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清老早就把連假安排好了,班上同學想約都約不出去。把工作分成三班,打工回來,回家再唸書到深夜。
因為沒跟著小阿姨全家出遊,小阿姨碎念他好一陣子,但回來又跟鄰居說她家老大好懂事、好獨立,但他明明就不是她生的,姨丈還在一旁嚴肅點頭,企圖混淆視聽。
他今天負責關店,回來已經十點多,夫妻倆已經睡了。他洗好澡,回到房間,打開廣播,DJ燕子說今夜是英語系情歌選輯,不錯聽,但就是有些失落。
「大哥……」
疑似有小動物的嗚鳴,沈自清拿下耳機,看著小表弟小表妹各抱一隻企鵝布偶,擠在他房門口。
「怎麼了?」
「想尿尿……」
「去啊。」
「暗暗的,不敢去……」
「大哥陪我們去廁所……」
他們寧可大老遠穿越昏暗的客廳來房間找他,也不願意結伴到幾步之遙的浴廁。沈自清嘆口氣,過去低下身,一手牽一個,踱步走向浴廁。
沈自清打開手機看國際股市,順便幫兩個孩子打光照馬桶,但表弟表妹只是仰頭看著他。
「大哥,你不開燈嗎?」
「才一下子,有光就夠了,電器最耗電就是在開關之間。」
「大哥果然是客家人。」
「少囉嗦。」
沈自清等小朋友上完廁所,要帶他們回房,但他們只是抱著他長腿不放,要把出去玩兩天不見的份給補回來。
沈自清只能蹲下來一手抱一個,小弟妹一人一邊啄完他臉頰,才心滿意足去睡覺。
他回到房間,才想戴上耳機聽歌,卻看見三通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笨蛋。
沈自清在「無視他」和「浪費金錢時間回電」兩者之間,猶豫再三還是選擇後者。
撥過去,一秒接通。
「嗚嗚,阿清……」
「又怎麼了?」
「房子好大又暗暗的,我一個人不敢去尿尿……」
「你都幾歲了?」
「本來都是阿湍陪我去,可是阿湍回家看阿嬤。每次他阿嬤生病,阿湍都不接我電話,說不想讓我看他軟弱的一面……」
沈自清才知道,難怪三不五時丟訊息關心他的班長,這兩天會這麼安靜。
「這種時候你更要學著獨立,他又不能照顧你一輩子。」
林艾書安靜一陣,沈自清以為他想通了,沒想到突然爆出大哭。
「阿清,不要不理我!」
「你夠了你!」
「我一個人……好害怕……」
「世間每個人生來死去不都是一個人?怕有屁用!」
「嗚嗚,我快尿出來了……」
沈自清忍住暴打對方的衝動,就事論事,叫林艾書拿著手機,當他陪在他身邊,快去廁所解決。
沈自清等了一會,算算林艾書走上一段不短的距離,才聽見沖水聲。大戶人家的格局就是不一樣,下次乾脆叫他在自己房間放尿桶。
「阿清,我好了。」
「不用跟我報備,尿完就快去睡。」
「謝謝你。」
沈自清瞬間從工作疲勞的火氣中清醒,對方只要收住哭腔,嗓子就像去掉雜質的純水甘美。
「沒什麼。」
「你要睡了嗎?」
「想幹嘛?」
「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沈自清從來沒買過期望值低於價格的彩券,但中頭彩應該就像他此刻的感覺。
「好。」
「你要聽什麼?」
「都好。」
他耳朵緊貼著手機,收聽比唱片還唱片的真人播放歌單,捨不得入睡。
隔天早上,一夜無夢,沈自清被手機電力不足的訊息給吵醒。
通話時間:八小時,繼續中。
「艾書,醒醒!」
「阿清,早安……」
「你電信是哪家?」
林艾書迷糊報出他家子公司的業者,反正就是和沈自清不同家。
沈自清顫抖握著機子,從時間和費率心算出這個月爆掉的電話單。
林艾書無感平民百姓的糾結,只是輕語流瀉出內心:「太好了,今天就能見到你了……」
沈自清可以感受到對方無意識的親暱,只能含血含淚吞下這筆帳。
「學校見,別又睡過頭。」說完,又有些不甘心,忍不住想討回一點便宜。「等放學,再唱一首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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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沒有假期,連海聲直到旁人關心一聲:「連顧問連假要帶小文去哪裡玩?」才意識到假日多放一天。
難怪吳以文昨天放學會小跳步回來,給冰箱補給好食材、起居室大掃除,還把房間成堆的貓咪布偶洗出一大籃,一邊哼歌一邊把娃娃一隻一隻晾在後院的庭石上。
連海聲不懂,一個人長到這麼大,為什麼活得可以這麼蠢?
他處理好公務,開車回來。因為陰雨天,古董店提早亮起燈。他推開門,銅鈴清響,差點被眼前的景象氣得爆血管。
「文文,這是怎麼回事!」
正在準備晚飯的吳以文快步從廚房趕來,向店長大人立正說明。
「下雨,把貓貓收進店裡。店有除濕空調,才會乾。」
連海聲瞪著佔滿店鋪空隙的貓布偶,此刻才真正了解到,店員的娃娃收藏有多驚人。
店長過去扭住店員的笨腦袋,要他把這些娃娃拿去資源回收,可店員抵死不從。
「老闆不要丟咪咪,要丟就丟我!」吳以文抱起四五隻布偶,壯士斷腕,跪在連海聲面前求情。
「很好,get out!」
「咪咪!」
「跟咪咪求救也沒用!」
吳以文只得把娃娃打包好,走向門外下著小雨的黑夜。
連海聲搶先一步按下遙控鎖,關上鐵門。
吳以文現在進退維谷,店長大人到底在生氣還是沒有?
連海聲板著漂亮臉蛋,從公事包拿出一隻米白色的小貓布偶。
「這個,拿去抵休假。我這兩天要趕企劃案,留下來給我泡茶煮飯。」
「老闆,我會好好,珍惜米粒。」
「不要立刻給娃娃取名字。」
吳以文接過小貓布偶,連著眨眨眼,很開心的樣子。
「這麼喜歡嗎?」連海聲受不了地嘆口氣,怎麼老是長不大?
「喜歡放假,老闆在店裡。」
「誰問你這個?好了,笨蛋去煮飯,娃娃乾了要收起來,丟人現眼……不要抱,不可以抱,都說不行了還蹭什麼蹭!又不是貓,一點也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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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班上課了吼,親親要打起精神喔!
工商古董店卷六,換別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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