流出來的口水。

 

  齊君想起自己餓到昏迷過去,他大可獨吞這樣餵小鳥的食物,卻先給了他,心頭百感交集,把剩下半碗還回去。

 

  「你這樣才會長不大。」

 

  「沒事,北方人長得慢,我以後會跟還哥一樣又高又壯。」太祖接過半碗粥,想起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看過很多大爺,像你這樣的人在人前總不好意思掏錢,不過走了半條街之後又會折回來,把新買的餅賞到我碗裡。」

 

  「不要說得你很了解我!」齊君聽了就生氣。

 

  太祖看齊君比較有精神了,繼續想辦法鼓勵著人不壞只是有些怯懦的同伴。

 

  「夏雨,你放心,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我是齊靄!」齊君有些惱怒,太祖把他亂冠夏姓,好像齊國已經滅亡似的。

 

  然而,如同齊君悲觀的預感,十一月冬,魏王終於召見齊夏兩國國主,神情陰鷙,說了夏國攻齊的消息。

 

  齊君眼前一黑,幾乎無法站立。

 

  魏王令人把齊君拖回監牢,與太祖單獨會於殿堂。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本事讓鄭瑠效力,原來只是顆小卒子,算計完我這步,就可以扔了。」

 

  太祖認真無比想把齊君惡夢中的狠角色記在心中,沒多一顆鼻子也沒有長滿獠牙,看起來還是個人,是那種路過會踹乞兒一腳的囂張大爺。

 

  「大王,您能放我和齊公子回去嗎?我和他只不過是無用處的小卒子,待在這裡也是給你白吃白喝,很過意不去。」

 

  魏王聽了冷笑,拿起手邊的石硯直往太祖腦袋砸去。太祖躲得及時,只有額頭被硯角劃開一道血痕。

 

  「下賤的東西!」

 

  太祖有點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包括鄭瑠與燕還,這麼討厭魏王。

 

  他被帶回牢中,只見齊君屈著身子痛哭,他看得眼眶酸澀,想過去安慰幾句,卻被齊君發紅的雙目仇視著。

 

  「假情假意!了不起的夏國主公,來看我這個亡國奴的笑話是吧!」

 

  太祖給魏王磕頭磕到腦袋不太清楚,搖晃走近齊君,齊君揚起手來,他也沒躲,認為鄭瑠的事算在自己身上也沒錯。

 

  齊君心裡明白,他不過是遷怒,鄭瑠把他們兩個都給賣了。要是這巴掌打下去,只憑自己喜怒施暴無法反抗的弱者,與魏王又有何差別?

 

  齊君一口氣喘不過來,倒在冰冷的大牢,悲憤成疾。

 

  隆冬降臨,太祖抱著重病的齊君,祈禱老天爺趕緊把厲害的大夫關進來救人。

 

  「我想回家……」齊君不管醒著昏著,總是這麼一句卑微的乞求。

 

  太祖望著空蕩的地牢,等了幾天,終於讓他盼到送飯的身影。他還沒開口,對方先噓了一聲,要他安靜過來。

 

  太祖覺得這人面熟,嘴臉也不像之前的守卒猥瑣,對方在他手上寫了「燕」,他摸不著頭緒;再寫一個「還」,太祖就明白了,喜上眉梢。

 

  「還哥叫你來救我?」

 

  男人點點頭,他是燕還的副將勃金,把金髮染黑混入魏宮的守衛中。燕還本來要親自來,但燕還過人的身長實在太醒目,才派勃金冒險。

 

  太祖想起齊君,問勃金能不能帶齊君一起走。

 

  勃金比了二,又搖頭,表示不可能一次帶上兩個人逃脫。

 

  太祖呼了口氣,費力把齊君扛到牢門前,悄聲告訴病昏的齊君,就快能回家了,齊君才停止夢囈。

 

  「小雨病得很重,要趕快帶他去治病。人一染病,再強壯都會死掉。」

 

  勃金搖頭,燕還可是命令他要把太祖毫髮無傷帶回來。

 

  「拜託你了,沒關係,我是主公,還哥不會怪你的。」

 

  勃金被逼急了才開口:「魏王嗜虐,鄭瑠已經拿下齊國,絕不會放過您。」

 

  太祖卻握住勃金的手,再次請託他帶齊君離開。

 

  「阿瑠也說了,他忙,事情辦好就會來接我。他來了要是找不到我,會生氣的。」

 

  勃金不得已,答應太祖的請求。

 

 

 

 

 

 

 

 

  當魏王得了夏國吞併整個齊國的消息,帶著侍從,親自來到大牢,發現只剩太祖一人,怒極反笑,令人打開牢門。

 

  「你的鄭瑠真不簡單啊!」

 

  魏王扯住太祖的髮束,早已鬆脫的紅絲帶就這麼落到魏王手中,太祖猛然跳起,不顧一切把髮帶搶回來,也因此重重受了魏王一腳。

 

  「你不知道鄭國人綁紅帶的意義吧?」魏王獰笑道。「意思是,這是可以宰殺的牲畜。」

 

  太祖緊緊抓牢鄭瑠送給他的禮物,想著鄭瑠夜半驚醒,捂著眼低泣的身影,那麼濃烈的悲傷,他一個人根本承受不來。

 

  「大王,您有沒有很想要的東西?」太祖腦袋還伏在地上,低聲向魏王問道。

 

  魏王心心念念都是一統江山社稷,他好不容易稱王,卻冒出一個鄭瑠,諸侯會盟人人都說:王者之位,鄭世子將取而代之。他恨死了鄭瑠,什麼狗屁美玉。

 

  「我自知卑賤,卻看上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玉,很想、很想要。」

 

  太祖幼年行乞的日子,讓他體認到,光是伸手討、跪在破蓆子上等待,只能吃別人餘下的殘羹,拿不到真正珍貴的東西。

 

  魏王沒得到預想中的驚懼乞憐,更是怒火中燒。

 

  「說夠了嗎?來人,我要他一輩子只能趴在地上向我磕頭!」

 

  翌年春,夏厚禮求乞魏釋回太祖,僅得一筐散髮。

 

 

 

 

 

 


  自從收到那筐沾滿血的青絲,燕還再也沒闔眼過,知道魏王脾性的人都說凶多吉少。

 

  「鄭瑠,給我一萬精兵。」

 

  「魏國王師三十萬,你想一敵三十?更何況,夏剛接收疲弊的齊國,就算三千良兵也沒有。」

 

  鄭瑠隔著屏風嘲笑這愚蠢的建議。

 

  燕還知道實情並非鄭瑠所說,鄭瑠把統整後的齊國士兵遷至南端,今年約莫會西進奪取本屬於滕國的三座城池,或是攻下曹國拿下淮水河道主控權,再回頭攻打被近年被魏國吞併的南方城市。

 

  「我替你殺的人不夠換他一條命嗎?」

 

  齊國一夕改朝,不免反對聲浪,但朝廷不能明著鎮壓,最好是從暗處除去那些異聲。燕還做得很好,他訓練出來的手下也很忠心、很能幹。

 

  「燕將軍,這事急不得,需要妥善安排。」

 

  燕還聽膩了鄭瑠的說詞,不知道太祖能捱到什麼時候。

 

  「我去殺鄭煌,你去救他出來。現在的鄭國,給我五百騎就打得下來。」

 

  鄭瑠這才停下筆,燕還已經失了理智,不能用了。

 

  「原來鄭國是你的死穴,聽說鄭瑝喜好勇武之人,要是我去投靠他,他會不會准我帶鄭兵打魏國?」燕還異常冷靜的言語挾了一絲瘋狂。

 

  「你以為你出得了國境?」屏風傳來冷峻的威脅。

 

  「你怕了。不如我捉你到鄭國領賞?鄭瑝一定很想念你這個好兄長。」

 

  「你敢!」

 

  「知道害怕了?」燕還用計得逞,眼眶卻含著淚。「你能明白到國外浴血征戰卻沒有地方可以回去的感受?我半輩子為燕國打仗,前燕王殺了我父兄,燕王又殺我妻小,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待我?你又為什麼要搶走我僅剩的家人!」

 

  「哼!」

 

  鄭瑠不懂傻子有什麼能耐把燕還迷得團團轉,前些日子回復健康的齊靄還不顧對他的怨恨,在齊國宮門跪了一夜;魏小質子不時冒出一句:阿瑠,傻子等你。北方各城也希望能迎回夏主,因為他們覺得只有北地出生的太祖會在乎貧瘠的舊夏都。

 

  他的計劃沒有這一步,從來沒打算要帶他回來。只是打開魏國送來的竹筐那刻,讓他反胃得想吐。

 

  「鄭瑠,你會後悔的。」

 

  他才是聽膩燕還廢話的那方,不改說詞,千篇一律。

 

  「燕還,我就先依你的。」鄭瑠捲起剛畫好的假地圖,要侍從備上快馬一匹。「看看他在王座坐個十年,你會不會後悔輕信這人。」
  

 

 

 

 


  大夏二年,鄭瑠帶夏國二十六城池圖,進獻魏王,將夏國降級成魏國一都。承諾來年諸侯會盟不出席,尊魏王為聖帝。

 

  「鄭瑠,這種膚淺的把戲也使出來,你不只傷了臉,也傷了腦子了吧?」魏王歡喜收受百官祝賀,好大喜功的德性鄭瑠早就一清二楚。「我的臉要是像你花成這樣,早就去死了,你怎麼勇氣活在世上?」

 

  「鄭瑠還未見到大王一統天下的風采,絕不願死。」

 

  「好了。你倒是說說,為什麼要救那個小乞丐?」

 

  「稟大王,他是鄭瑠的救命恩人,有些貪權,鄭瑠為了報恩,不得已立他為國君。冒犯大王龍顏,請求大王諒解。」

 

  「他那副德性憑什麼坐大座?來人,把那個殘廢帶來。」

 

  兩個衛兵從地牢拖行出體無完膚的太祖,扔到鄭瑠面前,鄭瑠看不清太祖的臉,只見綁在右手腕上那條紅絲帶。

 

  「鄭瑠,你可以開始求我了。」魏王滿懷期待。

 

  鄭瑠沒多做堅持,一把跪了下來,就要對魏王行大禮,但旁邊卻伸來瘦弱的手臂托住鄭瑠下叩的額頭。太祖勉強支起身子,爬行至魏王腳邊,代鄭瑠向魏王磕上三記屈辱的響頭。

 

  「謝大王仁德。祝大王功業,千秋永在萬世不朽。」

 

  魏王大樂,決定放過瀕死的太祖。

 

  鄭瑠背著昏厥的太祖出宮,感受太祖靠在頸間的鼻息斷斷續續,好像隨時都會休止。

 

  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某種喪失已久的知覺回到身上,像是聽聞母后病重和見不到墧地那時候,因為即將失去而感到恐慌。

 

  太祖的情況撐不回夏國,鄭瑠在魏國境內重金尋得適才來鳳陽遊歷,醫術太好而被說成巫師的吳國名醫。在巫師大夫操刀下,太祖及時撿回一命。

 

  鄭瑠從頭到尾沒去探視太祖,直到吳國大巫把他抓進病人休養的房中,轉告他這等重創對太祖今後的影響。

 

  「他的腳筋被斷了又斷,我接了又接,總算還能走路,但他個子沒辦法再長了。還有,年少傷了內裡,恐怕以後歲不及壽。」

 

  鄭瑠冷淡地說:「無所謂,再二十年,不,再十年就夠了。」

 

  大巫冷不防拍拍床上那顆裝睡的腦袋瓜:「聽到沒?你還是趁早死心吧?和這種人在一塊,活不久的。」

 

  鄭瑠咬緊下脣,不料被擺了一道。大巫朝他吐了舌頭,擺擺手離開,往後數年不知所蹤。

 

  

 

 

 

  鄭瑠沒給太祖修養的時間,當天就安排兩人混入商隊的車馬中,日夜兼程回到夏國。

 

  太祖依然虛弱,還無法自行站立,睡著的時候比醒著還多。過去總是呆傻笑著的小人兒,不時哆嗦雙脣,不到二十歲即兩鬢灰白。

 

  鄭瑠想,他應該已經心灰意冷,從那場兄弟夢醒了。

 

  太祖生活一向簡便,不管男人最愛的錢、權和女人,他都不大上心,如果他想離開,鄭瑠也沒任何把柄留他下來。

 

  「阿瑠,你看了我一整天了。」太祖突然笑起來,神情平和,只是少了鄭瑠習慣的稚氣。「我沒事,只是沒想到當王這麼不容易……也是,要罩著你和還哥,怎麼會是小事情?」

 

  鄭瑠看出關係還有轉寰的餘地,只要他矯情一下,再騙他一次,就能……

 

  就能換回一個真心誠意為他笑的人。

 

  他伸手撫住太祖腳踝的傷,想要作戲,聲音卻輕地連自己也聽不見,好像真的打從心底感到難受。

 

  「主公,讓您受苦了。」

 

  太祖握住鄭瑠纖長的十指,將它們貼上臉龐,像玉石一樣,初觸冰涼,而只要在手中捂久了,他就會為自己暖和起來。

 

  「能換得阿瑠為我心疼,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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