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他們應邀到山下趕鬼除妖,事主只知道白派的威名,不知道白派的道義,一樁弒父慘案就這麼被揭穿。

 

  老地主被關在倉房活活餓死,死後陰魂不散,經手的南派道士深知事主與官府交好,財大勢大,紛紛搖首,推舉殺鬼最兇殘的白派給對方。

 

  南派那些牛鼻子就愛造謠,白派可是北方流派,致力研習天地大道理,和小家子氣的鬼不熟。不過既然找上他們,他們也就把事情辦了,魂收一收,然後押著殺人兇手上衙門。

 

  官老爺和事主私交甚篤(銀子),本想輕判,說什麼死者已老對社會無用,不該為此再賠上一條大好青年的性命。

 

  當官的兩個口,歪理也能說成聖賢的話,當他們修道者是笨蛋。橙朱正好經過,拉住正要教訓貪官替天行道的師兄倆,轉去郡王府喝杯茶,上面就下令把犯人砍了以清社稷,官老爺一併摘下烏紗帽。

 

  蒼穹碧海說完這個案子,大通鋪的師兄弟不約而同盯著頂上樑木,縱使他們見過的風浪不在話下,仍是唏噓不已。

 

  「真是畜生,我連師父一根毛都不敢碰。」兩名長師兄異口同聲說道。

 

  不僅僅震驚於敗喪的道德,對白派眾弟子而言,父親等同頭上的天,怎麼會有人想不開去毀壞生存的天地?

 

  「我問過鄰人,亡者生前縱情酒色,妻子早喪,孩子都是扔銀子給旁人養著。兇嫌早年有弄死過房裡的婢女,都是那位慈父說官說到無罪。」橙朱交代一下犯罪背景。

 

  眾白袍繼續長吁短嘆一陣。

 

  「難怪不同,師父可是用他心肝養大我們。」

 

  一個鰥居男人帶孩子已經夠辛苦了,更何況是一群孩子。

 

  想到白掌門早年拉拔他們幾株蘿蔔的情景,縱然是堂堂男兒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小七來之前,師父最喜歡的應該是老三吧?」碧海青天說道,他們知道師父曾有意給橙朱接掌門。

 

  「我倒覺得師父最疼的是小紫。」橙朱每次看師父遠行歸來,第一個就問起靛紫。

 

  「師父才都捨不得罵阿穗。」靛紫記得他和黃穗一同去燒洋賊的海船,回來只有他被揍個半死。

 

  「那是因為我腦子有問題。」黃穗說,可見他目前很清醒。「彩衣以前都在他房裡睡,老六吧?」

 

  「哼哼,師父當然最疼可愛的我了。」彩衣得意沒一會,想到師父枕邊的愛人已經換了個,不禁悲從中來。「白毛仔真是我人生的死敵!」

 

  「就說不要提小七,師父的心已經全長在小師弟身上,整天小白點、小白點點、小白點點兒。」

 

  「雖然大師兄你們明顯輸大家一籌,但只要兩個加起來,勉強能勝過單一的我們吧?雖然仍遠不及小七。」

 

  「誰要跟他加起來!」雙面鏡相看兩相厭,一會又嘆息道:「不過我們在中原就遇上師父了,比你們都早。想當初師父在泉州港拼死把我們帶來臺灣,我和天/水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老人家的恩情。」

 

  「真好笑,我從沒想過要報答阿雪爹爹,最好一輩子都給他養著。」

 

  「阿紫,這是人說的話嗎?」

 

  大伙又嘆口長長的氣,靛紫雖然混帳,但還真說到他們心坎裡。

 

  

 

  他們終年在外奔波,偶一回宿,看見師父在道場靜坐,小師弟在旁邊趴著睡,山上冷風不斷,年幼的師弟被白布包了好幾層,就像顆胖丸子。

 

  蒼穹和碧海去準備茶水,同時在師父面前敬茶,又為了師父要先喝哪一杯大打出手,最後左右跪在師父身前反省。

 

  見到師父很高興,但又犯蠢惹他生氣,實在過意不去。

 

  橙朱終年在外奔波,偶一回宿,看見師父在道場靜坐,小師弟窩著師父睡,山上冷風不斷,年幼的師弟被白布包了好幾層,就像顆毛線球。

 

  「師父。」橙朱作小女兒狀,過去靠在白掌門右肩,怎麼趕都不走。

 

  橙朱前腳一回通鋪休息,靛紫就在後頭躡手躡腳走進道場。小師弟滾遠了,被師父翻回來。等白掌門固定好小七,身手矯捷的靛紫已經站在跟前,嘻笑的眉眼間總透著一股對世間的怨懟。

 

  他筆直跪下,伸手攬住師父的背脊,上身全埋進他懷裡。

 

  「阿紫,又怎麼了?」

 

  「我是禽獸,我是人渣,三哥對我這麼好,我卻……」

 

  師父環緊他的肩,就算他髒得半死也不會推開他。
  

 

 

  夏日午後,黃穗探頭進道場,望見從短衫露出雪白四肢的小師弟與守著寶寶入睡的師父,著實露出和煦的笑。

 

  「師父,您累不?」

 

  「還好。」

 

  「那幫我編辮子。」黃穗整個人喜孜孜黏上去。

 

 

 


  彩衣一回來就憑嗅覺直奔道場,碰地一聲,變身跳到師父身上。

 

  黑毛小獸怡然自得在師父腿間搖尾巴,與白髮的小師弟相伴入睡。

 

  白掌門不禁喃喃:「真是,蘿蔔都種不熟……」

 

 


  他們看起來也是顆大菜頭了,但成熟外皮下的心還是依戀著師父。

 

  他們從小就仰望著他,不可能沒注意到師父的變化。自從養了小師弟,他臉上的皺紋平整了,也少有膝頭痠痛的毛病,要是他能一直青春永駐,就不用去想他百年之後的傷心事。

 

  通鋪門板被拉開,大伙立刻閉眼裝睡。

 

  白掌門起身巡夜,就算他們老大不小,還是惦記著給徒弟蓋被子,一邊拉被子還會輕觸他們額頭,怕他們病了也不知道。

 

  蓋到彩衣那邊,興起一陣輕微的騷動,好像是小老鼠離情依依要討抱。師父罵了兩聲,但最後還是抱起來順了兩下毛。

 

  師父走了,彩衣睡得很甜,其餘白派弟子睜眼未寐,被盈滿在心頭的滾燙情感攫住心神,不知道該怎麼用口語說清。

 

  「啊啊,真希望師父做我們下輩子的娘。」

 

  「老五,說得好!」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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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腦子跳電,已全力搶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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