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偵查

 

  靈研社因為協助嫌犯逃脫而被帶到公會約談,由於堂堂術士打輸凡人感到非常丟臉,負責的專員沒給這群大學生暴民好臉色。

 

  他們被各別安排到訊問室。上官榆手指敲著桌面,展現出冷傲貴公子的一面,除非他家律師過來,不然他一句話也不會說。只不過動他朋友這口氣,他絕對不會隱忍吞下。

 

  亦心則是哭個不停,深藏不露的演技派。

 

  流丹和林然然因為是修行者,依行規,直接問候對方神壇的主子是誰?天帝老子才有資格與他們身後的神君一談。

 

  調查課專員被死大學生灰頭土臉地逼退,又來一批老頭子。道貌岸然的老頭們告訴他們,只要交換一些訊息,就可以放他們離開,再也不追究他們的罪行。

 

  靈研社眾人不約而同感到一陣噁心。

 

  「跟伯伯說,那個姓陸的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上官榆想保持緘默,又忍不住回答:「勾引別人女人!」

 

  林然然憤恨非常:「他都不承認自己喜歡男人,明明人心中都有一座山!」

 

  亦心無比崇拜:「祈安學長是完美的神!」

 

  平常對陸祈安意見最多的流丹,在外人面前卻是顰眉思量,美目流轉。

 

  「能讓你們這些卑鄙小人恨之入骨,就是他最了不起的地方。女人一輩子能遇上如此風骨的男子,也就足夠了。」

 

  流丹無愧於去年度網路票選「最能惹火男人的女星」金榜冠軍,一席話就把自以為正道的死老頭氣得摔門而去。

 

  這個問題換作喪門,大概會正氣凜然地說:「祈安是個大混蛋,但他不好的地方我都喜歡。」

 

  喪門以為他在講道理,卻總是噁心死人。

 

 

 

 

 


  羈押前,少徒課長帶著陸姓嫌犯來到案發現場,是一處廢棄的鐵皮電宰工廠。頂上鐵架交錯,除了吊起的道袍屍體,沒有灰白以外的顏色,公會已設陣保留現場完整。

 

  通常嫌犯手銬要銬雙手,手銬另一邊卻銬在喪門右腕。以陸家道士左右開弓的劍技,銬一手跟沒銬一樣,但喪門強烈要求,少徒課長也只能讓他求仁得仁。

 

  「祈安,你還會不舒服嗎?」

 

  「我肚子餓……」陸祈安好不委屈,喪門看得好心疼。

 

  「安靜,不要在屍體底下卿卿我我!」

 

  「對了,明赫,我交女朋友了。」喪門單手從褲袋拿出皮夾,裡頭有福德的相片,跟他介紹一二。

 

  「真的假的?你喜歡女人?」少徒課長忍不住震驚,那麼跟他手牽手的混蛋道士又是什麼?「啊啊,我說了,保持距離,不要跟我裝熟聊天!」

 

  少徒課長很無奈,即便十三具屍體散發出十三倍的腐臭,垂掛在半空的的足踝在頭頂搖擺,在死人堆中長大的棺材鋪小開仍能面不改色地閒話家常。

 

  喪門仰頭端詳屍體們死相,驚恐扭曲,未見驗屍報告前,他自行推斷是在生前就被開膛破肚,刀刀見骨,下手毫不留情。做到這地步,不是喪心病狂,就是深仇大恨。他用手背撥動屍體腳踝,些許磷粉從死者衣袍落下。

 

  「明赫,可以放下來給我們看看嗎?」喪門想確認一些細節。

 

  「不行,因為他是主嫌,你是親友,有滅證的可能。不過你有任何疑問,可以直接問我。」

 

  「問你有何用?你就是什麼也不知道,才會帶我來這,不是麼?」

 

  少徒課長環視四周,確認旁人站得夠遠,低聲質詢陸祈安:「你眼中,有什麼問題?」

 

  陸祈安雙眼直望著他笑:「你為什麼會進調查課?」

 

  少徒課長的聲音有些不穩:「請回到案情上頭。」

 

  「明赫,我記得你不是想讀設計系?而且已經申請上了?」喪門投來關懷的目光。公會有自辦的學校,道門子弟鮮少去唸普通高中,他們三個在公會同屬異類,普渡大會都坐一桌吃飯。

 

  這就是少徒課長不想跟他們打交道的原因,有太多黑歷史掌控在嫌犯手中,包括國中見義勇為反被不良少年打到吐最後被喪門公主抱帶去醫院急救這件事。

 

  「因為年少的夢想被無知的父母毀滅,壓抑形成反社會人格。你起初只是想嚇唬這些尸居餘位的老頭子,不料卻被他們發現你的身分,等你清醒,為時已晚。」

 

  少徒課長冷冷道:「證據呢?」

 

  「已經透過調查課職權銷毀,沒了。」陸祈安露出大愛的笑容,「認罪吧孩子。」

 

  「祈安,一時衝動應該不會殺到十三個人,而且用同樣激烈的手法把每個人凌虐至死,那要冷靜得像機器才做得到。」

 

  「我說笑爾爾。」

 

  被取笑的少徒課長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凜凜瞪著陸祈安:「沒有證據,我們只能從嫌疑過濾。你的確有動機,這些人就是當初決議流放你父親的激進派。」

 

  陸祈安攏了攏髮尾:「『激進派』一詞有些不妥,會讓人誤以為他們為了理念奮鬥過似地,請正名人渣。」

 

  「祈安,死者為大,就算是人渣也是死了。」

 

  少徒課長拉過陸祈安的衣領,把公會先輩的警告放在一邊,無畏注視他雙目。

 

  「認真點,你若是無法提供線索,你就會被視為兇手定罪。」

 

  「明赫,預設他有罪的立場,這未免太不公平。公會多少人恨他欲死?這次終於有名義捉了他,有可能再放他出來嗎?」

 

  少徒課長很清楚公會高層對陸家的心結,三次對戰陸家的慘烈敗績讓掌權的激進派的人馬顏面掃地,內部也因此興起反對的聲浪。過去那些人口口聲聲說陸家的異子一定會受陸廷君驅使而興風作亂,但實際上作亂的只有陸家老四一個。

 

  有些良知的人都看得出,陸家受委屈了。激進派又說,陸家要絕嗣才安全,因為陸家道士是那麼強大,那個家一定藏著絕世的祕法。

 

  喪門說錯了,少徒課長從那些老前輩眼中看到的不是恨,而是貪婪。所以陸家如何退讓容忍都無用,他們全部都要,一片磚瓦都不留。

 

  少徒課長正想著,耳旁響起陸祈安的嗤笑:「小明,怎麼不跟著同流合污?日子會變得很輕鬆呢!」

 

  「我父親就是這樣爬上去,我很想認同他的想法,可我偏偏從小就聽說你父親的事蹟──他親近惡,是為了渡化惡;他退了,卻從未怯步,身為道者,不就該堅守正道而活?」

 

  「沒想到我爹爹離開那麼久還有小粉絲崇拜,你可別移情愛上我喲!」

 

  就喪門所知,公會新一代幾乎都被陸祈安他爸抱過,因為陸叔叔的興趣就是逗小孩玩。自己襁褓時期也常被順手抱走,和陸祈安放在同一個提籃裡散步,只可惜喪門不記得陸哥哥們讚不絕口的軟嫰包子觸感。

 

  也因此年輕世代的道者雖然不爽陸祈安,私下仍希望公會能重新裁量當初對陸廷君的懲處,少徒課長就是其中之一。

 

  少徒課長偏褐紅的眼緊瞪著陸祈安,聲調不免揚高幾分:「我沒在跟你鬧,事態比你想像中的嚴重,高層甚至出現死刑的聲浪。」

 

  「好啊,邪惡的陸家術士終於伏法就戮!」陸祈安聽了卻一點也不緊張,反而笑得更溫柔幾分,「我對公會不期不待,可處死我之後,一定要讓我爹爹回家,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喲!」

 

  少徒課長說不出話,喪門只能出面勒住陸祈安脖子,不准他詛咒自己。

 

  「小明吶,一群人聯合做一件事,總有各種層面的考量。像是流放我父親,可能就是為了這麼一天,殺人終得無刑。不可殺、不可殺,不可以殺人被發現。」

 

  「你意思是這案子從十三年前即有預謀?」

 

  「拜託,很意外麼?」陸祈安聳聳肩。

 

  「祈安,收斂你討打的語氣。」

 

  「喪門,我已經忍讓十三年多了。」陸祈安輕蔑望著吊掛的亡者,笑得歡快,沒有一絲悲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早在他們動念埋殺真實,他們就註定不瞑死去。」

 

  他笑了一陣才斂起笑,朝年輕的調查官拱了拱手,表示話就說到這裡,搜證結束。

 

  「陸某是罪人,但我不會這麼負屈死去,省得我愚笨而可愛的父親哭瞎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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